過節的日子越發迫近,但南北方的風俗也絕然不同,南方本就比北方富裕些因此備辦的春節年禮也更為豐富。


    揚州是塊寶地,曆代文人墨客都做著腰纏十萬貫,騎鶴下揚州的美夢。其地自古為九州之一,夏禹聚九州之金鑄九鼎,其中就有揚州,自然那時候的揚州包含了近四個省之大。隋朝大運河貫通南北後,這裏更是不亞於南京的富貴溫柔鄉、花柳繁華地,揚州的生命力再次證實了中華的生命力,無論元末農民戰爭還是“揚州十日”、太平軍之戰,兵禍連天、遺屍百萬古城揚州被幾次夷為平地,可過後不到幾年功夫,照樣繁華依舊,連來此的外國人都驚歎不已。


    揚州的繁盛一是占了地利,中華的源頭之一長江與京杭大運河正好交匯於此,像雙龍戲珠般護衛著這座名城,且南臨長江,與鎮江隔江相望,西連安徽的天長,西南不遠就是六朝古都的南京,北連淮安。是水陸路交通樞紐之一,更為重要是大明以後,海運萎縮,京杭大運河就成了貫通南北的唯一快速要道,京師每年所需的400萬漕糧及一年四季的需求品都需要走水路進京,而杭州、南京、揚州就成了帝國的海陸奇珍集散地,南方大多數進貢給皇帝的貢品必走此地,而且揚州正是大運河至江北的最後一站,康熙、乾隆皇帝六下江南,其中幾次就是從揚州登岸,流連於花花世界。


    而更讓揚州成為富貴之地的還有鹽,俗話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掌握全國鹽業命脈的部門――兩淮鹽政衙門就位於此,民以食為天,沒有鹽飯都吃不下,所以揚州鹽商富甲天下,連乾隆皇帝都有些酸溜溜的誇讚:鹽商富過於朕!


    幾番起伏,帝國革新之後國內外商人更是雲集於此,大肆行商。每年上繳的商業稅僅次於廣州、南京、天津,比上海府還多了二成。多達4百多萬白銀的收入讓揚州更加煥發青春,這裏的開放氣息也是全國最濃厚的幾大城市之一。因為皇帝向全國下發朱諭特旨,各地絕對不得因城市建設而毀壞老城區及所有附屬古建築,隻可酌情新建城區,所以一向不缺銀子的兩江總督把曆經戰火的揚州老城中大部分天然佳境及為康熙、乾隆南巡所建的行宮、別院重新翻修,又在揚州東北不遠造了一座新城,為此沈葆楨還用照相機記錄了此事作為喜事上報給光緒皇帝。


    年的揚州依然氣候濕潤較之北京溫暖不少,虹橋兩岸雖不是花紅柳綠的春天景色,因春節來臨,有錢的富商大賈們紛紛自發捐款用各式的彩燈彩綢將此地打扮的倒也姹紫嫣紅。


    年味十足的街市紅綠交輝、被滿城紅彤彤碩大的燈籠照耀的一片喜慶祥和,熙熙攘攘買年貨的人群擠滿了四城的大街巷,為了吸引客人及增添節日色彩,各大飯莊、旅店、銀號等買賣家還掛出了大幅的彩燈,燃放的鞭炮聲轟鳴著整個揚州成了花團錦簇的勝地。而人們樂嗬嗬的討價還價和大包包的年貨襯著晦色冥冥的天空讓你都忍不住一起去搶購一番。


