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原本就打定主意回去,現在我離那個分發食物的廣場已經很近了,已經可以看到擠在那裏等著領食物的人群。我注意到,現在這些疫人已經發生了一些變化,過去他們雖然看起來像是一群行屍走肉,但是事實上心性裏麵卻是堅定的,而現在他們雖然看起來活躍了很多,但心裏卻充滿了浮躁,我甚至覺得,那種浮躁是邪惡的。


    幾個疫人推推搡搡地從廣場走來,低聲咒罵著食物的低劣和生活的艱難,我有些奇怪,他們的變化也太快了一些,那道在夜色中搖搖晃晃走向曠野的長城在我記憶中還沒有消失,但他們卻已經自己死去了。


    那輛運食物的車就停在廣場邊上,破破爛爛與我上次見的並沒有什麽不同,車的周圍還有幾個疫人在卸貨,將一袋袋的米麵背到廣場上。


    由於我曾經的工作,我對這種貨車構造比較熟悉,這種車上能藏人的地方很多,車底下,工具箱裏,甚至備用油箱裏都是躲藏的好地方,我遠遠地站著,裝作是一個無所事事的疫人,仔細觀察那輛貨車。


    這輛車的工具箱鎖著,車廂可能是經過改裝,底盤一覽無餘,藏人不太合適,至於油箱,雖說能藏人,但是不經過改裝的話鬼也鑽不進去。


    剩下的還有兩個選擇,一是悄悄潛入駕駛室,等司機來的時候脅迫他回城,或許說脅迫並不合適,畢竟我也是城裏的領導,亮明身份他還能不聽我的?


    另一個選擇是躲進貨箱,但是那裏麵的環境差不說,結構也是一目了然,根本就藏不住什麽人。


    離車回城還有很長一段時間,我還可以再觀察一會。貨車裏沒有人,司機不知道哪裏去了。車上的貨很快卸完,幾個卸貨的疫人也走開去領貨了,再沒有人關注那輛車了。


    我晃到領東西的人群後麵,過了一會又裝作不在意地晃到了貨車旁邊,靠在車門上伸手拉了拉把手。門竟然開了,我看了看周圍沒人注意我,趕緊上了車。


    和所有的大貨車一樣,這車的後排被安排成了床鋪的樣子,我蹲在地板上,伸頭看了看窗外,最後還是決定躺在地下。


    駕駛室裏有股莫名其妙的怪味,不是那種常見的酸臭味,而是一種蛋白質腐臭的味道,我瞬間聯想到了屍臭,有那麽一會感到毛骨悚然,但是很快我就發現其實這是一輛整天運送各種食物的車,車裏有點腐臭味也屬正常,也就安下心來。車裏比外麵要暖和很多,我剛才被凍的夠嗆,這會也顧不上髒淨,扯下後麵的一件軍大衣就裹了起來,不一會的功夫,竟然就迷迷糊糊睡著了。


    車門被大力關上的聲音將我從睡夢中被驚醒過來,我聞著車裏暖烘烘的臭味,覺得還是先不要驚動司機,等他離開疫人的底盤再說。


    我無法再睡著,靠著座椅躺著,那司機一邊罵著一邊一隻手不知在擦著什麽,駕駛室裏的味道似乎越來越濃。突然前麵發出一聲撕開紗布的聲音,過了一會一個塑料袋從前麵扔到了後麵,彈跳兩下落到了我旁邊。我仰頭去看,那個地方已經有了三個袋子,加上這個正好四個。


    這時前麵傳來打火的聲音,司機咒罵著天氣,艱難地掛上檔,車子慢吞吞起步,震顫著離開。


    我借著柴油機的噪音伸手拉過來一個打開,裏麵是一團沾滿膿血的紗布,那種腐肉的臭氣正是從那上麵發出來的。


    這是什麽東西?這個司機受傷了?看這情況傷的還挺嚴重,我心裏想著,流這麽多膿血,這人還不得爛透了?城裏這幫人怎麽搞的,弄個這樣的人來幹活,出了危險怎麽辦。


    這就是意識問題,在這個換了城裏的每一個人恐怕都會馬上反應過來這個司機是個疫人,而我卻隻能認為這個人是個傷員。


    就在我剛想要出聲讓他歇會的時候,那人的電話突然響了。我有點奇怪,這時候電話是個很奢侈的東西,有錢也不可能搞得到,這個司機來曆有些不尋常,我最好還是先聽聽再說。心裏這麽想著,我就又坐下了,司機接電話的聲音從前麵傳過來。


    “好,好,情況不錯,封嚴已經辦成了!”那司機說。


    封嚴?我下意識縮了縮頭,把手槍拿了出來,這時候才意識到這個司機可能是個疫人。


    “他們的反應和咱們預想的一樣,沒有人懷疑,現在就等機會了!”


