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軍演的時候狠拉了一把仇恨,恨不得一人一鞋板把白嬰拍進堰塞湖裏填湖,等到各路的皇子少爺們睡了一覺後,除了少數沒腦子的繼續想換個大一號的鞋拍死白嬰,大多數有腦子的都清醒過來,到處打聽白嬰的來頭,隻是再怎麽查都隻能查到這個散妖像是石頭縫裏蹦出來的似的,最後不得不認可了‘一個低年級皇族班學生在內鬥逃亡路上撿的教習老師’這種說法。


    ……我怎麽就沒跳崖不死撿到個橫掃千軍的世外高人!


    其實不僅皇族班的對白嬰產生了興趣,十方監手握實權的老教習和長老們也都報以注目,當即調了七班近一個月的成績單,其他各科還是渣得一塌糊塗,隻有軍指課成績扶搖直上,可以從作業裏窺見七班學生的軍事理論基礎已經相當紮實了。


    長老們決定深入學生中去調查一下七班的教學方法,以便看看有沒有全校推廣的價值。


    當時一位頭發花白的長老慈愛地走向學生中去,親切慰問道:同學們辛苦了,成績提高的這麽快,是不是白師給了你們什麽學習的秘訣呀,要不要和同學們分享一下?


    喝得醉醺醺的七班學生們是這麽說的——


    他們異口同聲地喊:“白師說過,喝最烈的酒,艸最野的狗!不要慫,就是幹!”


    然後整個捉雲山都安靜了,正在紮堆兒跟巨隼王聊他二舅家表弟第幾個情婦的白嬰跳起來翻了牆就跑。


    ……以後還怎麽做人民教師!


    “這種耿直的話怎麽能當著老人家的麵說!你們知道人家老教師辛辛苦苦為十方監教育學子幾十年,被你們一句話吼得像是被糟蹋了的黃花大閨女似的嗎?我告訴你們,一會兒馬上帶著你們手裏的花挨個去跟老教師認錯……銀鷗你丫!誰特麽讓你捧一束菊花去了!滾回去重新搞一束,沒有就翻牆去扯花壇裏的!”


    好不容易帶著熊孩子們把被嚇得心髒病發的老教師安撫下來,一眨眼又臨到了畢業晚會,剛剛軍演大勝的七班原則上是可以優先挑選舞會伴侶的,是故逃課率暴增,連白嬰的課都跑了一半。


    白嬰打眼一掃,發現留下來的都是些精靈和妖族的少年,頓生疑惑:“你們怎麽不急著去找舞伴?”


    下麵的學生心無旁騖地描地形圖算距離,聽了白嬰的問話,頭也不抬地說:“有臉,不怕沒舞伴,他們沒顏才猴急。”


    白嬰服氣了。


    這時候教室門口忽然有人敲門:“七班的白師在嗎?有點事打擾一下。”


    “請進。”


    來的是個學生,見到白嬰,行了個禮遞過來一麵黑漆漆的牌子:“這是這個月的典藏閣通行令,請您收好,白師的名字已經在典藏閣名單上了,下個月我會再送過來新的通行令,告辭。”


    令牌是一塊方形的木板,拿在手上聞著有一股奇怪的鬆木和果香混合的味道。


    想起十方監的探秘工作,白嬰知道這是個正事,和學生們交待了一句就提前下課往校區最北邊走去。


    比起其他區的喧鬧,北區據說是十方監成立之初的發源地,後來的中區和東西南區都是擴建的結果。比之那三個區的規模,北區就小了很多,一條枯幹的窄河環繞過北區,裏麵滿是落葉填蓋。


    走過中間一座很寬的石橋,就是一條掃得還算幹淨的石子路,兩邊都是高大的闊葉梧桐木,把本來就不多的日光遮了個徹底,乍一看有一股陰森的寒意。


    就算是有資格的老教師也很少會來這裏,這裏太過陰冷潮濕了,對老人家而言,在這裏研學很傷身體,而年輕些的除非有古舊的資料查詢,也不會來這個荒涼的地方。


    ……隻是,如果沒有看守的話,又何必弄一枚沒有意義的令牌呢?不是多此一舉嗎?