    揚州碼頭上更是一片繁榮喧鬧,一船船北運的貨物或是進京的商旅的客船絡繹於途,都在這裏沾染一番富貴風流。


    正午時分,“駕!……駕!……”一隊顯見是長途跋涉的人馬風塵仆仆得縱馬迫近揚州北門,盡自是南方,後頭揚起的灰塵還是有幾尺高。為首一人身材高挺,細腰乍背,麵如冠玉,劍眉入鬢,上唇留著細細的八字須顯然為了看起來比較成熟。身穿深紫色團花箭袖袍、銀虎頭版帶、黑緞靴,披著的大裘因馬速太快飛躍的十分瀟灑,後頭三百名麵色嚴肅身著短衣的隨從一看就是訓練有素的精壯兵士,一個個膀大腰圓,挎著長刀目光有神。整個隊伍嚴整的有些怕人,仿佛過年的氣息跟他們毫無幹係似的。


    “爺,咱們到揚州了,就這個速度也不能咱們慢,兄弟們連走了一天多,就在這兒歇歇腳過了年再走,反正左大人軍火得從南京起運直到重慶呢!”側旁馬背上一個16、7歲的跟班滿臉機靈的對為首的青年道。


    青年雖沒穿軍服卻帶了一股難掩的肅殺之氣,輕撫下刮的光滑的下巴又抿了唇上的胡子道:“皇上交代是中途可以歇歇,但咱們走得是旱路,這麽著什麽時候才能到四川?!”看看後麵滿臉汗水的士兵又改了主意:“好吧,明子,拿我的令牌去駐紮在此的警備軍聯係一下,讓兄弟們在這兒歇歇過了年,後天再趕路!”著掏出張300兩的銀票遞給明子:“這裏的警備軍都是原先李中堂的屬下,咱們初來乍到不能太實在,再朝廷給警備軍的待遇也不是很高,把這個給他們帶兵的長官就是咱們的食宿費,多了的給當地駐軍兄弟買杯酒喝。”


    明子皺眉不忿道:“爺,您是正經的欽命駐藏幫辦大臣,加正三品銜的駐藏軍訓練大臣,您不住朝廷的驛站也就罷了,咱們吃飯還得自己花錢!”


    “你懂個屁!子,咱們奉的是廷寄上諭,不能住驛站,實話告訴你,去西藏的事連夫人和老太太都不知道,朝廷裏隻有軍機上和國防部侍郎一級的才曉得!你以為咱們是出來玩兒呢?!”


    明子一揚馬鞭匆匆去了。青年人騎馬緩行在北門外仿佛欣賞著冬日裏別有一番情調的湖光山色。


    他正是光緒特簡的由山西太原知府一夜之間升任駐藏幫辦大臣、駐藏軍訓練大臣的錫良。


    錫良是滿洲老人,不過從嚴格的家庭教育及對華夏文化的崇敬並沒有讓他像有些旗人那樣對皇帝的革新政策憤憤不平,心懷不滿。加之代代書香門第,雖是世襲輕車都尉的品級,仕途上卻是走得正途――同治十二年的二甲進士,正兒八經的翰林院出身,這個身份的旗人像滿清愚昧的家法――滿不元、漢不選妃(殿試時,皇帝有意的不選旗人做狀元、榜眼、探花,內宮不選漢族妃嬪)屬於鳳毛麟角一樣的人物,偏偏其父擔心兒子讀書忘了騎射的根本,請了高手教授了錫良整整八年的武功,錫良自又喜歡外國傳進來的兵書戰策、武器圖誌,所以,連文武雙全的榮祿一見他也青睞不已。


    錫良卻一兒不敢大意,別現在皇帝已經嚴旨化滿為漢,就是看看大街上人們穿著打扮他心裏也明白――大清早已完了,雖然太廟裏還供奉著太祖高皇帝,但聽人,春節過後,太廟就要大變樣,大清曆代帝後的靈位全被搬進景山觀德殿祭祀。太廟的正中換成了軒轅黃帝。像唐宋元明一般,隨著皇帝鐵腕手段,那個朝代早已成為曆史。


    他這次走得急,為了不泄露機密,連北京警備司令部和禁衛軍裏的士兵都沒讓帶,皇帝特諭讓山東巡撫從山東警備軍裏挑了300精壯做隨從,所以他才走了旱路,準備在揚州登船順江而上。


