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呢?水呢?赫爾曼複原成功過老式的傳送器材,他是敢讓雇傭兵偷渡進潘多拉的。我們怎麽辦?09屆的損失太慘重了,大領導是再也不會批準那些50歲以上的老教授進去的。”


    “不然你以為為什麽現在院裏都隻有這些年輕人?”安院長用鋼筆的尾端輕輕敲了敲桌麵:“竇清元教授你記得吧,化學領域毫無疑問的權威,因為大腦開發率先天性不足,來監聽潘多拉的第一天就信息量過載,腦神經差點就毀壞了,後來領導就鎖死了標準,院裏隻準招50歲以下大腦開發率合格的人。”


    “你好像對我們院的新一代都是年輕孩兒很怨念?”


    夏妍夏賢這對年輕孩兒小助理雙雙白眼之。


    安院長顯然是個嚴抓工作態度的領導,對此嗤之以鼻:“年輕人怎麽能和老教授們比?至少老一代的教授一天12個小時都在潛心研學,年輕人們就知道刷帖子打戰神聯盟二,你可以對比一下他們周一上班的熊樣和周六下班的鳥樣,我已經不想再說了。”


    夏妍聞言憤憤不平,劈裏啪啦地敲了一排鍵盤,舉起數字屏怒道:“戰神聯盟二怎麽了?戰盟*好,入教保平安,院長你看你強行拉入教的白小姐,她還是個職業級段位呢!”


    也在玩遊戲的夏賢抬起頭來探過去看:“哎呦喂還真是,臥槽這勝率叼炸天!怎麽我沒聽說過哪支隊伍拉她進職業圈啊。”


    夏妍又低頭敲起了鍵盤:“哥你這麽一說我想起來了,院長啊,我有個事兒忘記給你匯報了。昨天夜裏兩點,有個黑客程序鑽著內網的空子查到我們院了,但好像不是攻擊性的,在解析院裏的療養部檔案時被我截下來了。”


    “什麽來路?”


    “這個黑客程序撤走的時候被我逮住了尾巴,ip地址沒藏好,查過去一看好像是重慶的一個挺有名的網遊運營公司,跟很多大型網遊都是有合作關係,業務往來都在大陸內,沒有外資背景。我倒是想不明白了,研究院和他八竿子打不著的關係,查我們的療養檔案做什麽?”


    安院長和戴老師對視了一眼,後者開口說道:“療養部近半年的住宿檔案就兩個人,一個崔斯特一個白嬰,崔斯特是剛從潘多拉出來不久不可能和外界有關係,如果是赫爾曼的人,在京城就動手查了,沒必要非要跑到重慶去。”


    一片詭異的沉默後,安院長忽然問道:“你們就查了白嬰大學和家庭關係,她網絡上的人際關係呢?”


    夏妍一拍大腿:“我隻查了她的常用通訊工具朋友列表,沒查她網遊賬號上的!肯定是她網遊上的基友看她莫名失蹤,順藤摸瓜地找來了!當時那新聞誰寫的,什麽路麵過熱公交車爆炸兩死一傷,那天是雨天啊,一查就是假的。沒想到啊沒想到,她朋友裏還有會玩程序的,虧我還發了條附帶的語音嘲笑了他。”


    “這件事24小時內一定要解決。”安院長立即下達指示:“我不管這個黑客是找白嬰的下落還是別有目的,掐滅一切白嬰案件的線索,並且給他警告。赫爾曼要回來了,這個關口不能出意外。”


    “其實不一定要這麽麻煩的,”夏妍頂著壓力,咳了一聲小聲說道:“院長你去問問白嬰是誰在找她不就是了嗎,沒準能溝通一下呢?”


    “溝通行為必然存在雙向的情報共享,白嬰沒有重要到我們必須要為她犧牲防禦壁壘的程度。”見所有人都不說話了,安院長閉上眼睛想了想,得出一個緩兵之計:“這樣吧,你把白嬰的那個什麽……網遊的賬號偽裝成盜取賬號,今天開完會後讓戴老師去打探一下對方的底細。”


    戴老師立即回絕:“我今天晚上要陪伊希斯那個小公舉吃晚飯,這點小事兒你就親自勞神一下吧,你昨天開始連續工作16個小時了,讓夏妍教教你,適度遊戲有益於大腦放鬆。”


    “……我從不玩網遊。”


    “我是你的心理醫生,這是醫囑,何況你這顆首級乃是等值鑽石的國家財富,不好好保養的話,年底大領導會抽死我的。”戴老師轉而對小助理說道:“夏妍,這項重要的工作就交給你了,一定要帶院長好好學習怎麽鬼混。”


    夏妍表情莊嚴肅穆得猶如最虔誠的清教徒:“戴老師放心,使命必達。”


    ……


    戰神聯盟二,作為普世性的20年代代表性全息網遊,也是白嬰曾經為之主要測試過的一款網遊。比之曾經的一代而言,戰盟二的技術通過催眠倉的應用拓展到了生物模擬領域,即通過視網膜成像構成遊戲畫麵,使人身臨其境,是生物領域技術和信息領域技術在20年代影響最大的網絡遊戲。


    ……難怪白嬰適應得這麽快,現在的網絡遊戲倒是和尖端科技挺同步的。


    在助理的指導下,兩耳不聞窗外事的安院長第一次坐進了遊戲艙,在催眠係統下,視網膜成像迅速籠罩第一視角,第一感覺虛擬遊戲的畫麵很精美,視覺與聽覺能挑剔得很少,這當然不能和潘多拉那種實實在在的感覺相比,潘多拉給人的第一感覺就是到了一個陌生地方的恐懼感,而遊戲還是娛樂性的東西多一點。


    視野右下角的光屏在安院長上線同時就瘋狂閃動起來,安院長瞟了一眼,大多是萌萌的女孩子問候間或糙漢子那摻雜著以白嬰為中心上下問候她三代女性血親的招呼。


    這姑娘多大仇?等等,這是個男號?


