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秋芳的命真苦啊!”陳菲菲深深聞了聞茶香,“我原來隻是以為她命苦,沒想到命這麽苦,真是自比海棠豔壓群芳,紅顏薄命殘照西窗,活著的時候受盡苦楚而死,死後屍體也不得安寧,被人割下頭顱。”說到這裏她又感覺喉嚨發堵,忍著沒有幹嘔出來。


    “我倒越來越覺得奇怪,”山崎玉說,“這個女人身上到底有什麽,讓人一次一次地為她而來?先是用那麽毒辣的手段要了她的命,然後又殘忍地割下她的頭,好像有化解不開的血海深仇一樣,是誰非要這麽做?程雲彪嗎?”


    陳菲菲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前方:“那他幹嘛要給她換命?直接讓你治死不就完了?”話雖這麽說,她心裏也有這樣的懷疑,程雲彪剛才明明是以換命為幌子,想把自己給換進去,害的自己差點就出不來,可既然張秋芳已死,他又有什麽必要,派人來取她的首級呢?她能看出來,程雲彪和張秋芳之間關係有些糾結,但是似乎並無仇恨,特別是當換命失敗,她坐起身的時候,從程雲彪的話裏分明聽到了些許哀傷。


    山崎玉說:“我還聽說,張秋芳以前是八路軍的地下聯絡員,後來被程雲彪策反,他們用計策把八路騙到了城裏,死了很多人,會不會是八路報複殺人?”


    陳菲菲苦笑了一聲,心想如今城裏能到處跑的八路隻有耿長樂一個,其他的都關起來了,再說,要掃除奸細,為什麽隻是針對張秋芳,李山卻安然無恙?這事肯定不是八路軍所為,心裏這麽想,嘴上卻不能明說,隻是推說自己不知道,短短不到一天的時間裏,經曆了這麽多事情,讓她感到身心俱疲。


    第二天上午,山崎玉送來消息,化驗的白色粉末有了結果,她徑直找到山崎玉的辦公室,見山崎玉眉飛色舞地搖晃著試管,一見她就興奮地說:“菲菲,事情都被你猜中了,這粉末果然是五氧化二磷,就是白磷燃燒過的產物,我晚上還去了趟太平間,從張秋芳的肚子裏也采到了相同的東西,這說明確實有人給她塞了白磷,引爆了她腹內的可燃性氣體!”


    “山崎學長,你膽子還真大,晚上還敢自己跑到太平間,就不怕有人要割頭嗎?”陳菲菲笑問道。


    “我一做起實驗來,就把什麽都忘了!”山崎玉摸著自己的後腦勺,傻笑起來。


    陳菲菲看他傻乎乎的樣子覺得好笑,心想這真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書呆子,想當年在學校的時候,這家夥就以廢寢忘食地做實驗而聞名,記得一次上課的時候,他最後一個來到教室,一進門的時候眼神呆滯,臉上一片漆黑,後來一打聽才知道他通宵做實驗,到淩晨的時候,試驗品發生爆炸,把他炸的灰頭土臉,幸好沒受傷,被這麽一炸,他才意識到快要上課了,這才懵懵懂懂跑來教室,此事也在同學間傳為笑柄。


    “熱愛科學固然很好,自己的安全也很重要!”陳菲菲語重心長地囑咐道。


    “能聽到你這麽說真好!”山崎玉突然臉紅起來,為了掩蓋住這樣的尷尬,他故作神秘地說:“你想看到當時的謀殺場景複現嗎?”


    陳菲菲問道:“想啊,這樣的事兒我一向很好奇,可是,那誰複現呢?你嗎?”


    山崎玉揮著手說:“別胡鬧,你看我早就準備好了。”說罷從抽屜裏抽出一隻大老鼠,老鼠被他拎著尾巴吊在空中亂抖,引得陳菲菲發出一聲驚叫。


    山崎玉說:“別怕。”說罷又拿出一隻老鼠夾子,輕輕將大老鼠固定在上麵,隨後像變魔術般從身後摸出一個燒瓶,燒瓶裏放著一塊蠟樣的黃色固塊,很小,如綠豆般大。


    陳菲菲說:“這就是白磷吧?”


    山崎玉點點頭,他用鑷子小心地將白磷夾出來,又很小心地將白磷塊塞進了大老鼠的屁股裏,陳菲菲看見他笨手笨腳的樣子就著急,因為最後塞進去的時候,老鼠的屁股已經在冒煙了,大老鼠用四肢拚命撓著木板,看樣子很不舒服。


    最後,又拿起一個大玻璃罩子,將老鼠扣在裏麵,隨後,山崎玉開始數數:“一,二,三!”當他數到三的時候,就聽見“啪”地一聲脆響,接著玻璃罩子裏濃煙滾滾,而且內壁上糊滿了肉粉色的絲狀物。


    陳菲菲本來很好奇,見到這一幕就感覺一陣惡心,不由地捂住了嘴,差點沒吐出來。


    山崎玉憐愛地看了她一眼,便想伸手去安撫她。


    陳菲菲一個箭步向後一跳,叫了一聲:“別用那隻手碰我!就你能耐,啥事都拿出來顯擺!”


    山崎玉笑道:“誰讓你這麽好奇,非要湊過來看呢?”