    白嬰一邊順著路朝裏走著,一邊拋接著令牌,忽然背後灌木一響,一道灰色的影子輕輕巧巧地從白嬰肩頭越過,叼起令牌,很快爬到了樹上。


    什麽玩意兒?!


    白嬰下意識地退後兩步,一看竟然是一隻灰色的猿猴,正抓著白嬰的令牌細細地嗅著。


    “……猴哥,咱們打個商量,把那塊木頭還我,我改天給你上貢水果怎麽樣?”白嬰踮腳在樹樁子上企圖跨種族交流。“你看,我們往上數都是靈長類相親相愛的一家人,我覺得你跟我表姑挺像的,一家人就不要互相為難了,那塊木頭是我拯救世界的道具不要鬧了快還我~”


    小猴子看了白嬰一會兒,朝她呲了呲牙,一低頭,嘎吱一聲把令牌的一角咬掉一塊,嚼吧嚼吧咽了下去。


    白嬰:“……”


    白嬰擼袖子爬樹:“嘿朕這小爆脾氣真就憋不住,此等刁猴今日不降他日必會釀成大禍,今天朕就生吃猴腦了!”


    然而白嬰樹都沒爬到一半,忽然覺得後領一緊,整個人被一股巨力提溜起來,蕩了一秒後,屁股下麵一軟。


    ——竟然是一頭三米高的超級巨猿把自己拎到了它肩上。


    白嬰:=口=!!


    小猴子吱吱亂叫了一陣,攀著枝頭跳到了巨猿頭頂,朝著白嬰咧開一口白牙。


    “行,你爹是金剛,我不敢打你,我服,你告訴我你們家是吃素的吧?”


    巨猿把白嬰拎到肩頭上之後沒有停,轉身沿著大路走過去,很快麵前就突兀地出現了一道裂縫斷崖,白嬰頓時感到了一陣熱浪,不等白嬰反應過來那是什麽,巨猿就突然開始加速,直直抓著白嬰和小猴子朝著發著紅光的懸崖衝了過去。


    “whatfu——”


    多年以後白嬰想起第一次進入典藏閣的場麵,腦子裏就會回蕩一句話——‘都怪安客服!’


    三秒後,白嬰癱在地上喘氣,身後二十米寬的裂穀下麵,竟然都是沸騰的岩漿。難怪這裏一個護衛都不需要,有也隻能讓這樣擅長跳躍的巨猿送過來。


    我說那些老頭子怎麽都不來呢!身子骨經不起折騰啊!


    白嬰回頭問巨猿:“大聖,您這兒包往返車票吧?”


    巨猿麵無表情地看了她一眼,帶著小猴子爬到了典藏閣旁邊的大榕樹上。


    白嬰順了兩分鍾的氣兒才緩過來,抬頭仔細打量這座古老的典藏閣。


    真是,一絲活人氣兒都沒有。


    這是一座典型的仿巴洛克式建築,立柱分格出一個又一個的落地窗,透過落了灰的玻璃窗,裏麵依稀可見一排排的書籍。


    ‘吱——’


    外麵的光射進來,灰塵在光線裏飄舞,地板上烙下一個長長的人形陰影。


    ……好像某個恐怖逃殺片的開頭。


    白嬰沉默了一會兒,從口袋裏掏出手機,果斷按通了電話簿裏唯一一個通訊電話。


    新聞聯播的bgm響了十五秒,老人機那頭響起了安客服疲勞的聲音。


    “怎麽了?”


    “安客服,我現在在十方監裏一個藏重要資料的圖書館,這裏好像沒人,我怕一會兒從書櫃裏跳出個異形怎麽辦,你陪我聊天,唱千年等一回給我聽也行。”


    大半夜三點被鬧醒並被要求唱千年等一回的安客服:“……”


    “別不說話我知道你在聽,我現在深入地方陣地深處,需要組織大力的精神支持,堅定鬥爭意誌。”


    安客服無視了員工的無理要求,很快注意到了她說話的重點:“十方監典藏閣,你潛入的時候竟然瞞過了神猿?”


