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每一部生化電影裏麵的情節一樣,這種基因最終還是從培養皿中跑了出來,檔案中稱那次事件為甲。


    如果不考慮其中的可怕程度,這的確是一個充滿了黑色幽默的故事。整個基地中可能已經充滿了這種基因,所有的昆蟲、細菌、甚至孢子都被這種基因改造,無時無刻不在窺視著這裏最大的細胞集合體――人類。所有的研究人員都被迫穿上了生化服,就連大小便也要排在自己的衣服裏。另一方麵由於外麵的混亂狀態,竟然一直沒有救援到達,萬般無奈之下隻能將幾乎所有可以消毒的東西都被到處噴灑。


    到了這份上,轉移是個好主意,但是外麵的格迦已經將此地封了個嚴實。可以想象,這種情況絕不會撐上多久,之後的事雖然沒有記錄,但是我也能夠猜到。終於有人被這種基因侵入了身體,變成了活生生地怪物,而此地也終於淪陷。可能有人想攜帶那種核聚變裝置逃離,但最終還是被那怪物追上,並將那些裝置奪回放在了自己的體內。


    看到這裏,我已經確定了這種怪物就是我們所發現的石中人,也就是在我的幻像中出現的那些怪人。同時我也有一種感覺,這些怪物恐怕對我們並沒有多少惡意,他們的攻擊行為隻是在搶東西而已,那些核聚變裝置和定光劍似乎都對他們有非常重要的意義,這些片段之間仿佛有種聯係,我依稀能夠摸到一些眉目,卻如霧裏看花,隻有顏色而已。


    車子在山間飛馳,陽光很好,我從大量的卷宗中抬起頭,看著外麵山間的積雪,很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覺。盧岩將頭支在車窗上,似乎是打著瞌睡,卻又突然抬起頭來問我:“看明白了?”


    我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盧岩笑了笑。


    我問他:“盧岩,我不明白,這些事情都是怎麽發生的?”


    盧岩用種近乎開玩笑的聲音說:“我不知道,但是人類恐怕是最能折騰的一代!”


    劉東西本來開著車,聽盧岩這麽說也插嘴道:“的確是,這才過了幾百年,你看看都折騰成什麽樣子了?我看要不是因為這次的事,再過幾年也得自己把自己折騰掛了。”


    他這話很有些開玩笑的意思,類似的論調也覺談不上新鮮,上至國朝高官,下至販夫走卒幾乎人人都能就這個說點個人的看法,但是此時此刻,這話突然讓我感到有些特別的意思。


    “你說要是沒有這事,再過幾年會出什麽事情?”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問誰。


    “誰知道,前段時間不是核泄漏了?我還聽說天上出了個大窟窿!”劉東西開始賣弄自己的時事知識。


    這些才發生不過幾個月卻像是隔了一個世紀那麽長的事情重新從一個活人的嘴裏說出來,讓我感覺很好。


    “那要是沒這事,是不是人也得死絕了?”我很想向從前那樣聊聊。


    “誰知道,這種事老天爺說了算!”劉東西滿不在乎的說。


    盧岩似乎在想什麽,看我看向他,溫吞吞地說:“如果沒有發生,你還是四安!”


    劉東西頭沒有動卻努力向後看了一眼,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樣子,看起來格外滑稽。


    我卻知道盧岩說的是什麽,本來輕鬆了很多的心情卻又一下子沉鬱起來。


    “休整之後,我們去哪?”我又一次問了盧岩這個問題。


    “囊謙山區。”


    “去幹什麽?”


    “……”


    我沒有再問,這個名字很熟,我幾乎馬上就想起了那是二鍋頭的家鄉,在那裏有著蕖仙的傳說,還有冰封的遠古蓮花,難道說,那裏會是夏家起源的地方?


    “盧岩,之前的時候,在山腳的水下,我見到過你。”我對盧岩說。


    “哦?”


    “我看到你掉了塊金子,後來小花用它打開了祭壇的神道!”


    盧岩沒有再說話,隻是看著我似乎在等我繼續說下去。


    “盧岩,那個祭壇是怎麽回事?還有那些莫名其妙的古墓。”


    我注意到劉東西也在豎著耳朵聽,心裏覺得盧岩可能不會告訴我。


    “那個沒什麽的,隻是個紀念祖先的地方……”盧岩淡淡的說,“至於那些古墓,我們丟失了一些東西,後來人們找到了送回來,作為回報,我們允許他們葬在那裏!”


    “他們?你也看到了,那裏埋葬的不隻是人!”


    “有所求的,也不隻是人!”盧岩理所應當的答道。


    “為什麽會有那麽多的金子?”


    “那不是金子,而且,在我們來的地方,那本不是什麽稀罕的東西!”


    “你經常回來嗎?”我發現裏最初的問題似乎有了偏移,“為什麽我會看到你幾十年前的影像?”


    盧岩沒有回答,隻用眼神詢問。


    “王山奇說那是特殊的地質結構留下的影像!”


    “哦,你也看到了,後來的人和以前不一樣了,我總要回來給祭壇洗塵。”


    我想了一會才明白過來他是什麽意思。的確是這樣,以前的人敬畏此地,在祭壇開啟的時候獻上供奉,而現在的人已經不再把這當回事了,而是把自己擺在了更高的地方,將這一切作為自己研究的對象。


    “他們……不,我們也知道那個地方嗎?”我拿不準該怎麽去問,話說出口卻感到並不是自己的初衷,不知道他是否能夠聽懂。


    “他們知道,四安,你看到的隻是表象,其中的原因沒有那麽簡單。”


    我似乎是明白了什麽,資料裏的起由的確是幼稚荒誕的可怕,卻又和年代搭配在一起讓人覺得協調,直到現在被盧岩點破,才發現其背後驅使的力量。


    “常東來懂得,但他隻是少數人!”盧岩靠在車門上,似乎快要睡著了。


    我沒有說話,心中不斷在思考著我們的這種敬畏之心是怎麽失去的,我不想說人定勝天是不符合自然規律的這種鬼話,而是想知道我們到底要去戰勝什麽,這種戰爭進行到最後,是不是隻能帶來自我毀滅?


    就在一千年前,我們還在好奇而又敬畏的觀望星辰,祈禱著未來的命運。就在一百年前,我們還沉浸在工業化的狂喜之中,雖然有人說上帝死了,但我們還看不到他的國。但就在短短幾十年間,人類製造的災難已經可以遠遠地超越自然的懲罰,我們就像是一個拿著武器的小小頑童,隨意揮舞著手中的利劍,將我們的母親刺得千瘡百孔。


    我知道,自我毀滅的yu望是寫在人類基因裏麵的東西,根深蒂固如同生老病死,但這種yu望往往隻存在於潛意識之中,難道說這種潛意識真的如此可怕以至於聽從自然界的召喚,將人類引致瘋狂甚至滅亡。


    “盧岩,”我靠回到靠背上,看著外麵的山影安靜的說,“你記得我已經作出了選擇。”


    盧岩沒有說話,卻又似乎答應了一聲。


    “如果照你說的,那是我的責任,那我希望你也不要去。”我停了一下,努力讓自己的語氣平靜下來,“因為我選擇放棄責任!”


    盧岩似乎是輕輕歎了一聲,我卻知道他已經答應了。


    我呼出一口氣,全身頓時放鬆下來。


    這時車子繞過一座山峰,外麵的陽光照進來,灑在小闞熟睡的臉上。而她似乎被這金色的陽光驚擾,長長的睫毛急促的撲閃幾下,就像展翅欲飛的黑色蓮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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