    “對了,封嚴說四安到他那裏去了,後來又跑了,他們現在正在搜捕他!……是是,我知道,不會讓他活著回去,機會到來之前一直封鎖消息!”


    封鎖消息?我有些奇怪,封鎖什麽消息?他們要給常誠報仇這種事根本就不需要封鎖,要封鎖的隻能是常誠被害的事情,由此說來,這個指點疫人該怎麽去做的人肯定就是殺害常誠的凶手。我想到這裏,心中激蕩起來,恨不得馬上就跳出來抓住這個司機問出那人的下落。


    但是那司機的聲音一直源源不斷從前麵傳來,讓我忍不住要聽下去。


    “是,這邊還在準備,問題應該不大……二李沒有走這邊,對,他們沒有發現,隻知道四安開著二李的車過來…………對,對,還有李山副市長也過來了……是,和您想的一樣,封嚴裝作不認識他……現在因為他跟四安一起來的,所以把他單獨關起來了。”


    我在後麵聽得分明,這個司機肯定是城內和城外聯係的人,城外的肯定是封嚴,至於城內的,我想到了李山說的那個疫人組織。


    難道這一切都是那個疫人組織幹的?我想再聽聽他會不會透露什麽,但那司機嗯嗯啊啊答應兩聲之後,竟然就把電話掛了。


    我看了看窗口處已經有了隱隱約約的光,知道離城裏已經很近了,於是慢慢靠著車座蹲起來,將槍頂在司機的後腦上。


    這個司機也不是平常人,一點都沒有受驚的感覺,手仍然鎮定地放在方向盤上,冷靜地問,“四安助理?”


    我笑了,“你很聰明,我現在把槍口朝後拿一點,畢竟老是頂著你你也不舒服我也很累,走了火就不好了。但是你不要認為我沒有辦法殺了你。”


    “好,您放心就是!”那司機連車速都沒變,從後視鏡裏朝後看了一眼。“您的確稱得上是有膽有識,他們說的不假!”


    我知道他從我這身打扮猜出了我是怎麽蒙混出來的,心中也不以為意,“他們是誰?”


    “一幫子疫人,您不必知道太多!”那司機搖了搖頭。


    “常誠是誰殺的?”我問道。


    “當然是我們,您不會以為是您吧?”那人倒是回答的很利索,似乎絲毫沒有瞞著我的意思。


    “封嚴是什麽人?”


    “疫人!常誠的徒弟!”那個疫人笑了,又在後視鏡裏瞟了我一眼。


    “別跟我耍花樣,你知道我問的是什麽!”我把手槍弄出點響動。


    “別緊張!封嚴不是我們的人,他知道的比你還少!”那人笑容一直沒有放下,言語間沒有絲毫緊張的樣子。


    “你們是什麽人?”


    “我們?去了你就會知道!”


    “城裏的事情也是你們做的?昨天晚上是不是你們的人襲擊我?”我堅持問道。


    “不錯,這個沒有必要瞞著您,您肯定也已經猜到了!”那人笑的讓我感到有些心煩意亂起來。


    “你們的目的是什麽?”


    “您還猜不到嗎?不得不說,您和二李把這事處理的非常漂亮,從這件事裏麵我們也看到了您的力量,我們不希望和您敵對,也就是說,如果您不上我的車,我們也會來找你!”這人難得說了這麽一串話。


    “找我?我現在是找你!”我冷笑著。


    “都一樣,等會進了城我們就去見他們,也許你會知道你想知道的。”


    “你很有意思!”我真讓氣笑了,“現在是我拿槍指著你,你卻像把我抓到你那裏去?”


    那個司機也笑了起來,幹脆靠邊把車停了下來,轉過臉來看著我。


    “四安助理,您想的和我想的不太一樣,可能您不太感興趣,但我覺得我應該給您說一說是怎麽回事!”


    我盯著他蒼白的有些不像話的臉,莫名其妙地有些發冷,“你說吧。”


    “是這樣,昨晚的事情我們有完整的情報,您受了一些小傷,現在應該還沒好吧?”


    我下意識看了看受了槍傷的地方,那個司機也看了一眼我皮膚上凝結的血跡,笑道:“當然不會好!我們都不是怪物,這就有個問題,您傷口還沒好就穿了我的大衣,接下來的事情還用講嗎?”


    “我覺得你最好還是講講!”我真的沒聽明白,冷冷的說。


    那人指了指自己肩膀上的繃帶,順手將手指伸了進去,帶出了濃濃的膿血,“您看它,多麽奇異,它讓我們變得虛弱也讓我們充滿力量,他們就像孤獨的人,看到昔日的朋友就會衝到他們中間,將他們變成自己……”


    “你作詩呢?”我不耐煩的打斷他。


    那人笑了,長長地伸出舌頭將手指上的膿血tian進嘴裏,“我說的是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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