    “什麽叫潛入,我贏了軍演,他們就給了我進來的資格——”


    安客服聲調微揚,打斷她道:“你贏了軍演?”


    白嬰被他這調子嚇了一下,硬是沒能接著說什麽。


    安客服那邊沉默了一會兒,徐徐道:“……我可能不能給你任何形式的安慰,隻能表彰你的進步。”


    “我像是需要別人來心疼的那種人嗎?”白嬰把老人機夾在耳邊,泛著滿是積塵的羊皮卷,咳嗽了兩聲說道:“怎麽,不可置信?”


    “你能在潘多拉融入得這麽快,我很意外,堪稱一個奇跡。”


    “因為我就是覺得,奇跡總是會發生在某些人身上,而我就是的那種人。”


    【我相信奇跡總會發生在我身上,這一次也不例外。】


    腦海裏忽然跳出這樣一句話,伴隨著一個記憶裏慢慢模糊的親切臉容,然後倏然如碎裂的鏡麵一樣消融崩散。


    像,真像啊……


    “安客服,安客服你睡著了嗎?我找到個指引手冊。”


    安琢的失神迅速回攏,問道:“是關於什麽的?”


    “是典籍分類的小冊子,這裏一共三層,分為數學、漢文、地理、音樂、美術等等幾個分區,看起來大多都是積年的潘多拉族群謄抄版。”


    “一共三層?我這裏的資料記載說應該有一個倉庫或者閣樓專門堆放禁止類書籍,你找找看有沒有地下室。”


    白嬰在他說話的同時就行動起來,隻是從西走到東,都是典型的四麵牆建築和一個洗手隔間,地麵和牆壁也不是空心的,隻能一路搜索到樓上,走到二樓的時候就一眼看見了最底層有一個閣樓小門,白嬰就直奔閣樓。


    意外的是門沒有鎖,進去穿過一個甬道就是一處很亂的書房。


    白嬰在踏進這個閣樓的一瞬間就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很快在她抽出一頁資料的同時,她就明白了這個感覺,這裏大部分的資料雖然是羊皮紙謄抄的,但是筆跡不是通用的羽毛筆沾墨水寫成的,而是靛青色的圓珠筆痕跡。


    這裏是一個考察隊的資料室。


    “禁則事項——技術禁止第七百三十三條,活字印刷術,包括任何形式的拓展版、簡化版。”


    “禁運物資——九十二條,火藥類,九十三條,氣體炸彈……一百二十一條,電動交通工具、飛行交通工具……嚴禁物資,第一,核原料,核製成品……”


    白嬰喃喃念著的過程中,眼睛記錄資料記錄得飛快,外麵那神猿太詭異,這些資料帶出去,一旦讓它聞出來,說不定就把自己扔在下麵的岩漿裏泡澡了。


    “最好能找得到英文版的,那些才是真正有用的。”


    “嗯,就英文版的在下麵壓著,但是你讓我秒背中文可以,英文一下子背不下來啊。”


    “你把通訊器後蓋掀開,裏麵有一支微縮鏡頭,抽上來,圖像記錄,但裏麵內存不夠,你看著點。”


    “早不說,浪費朕的腦力……臥槽這!”


    白嬰的目光掃過那堆資料後麵,一個牛逼的東西映入眼簾,簡直無法移開目光。


    那是一個藏藍色掐邊的老式搪瓷茶缸,缸身上兩朵大紅月季,中間四排大紅印刷字,從上到下分別是這樣寫的——


    ‘贈給潘多拉工程員工


    不怕苦,不怕難


    為全世界人民服務


    常委慰問團’


    白嬰蹲在桌子前凝視了這隻牛逼的茶缸整整五分鍾,她終於明白安客服背後的老板是誰了。


    白嬰剛想狗腿地向安客服表明自己是良民,就聽見身後門推開的聲音突兀想起。


    她一低頭,一條黑影的頭部停在了白嬰的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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