    留下山崎玉在實驗室裏收拾那堆碎肉,陳菲菲見不得那些,她又想起了還躺在病房的李山,於是辭別這個做實驗不要命的精神科醫生,隻身來到精神科的病房。


    李山和昨天一樣,正躺在床上發呆,一見到小美女陳菲菲走進來,頓時兩眼放光。


    “秋芳,你回來了?”李山倒是很殷勤,他把陳菲菲當成了張秋芳。


    陳菲菲動了動嘴,本想告訴他張秋芳已經死了,想了想還是把話了咽回去,李山的精神已經處於不正常狀態,她不想給山崎玉增加工作量,就默認了李山的殷勤。


    “你還記得我嗎?”陳菲菲問道,她想知道李山是否還保存著一點記憶。


    “記得,你是秋芳,我們兩個,曾經在一起。”李山說出這話的時候,已經羞紅了臉。


    陳菲菲心裏暗自罵道:“都已經瘋了還記得那一夜的風流韻事,男人真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動物!”一邊罵著,又想到他既然能想起那一夜的風流事,相比也能記得昨天早晨病房裏發生的事情,於是不動聲色地問道:“那你還記得昨天早晨有誰來過這裏嗎?”


    李山嗬嗬傻笑著,一隻手摳起了自己的腳心,嘴裏嘰嘰咕咕不知道嘟囔些什麽。


    陳菲菲皺起了眉頭,心想這家夥不會隻記得那一晚上的事兒吧?其他事情都想不起來了,難道做那事給他的印象竟然如此刻骨銘心嗎?當回首往事的時候,一切都歸於沉寂,隻有那事兒記憶猶新,讓他頭腦錯亂的時候回想起來,都會臉紅心跳。


    李山兀自摳了半天腳丫子,陳菲菲在一旁厭惡地捂著鼻子,心想看來他也病得不輕,在他腦子裏,估計不會有別的東西了,於是打定主意,不在他這裏浪費時間,就在她站起身來,打算離開的時候,不想卻被李山一把拉住。


    她揮了揮胳膊,想把他的手打開,卻看到李山的表情和剛才不太一樣,雖然眼神還是直勾勾的,但眼神不像剛才那樣如白癡般空洞,他盯著自己的臉,嘴唇翕動著,順手就把自己抱到了懷裏,陳菲菲不明就裏被他抱住,剛想罵他你丫還真好色,竟敢占老娘便宜。可李山注視著她的眼神,竟讓她想起昨天換命的時候,在幻境中張秋芳看自己的眼神,一時間她有些猶豫,不知如何是好。


    “你沒有忘了我吧?”李山緩緩地說道,說話的語氣與剛才判若兩人。


    “你是誰?”她鼓足勇氣問道。


    “記得昨天,你就是這樣抱著我的。”李山臉上露出一絲淒涼的笑容,看上去就像個女人在哭。


    陳菲菲聞訊大吃一驚,她想起昨天在暗室還躺著一個男人,莫非那個男人就是李山,程雲彪最後難道把張秋芳和李山換命了?可轉念一想,那個男人的身量和李山相差甚遠,她使勁晃了一下腦袋,這兩天發生的事情簡直可以用離奇來形容,所有的人都和外表分離,每個人都和看上去的不一樣。


    “難道你和李山換命了?”她戰戰兢兢問道,心想該不是女鬼附身了吧?一想到這個,她就感覺頭皮發緊。


    “換命?”李山苦笑道,“一開始的時候,我想不顧一切的活著,我怕死,所以才聽命於程雲彪,可現在,我寧願馬上死去。”


    陳菲菲感覺她這話越說越玄乎,要是不知道前因後果的話,這很符合李山精神病人的身份,但看看這像是被鬼魂附體的人,聽他說的那些話,陳菲菲心裏犯起了嘀咕,她問道:“難道,你現在還沒死?”


    “我不知道。”李山木然地說,“我不知道自己在哪裏,周圍一片漆黑,我什麽也看不見,什麽也聽不見,剩下的隻有意識,這意識還很清晰,我知道自己想和你說話,於是便和你說話,但我知道周圍還有別人,他要控製我的意識,他的力量很強大,我隻能聽天由命。”


    “那你還記得昨天是誰給你下的毒手嗎?是不是這個人?”陳菲菲問道,她不會放過任何一個獲得線索的機會。


    李山搖搖頭:“真的想不起來了,那時候我感覺昏昏沉沉的,什麽都不知道。”


    接下來的時間裏,陳菲菲躺在李山的懷裏,兩個人說了很多話,李山,事實上是張秋芳,向她講述了自己第一次加入黑仙會的情景,講述了帶李山加入黑仙會的情景,並說到了那種離奇的感覺,好像是幻境,但感覺又非常真實。


    陳菲菲沉默了,這種感覺似曾相識,自己回憶失去的記憶的時候,那種感覺與之非常想像,莫非自己和黑仙會也有瓜葛,自己來到永定縣就是宿命的安排,她想解開謎底,又感覺非常迷茫。


    她一個人站在寬闊的街道上,腦子裏想著張秋芳留給她的最後一句話:“找到我,殺了我,讓我解脫吧!”當時說完這句話的時候,李山的眼神又變得空洞起來。而她則發自內心地感歎張秋芳的命運多舛,她的苦日子還遠遠沒到盡頭,這個女人由於軟弱而被恐懼所控製,從生到死,甚至被人割下頭顱後,還在被人利用,她現在無法確定張秋芳的生死,對李山剛才的話又充滿疑惑,回想起昨天換命時的場景,自己當時分明已經抵抗不住了,那化身為張秋芳的怪物卻鬼使神差般的被粉碎,是誰在幫自己?又是誰在暗地裏割去了張秋芳的頭顱,她回憶起上大學的時候,曾經讀過的一篇報道,上麵說蘇聯的科學家用一套生命循環係統,讓一個被割下的狗頭存活了一個星期,難道有人用了同樣的辦法?他這樣做又是為了什麽?永定這樣一個小小的縣城,竟然隱藏了這麽多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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