    第一視角看不到自己的臉,但顯然這個虛擬遊戲角色的身材是那種五大三粗的肌肉壯漢,安院長朝身邊的水窪裏一看,嗯……還是個滄桑的胡子叔。


    這時雙向好友的對話框自動跳了出來,上麵的聊天字幕也是狂閃起來——


    “老白,你這半個月是不是被矮子羅買凶摁死在小巷子裏了?”


    “戰神爸爸說你出事兒了,哥幾個五十斤黃紙都買好了就差到你墳前嚎喪去了呢。”


    “臥槽戰神爸爸剛剛聽到消息上線了,哦他馬上帶著人說要去殺你了,已經到魔蘭沼澤了!”


    這條信息一刷過,幾乎是數十秒之內,安院長就聽到四周開始傳來轟轟隆隆的聲音,抬頭一看,山壁上幾十個凶神惡煞的玩家像靈活的猿猴一樣順著藤蔓開始往這裏滑,同時屏幕一紅,顯示自己生命值的血條就掉了一截,竟然是有人直接就朝他放箭了。


    這麽多人同時埋殺過來,安院長還沒看清這個遊戲的操作程序,屏幕就是一灰,視野變成了閃閃發亮的星空。


    這裏顯然是有語音傳輸的,那群明顯有仇的人大呼小叫地奔過來,情緒非常激動和亢奮。


    “剛剛誰殺的!誰最後一擊!”


    “我我我!我的持續傷害,你看戰鬥記錄!天哪嚕我竟然拿了白總的人頭!我要把截圖打印出來裱在電腦前!”


    鬧鬧哄哄地吵來吵去,忽然人聲一靜,安院長就看到灰色的視野裏首先出現一個側麵的女性角色,穿得一身嫵媚絢麗,很像是個女神的人物,出口卻是有點嘶啞的男人嗓音。


    “剛剛殺了老白的人自己去領獎金。”


    “好的爸爸!”剛剛那個據說殺了自己的人開心地跑遠了。


    那個人妖玩家轉過來,在屍體旁邊蹲了下來,盯著安院長沉默了一會兒,說:“從你被殺到現在都三十秒了,怎麽沒嘴賤噴人?受什麽刺激了,還是那場車禍把你腦子打壞了?”


    安院長沒動,正思考要以怎樣的措辭來應付時,那個人妖站起來讓其他人都離開,又走了過來,聲音冷刻——


    “白嬰那個腦子不正常的人不會由著我們殺還不回嘴,你不是老白,你是誰?”


    ……可他分明都沒有說話不是嗎?都說女人的直覺很準,人妖也同此道理嗎?


    安院長還沒回答,人妖玩家就自顧自地說起來了:“戰盟二的賬號保密級別是非常高的,能在我昨天黑進去同時就破譯掉白嬰的賬號,我想你的背景恐怕不是我理解範圍內的。如果是涉政的話,作為一個公民我清楚這件事的嚴重程度,我不會再追究,隻有一個要求,請至少告訴我白嬰是死還是活。”


    這個人的頭腦很清楚,他恐怕也是通過昨天的黑客攻擊撞上了國防等級的壁壘,了解到不能和涉政的力量對抗,主動選擇了試探性屈服。


    安院長沉默了一下,發出一段文字——


    “她活著。”


    人妖頓時麵部的僵硬都舒緩了下來,頓了兩秒後,笑了一聲說道:“禍害遺千年啊……這麽說半個月前的車禍是真的了,她有沒有傷殘?她父母知道真相嗎?”


    “她很健全,但需要長期療養。”安院長慢慢地發出文字:“根據她的家庭狀況,我們的分析師表示,她的父母不會歡迎她‘複活’,尤其是在家裏已經有一個病人的情況下。”


    “她家裏的情況我知道一點,一對父母都不是什麽靠譜的人,還不如讓她自己單過。”人妖思忖了片刻,問:“雖然在這個國家共有的潛規則是裝聾作啞,但是看你好像不是什麽特別不通情理的人。我冒昧再問一句,白嬰一個普通的學生,你們為什麽要給她提供治療?咱們國家的醫保還沒到半個月不問任何費用的程度吧。你跟白嬰認識?”


    安琢的思路微微一頓,不禁想起了那個雨天,翻倒的公交上,半張臉都是血的白嬰,她意識模糊的第一句話並不是為自己呼救,而是斷斷續續地問最後排的司機有沒有被撞死。


    當時也說不上什麽感覺,就是有一種奇怪的直覺在說,這個女孩的一生不應該結束在這。


    隨後的急救手術,她兩度心髒停跳,最後快死的時候,自己就下了個決定……即便是用非常的手段,這個女孩也不能死。


    然後在潘多拉,她意外地適應那個世界,並且自然而然地進入了安銘的世界裏,成為了他人生的某一個分岔路口的風向標。


    “某種意義上,她是我的保護對象。”


    人妖沉默了一會兒,說:“我暫且相信你。”


    “另外關於昨天晚上你驅逐了我的代碼後發來的那串笑聲,嚇得我的程序員一夜沒睡好,我想了很久……”


    “……”


    人妖號清了清嗓子,用一種特別禽獸的聲調問:“小姐,我能要一下你的聯係方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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