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那些珍貴的資料一一攝影留在老人機裏之後,後麵潑油放火的工作自然全部由白嬰代勞。


    “就這麽燒了沒問題嗎?搬火油過來的那些精靈就不會起疑?”


    唐老爺子捧著一杯紅茶窩在躺椅裏,看著窗外峽穀出彌散的濃煙,悠然自得道:“教皇也不是白當的,就算索蘭在這,他也隻敢看著不敢問的。”


    白嬰趴在窗口,看著地洞的方向愣神兒,過了好久才問:“我好像忽視了一個問題,潘多拉的載體是什麽?”


    唐三明語調古怪地問道:“你是小安院長派來的,難道連這個都不知道?”


    “哦,可能是我級別不夠高,他們沒告訴我。”


    “那老夫也不好透露啊,老夫對你的信任度還不至於把這麽大的事兒露給你聽……”


    白嬰轉過臉幽幽地看著他:“我現在也不可能把我團齡十年的共青團員證拿給你看,有什麽條件就說吧。”


    “老夫有一手風水堪輿之術,平生最大的願望,就是想有一個根骨驚奇的年輕人來繼承老夫的經天緯地之才——”


    “有學製嗎?”


    唐老爺子欣慰地拿出一本特別舊的羊皮手冊:“不長不長,十年潛修便能略有小成,可坑盡天下迷信群眾。”


    白嬰翻了翻,一排排密密麻麻的手寫繁體字看著就心累,揣到兜裏把茶壺往唐三明手邊的茶幾上一磕:“放心吧我不忙的時候睡覺前會偶爾看看這些邪教經典的,還需要我給你倒杯拜師茶嗎爺爺?”


    唐三明歎了口氣:“沒點耐性,好吧,你想知道什麽?”


    白嬰正色道:“我始終想不太明白潘多拉如果是物質性的,是以什麽形式存在的,如果說整個潘多拉的海陸麵基相當於一個亞洲,那麽顯然地球上不可能給任何一個勢力圈出這麽大一塊的土地就為了搞研究。”


    “你是怎麽排除‘幻覺’這種可能的,‘缸中大腦’這樣的實驗不難想像吧?”


    缸中大腦,20世紀的邏輯學家和哲學家普特南提出的一個關於假想的闡述。意思是一個人被邪惡科學家切下了大腦放在培養皿裏,邪惡科學家把這個大腦連在計算機上,控製並輸入一係列指令給這個大腦造成幻覺,讓這個大腦以為自己還活在一個他並不擁有的人生中。


    “這是我第一個排除的可能,我基本上經曆過的所有的高精度全息體驗中,投射在視網膜上的幻覺和實際上還是有很大區別的,我又不是智障,在這裏待了半年,不可能一點虛擬的痕跡都發現不了。”瓷壺裏的紅茶落成一串微紅的晶鏈落在杯子裏,白嬰捧著做工精致的瓷杯道:“就好比我們這些媒介體也是需要一定的糖分和水分來支撐身體的新鮮度,幻覺可給不了這種實實在在的感覺。”


    “你的猜測呢?”


    “我有猜過潘多拉是一個遙遠的星球,時空之門開在地球上……好吧這太扯了,畢竟潘多拉四周的海外麵是虛無空間,如果是星球的話,太陽月亮也不會這麽規律地各占十二個小時,至少有個隨著季節直射點偏移的變化——”


    唐三明笑著看她腦洞如瘋狗遠去,最後做了個打住的手勢:“你不要瞎猜了,潘多拉是一個虛數邏輯空間。”


    白嬰定定地望了一會兒天花板:“您能說得通俗點嗎?”


    “就是說這個空間實際上按人類社會的單位是不存在的,不占任何人類社會的物質,當然也不會有一塊大洲那麽大的領土作為載體。如果人類要進入到這個虛數空間,就要先通過一個‘毀滅’終端,把物質進行‘虛數化’然後再運載進潘多拉。”


    “呃……那麽潘多拉就存在於計算機中?”


