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鳴,這些東西都還不錯!”我點了點頭,安撫道:“很專業,也很中肯!可以播一下!”


    王鳴看著我,像是不明白為什麽這麽快我的態度就來了個大轉彎。


    “但是!”我注意到這家夥又緊張起來,心裏笑了一下,“但是以後的節目不能這樣搞!還是昨天我說的,要抓事實,不能太虛!”


    王鳴點頭如搗蒜,抹了一把眼淚說:“我也是照您的安排去采訪的,可是……”


    我一聽這胖子有點死心眼啊!怎麽就帶著這個問題不放了呢?罵道:“你去挖人家牆角偷窺消息,人家不揍你就不錯了!看你這麽大年紀,怎麽這點事都不懂?”


    王鳴又是一哆嗦,我一看這樣,正中我下懷,“算了算了,你看你這麽大年紀了,想開拓進取也是有心無力了,以後別來找我了,派個年輕點的過來,有什麽問題我再找你!”


    我估摸著王鳴嚇成這樣也不願再來找我,讓他不來他正好高興,也不會擔心被我架空,反正他就是坐個虛名,手下無權,本來就是空的。


    果然,王鳴如蒙大赦一般連聲答應,抬起屁股就要出去。


    我看他這樣又好氣又好笑,罵道:“滾回來,誰讓你走了!”


    “您還有什麽吩咐?”王鳴飛速轉過身來,點頭哈腰地問我。


    “老王啊!我年輕,脾氣暴,向市長把這麽重要的任務交給我我的壓力也很大,有些事上可能不太注意方式方法,你是老同誌要多多包容啊!”


    對照我剛才的表現,這一番話真可以說是無恥到極致了,王鳴估計聽得也很鬱悶,但又不敢說什麽,隻能點頭稱是。


    “這回這個事你也沒有什麽大錯,隻能說辦事上還是有點莽撞,都是為了工作,咱們就此揭過,既往不咎。”我依然無恥著,“但是,找人這事你可別辦砸了,一定要有能力,要年輕,年輕人才有闖勁,才能把這事辦好!”


    王鳴掏出個小本子來飛快的記錄,我看著沾了鼻涕的本子上漂亮的字跡,心中點頭這個家夥還是有些道道,光這個膝蓋頭上寫字的功底就不是一兩年能練出來的。


    “助理,您放心,別的不敢說,這件事一定給您辦好!”王鳴看我說完了,收起小本子道。


    “行,你去吧,今天我不在辦公室,你讓那人直接找我吧,找不到我就換人!”我揮了揮手。


    “是,那我……”王鳴答應了,但卻不走,期期艾艾問我。


    “你?你去辦就行了!”我有些奇怪,這家夥還有什麽事?想了想才明白過來,這個家夥還是擔心自己被架空啊,短暫的恐懼過去之後,這種權力yu望又抬頭了。


    “你放心,對於你我是尊重的,至於你給我找的人,還是歸你管,有事同時像你我請示!”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加了這麽一句,想了想有點不妥但也不好再收回了。


    王鳴露出一副如釋重負的表情,“那我趕緊去選拔一下,一個小時就夠。”


    “快去吧……”我有些興趣索然地揮了揮手,王鳴也看出來我不想多說話了,轉身開門出去了。


    我伸了個懶腰,這一番張張馳馳地演到我自己都不滿意,也不知道王鳴會不會吃這一套。我覺得自己並沒有多少做官的天分,這些花招還是少耍些比較好。


    接下來該幹什麽?待在辦公室裏睡覺讓人找不到我?好像挺有意思,但我想了想還是決定不要再玩這種躲貓貓的遊戲,有損本人領導尊嚴,讓人看不起。


    ……


    我開著車走在去往城外的路上,今天天氣不錯,但是陽光的顏色有些怪異,讓人不舒服。我知道這是向慈所說的那種消毒裝置造成的結果,努力克製著自己心中的不適,將注意力轉移到別的方向。


    其實大災變到現在過去的時間並不多長,如果不是所有的城市都無法避免的**,這時候我看到的應該還是正常的城市風光,但是現在看來那些無人的建築就像是經過了數十年的時間一般,殘破陳舊得如同時間渦流中的幻象。我突然意識到自己是多麽懷念以前那種城市的樣子,那個我曾經無數次吐槽過所有的城市都一樣的單調景色。


    如同穿過了一道無形的薄膜,陽光變得潔白而又透明,我長長地出了口氣,終於出城了。


    我要去找常誠,在辦公室裏的時候我回憶過去兩天事情的時候,突然想到了很多不明白的東西,我要去找他問個究竟。


    或者說,我是想再去感受一下那裏的氣氛,為自己要做的事情,增加一些信心。


    沿著記憶中的路,我穿過城牆和編織袋搭成的帳篷群,再次感受那種刀子一般的目光,那是那些被稱作是疫民的人類的目光,被苦疫和絕望折磨的目光。


    常誠正在搭帳篷裏麵盤腿坐著,看到我從車上下來一點也不為所動,似乎早就等待著我的到來一般。


    “你來了。”我在常誠麵前坐下,他麵無表情地開口說道。


    “來了,來看看你!”