    正想著皇帝召見時親切的話語和對尼泊爾敏銳的洞察力的錫良被明子喚醒。帶了300士兵不入北門,去了揚州城東北3裏地的駐防警備軍的營地,這裏正好位於新舊揚州城之間,錫良一進門發現兵製改革後的警備軍果然與原先不同,駐紮的一個團竟然沒發現30歲以上的士兵,全都是軍裝鮮明,孔武有力的年輕人身影。不過用的武器一般,就是原來江南製造總局――現在的帝國兵工第一集團10幾年前生產的老式步槍,大炮隻有10門口徑的,不過看起來也就不到30的原淮軍哨長,現任團長倒是很熱情,筆直的軍服軍禮齊全讓進了營房。


    寒暄過後,錫良才得知,28歲的團長是安徽人李德勝,年齡不大可從15就是軍人了,舊軍隊過來的人對李中堂忠心不二,被皇帝下詔去帝國國防大學輪訓半年後直升了團長,也許是他跟李中堂老鄉的關係起了作用。不過,連他也不知道的是,其實皇帝首先看中的是他的能力,再次就是他的名字。


    李德勝怎麽也不要錫良的銀子,兩人拉扯起來:“你是看不起兄弟是怎麽?我這裏再困難2000多號弟兄們還能沒你們的飯吃?!過節的東西早就發下來了,皇上還多給了400斤牛肉呢,把錢收回去,不然請大人去驛站,下官恕不接待!”


    話到這種程度,錫良再讓也無意,就揣了銀票一會兒偷偷吩咐明子去買了200兩銀子的豬肉、雞肉、下酒的時令果子和50兩銀子的揚州米酒請警備軍一起過年。軍營裏的士兵霎時歡騰起來,幫著錫良的士兵忙活起來。


    李德勝還真是細心,讓夥房煮了開水請錫良一行人洗了澡洗了衣服,先換上警備軍的軍裝,安排疲憊的士兵安歇了。錫良也睡了兩個時,就被明子叫醒:“爺,外麵熱鬧的很呢!咱們出去逛逛吧。”


    李團長也盛情邀請還自告奮勇做導遊,的錫良也來也興頭想去碼頭看看,就換了便裝,三人出了軍營騎馬進了揚州城。


    “大人,你後天走,明天不去兩江總督府拜謁下沈大人?江蘇警備軍司令部也在南京。”李德勝隨手指著各處名勝忽的冒出一句。


    完全沉靜在歡鬧人群裏的錫良笑道:“如果揚州的碼頭能走還是從這裏走,快捷。彭雪帥指派南洋艦隊的內河艦隊運載,隻怕是這裏的航道狹窄,若是去南京有軍機在身也不好去拜謁。君命難違不是?別大人大人的稱呼,我們還是兄弟相稱呼,也不是以前了嘛。”


    “屬下可不敢,您可是欽命大臣,上回聽兩江總督沈大人見了江蘇警備軍司令官吳將軍一時忘了,還想著是以前提督見總督的禮儀,被大家笑談了好些日子呢!”


    “那都是笑,”錫良跳下馬把馬韁繩扔給明子道:“你找個地方把我和李團長的馬拴上,咱們走走。”手裏卻提著鞭子繼續道:“是大家看著皇上注意這些個節才越發警惕起來。我在京裏見了禁衛軍的宋慶軍長聽他原來那個四川總督進京述職,因為宋將軍沒給他敬禮告到了禦前,那老頭讓皇上大罵一頓禁衛軍憑什麽給你敬禮?你算哪根大蔥!朕的上諭你都當糊牆紙了?!好嘛,好好的帶原品級致仕(發一半原來的俸祿退休)一下子變成了立即開缺回鄉,李中堂當場笑得連茶杯都碰倒了。這不是倒黴往槍口上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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