    “這兩天怎麽樣?還習慣嗎?”常誠用一種主人的口吻問道。


    “還行,事情不像我當時想象的那麽簡單,我感覺有點是被你騙了!”我表情嚴肅,卻用一種半開玩笑的語氣說。


    常誠笑了,“我可不曾騙你,都是你自願的!”


    我也笑了起來,“這個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可能幹不下去了!”


    “你一定能行,我看人是不會錯的!”常誠還在笑。


    “別笑了,我有事要問你。”我拍了拍膝蓋上的土。


    常誠低頭看了我一眼,“拍不掉的,坐在塵埃之中,怎能纖塵不染。”


    我有些無語,機鋒說來就來,都戳在我不好應付的地方。我決定不予理會,竟自說道:“常老爺子,這兩天我看到了不少東西,感覺這城內外的矛盾主要就在這食物上,我有點不明白,為什麽你們一定要純天然的食物,難道你們不明白,隨著城內科技的發展,你們的分量已經越來越輕,已經襯不上這種越來越奢侈的要求了嗎?”


    常誠怪有意思的看著我,“我還以為你能夠把握住問題的根本,沒想到你就在這種細枝末節上下功夫!”


    我沒有被他的話糊弄,堅持問道:“您說是細枝末節,但是我覺得很重要,不解決這個問題,接下來的事情我就搞不清楚。”


    “食用全天然的食物是向慈的決定,我也曾經問過這個問題,她給我的答案是,我們的病導致我們的身體對營養來源的要求非常高,如果食用人造食物,有可能會導致病情的惡化,產生致命的危險。”


    “哦?”我有些懷疑,人造食物雖然號稱人造,其實在成分上和天然食物上並沒有什麽不同,說是人造食物會使這種疾病變性,未免有點太聳人聽聞了。


    “最初我也不相信,後來的時候相繼發生誌願者因為食用人造食物導致死亡的事情,最後我也不得不相信了。”


    “死亡?”我沉吟著,“他們怎麽死的?”


    “據說是變成了一堆活著的肉!”常誠道。


    “為什麽會這樣?”我想起了在向慈實驗室中看到的那團活肉,心中一陣惡心。


    “這種事情我解釋不了,若是真的要我解釋的話,這種疾病就像是跗骨的罪孽,而罪孽卻是一種違背天性的東西。人造食物未經天地滋養,逆天而生,是一種更大的罪孽,這兩種罪孽一旦相遇,會發生什麽可想而知!”


    我一看這扯到常誠的專業上去了,聽著很玄乎,其實唯心的可以,沒有一點道理可言,上去幾十年他敢這麽說絕對會被拉去遊街。


    “常老爺子,您說的這個不大可能吧?”


    “如何不是?”


    “那照你這麽說的話,格珈可是我見過最逆天的東西,我們是不是不要管它,它們自個就掛了?”


    “格珈也是眾生一屬,怎能說是逆天之物?”


    “人呼啦一下字就變怪了,而且這怪還進化的這麽快,那些妖精你們還稱之為妖孽,別忘了那些妖精進化的可比格珈慢多了。”我想一句說一句,混亂的可以。


    “嗬嗬。”常誠沒話說了,用了一個萬能回複。


    我有些得意起來,“您別嗬嗬啊,說說是不是這個理?”


    “你看這汽車奔馳可合天地之理?那槍械百米之外取人性命可合天地之理?那環境汙染,生物滅絕可合天地之理?”常誠雙手合十,“殺而食之,取而代之,正是天地之理。”


    我有些悚然,常誠這番話說得,明顯就是人活著不應該了,“您既然這樣想,為什麽還要一心要保住人類呢?”


    “大災變時,我在寺中,觀眾生苦,心中不忍。可是師兄對我說,這是天理循環,我等觀望即可。”常誠緩緩說道。


    “可是您師兄不是也變作格珈去了嗎?”我聽得有些納悶,不解道。


    “師兄說的是理,我們走的是道!”常誠說道,“大災變時,城中人殺人,城外鬼殺人,就連寺裏的大殿上,都能聞到血腥味!”


    “無法觀望!”


    “是!無法觀望,所以我和師兄都還了俗,無法看破就無需看破,破入紅塵,為求得一個心安!”


    “常老爺子,”我微笑著說,“我覺得您這才是看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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