    “你可以看作潘多拉是一個由計算機發現並監控的虛無空間,第一代的研究者們通過在這個虛數空間裏無數次大爆炸實驗,在九二年的時候得出了一個適合生命存活的環境,那個時候潘多拉還不是潘多拉,並沒有任何生命,稱作‘未明第一紀元’。”


    九二年……


    白嬰不由得為之咋舌,問道:“九二年就有這樣的技術了?”


    “國家力量,加上是跨國合作項目,加上虛數空間的研究相當於給人類開辟出了一個新的存在基地,價值不可估量,所以就成立起來了,那時整個工程屬於外資主導。”


    “最初的時候,各國都野心勃勃地對建立新世界各有想法,但未明紀元時期的潘多拉完全不適合人類生存,含氧量、水源、氣壓、溫差都是問題,但既然這個空間已經存在了就不能荒廢著,也不知道是哪個混賬第一個提出來創造適合潘多拉生存的智慧生命體來圈定潘多拉的勢力領土……”


    “然後當時參與這個工程的主要國家的生物學者都瘋了,想想看,成為一個新的智慧種族的創造者,這對生物科學家來說是怎樣的刺激。”


    “96年,我國第一個創造出了‘天妖’,之所以叫‘妖’,取的是個‘事出反常必為妖’的含義,如你所見,天妖會無限進化至我們傳統意義上的‘超人’行列,就算是現在的天妖,單體運動能力上已經超出了所有人類的極限。然而不可否認,‘天妖’是一個趕工的產物,最終的代謝仍然逃不過‘強極則滅’的自然規律。”


    “相對而言,後吃螃蟹的老外們就精明多了,他們不貪多務得,僅僅根據其人種的特性強化某一方麵,這樣慢工出細活,98年的時候‘精靈’、‘羅刹’出現,a國和e國方麵的‘獸人’和‘矮人’也在一年後研製成功並和無數的動植物模型一起投入了潘多拉作為了第一代智慧生命。”


    “但工程也不是一如既往地平順,千禧年金融危機爆發,由於在潘多拉的龐大投資沒有收到得益,發生了大規模的多國撤資,當時在g國的潘多拉總部一夜走光。”


    白嬰聽到這,不禁問道:“工程豈不是被放棄了,那些第一代投入的潘多拉生命失去了科學監控,肯定是會滅絕的吧?”


    “我們的國家沒有放棄。”唐三明麵上露出緬懷之色:“當年的安素潔也是年輕氣盛,帶著一些同樣年輕的科研者親赴g國總部,唇槍舌戰拉鋸兩年,強行取得了70%的工程運營權,把‘潘多拉’迎到了北京。”


    “潘多拉之所以收不回成本的最大問題就在於時間問題,礦產資源、生物資源,這都需要遠自百萬年單位的進化,人類不可能在潘多拉工程上堅持一個白堊紀到現代社會的時間跨度來等待資源的大規模成型。”


    “安素潔堅定地認為潘多拉的意義超乎這個時代的想象,當然,她是對的,帶領著她的科學小組熬了兩年,每天每人隻休息三到四個小時,弄出了‘時間提速’這樣逆天的東西,也就是08核心公式的雛形。”


    白嬰倒抽一口冷氣:“隻這個‘時間提速’的技術就超出了整個潘多拉工程的價值吧?”


    “是啊,無巧不成書,一個潘多拉附帶的靈感啟發,竟然顛覆了整個工程的價值。”


    “安素潔將‘時間提速’應用於潘多拉中,瞬間提升了三百萬年的進化力度,潘多拉從此就有了‘啟明’第二紀元,也就是潘多拉五大種族的部落時代,開始有了最初的社會組織。”


    “後來好景不長,07年潘多拉研究進度曝光,震驚整個‘裏科學界’,a國、g國、e國、f國四國外資方聯合起來以各種理由要求強製買回潘多拉,要求我們交出‘時間加速’技術,什麽難聽的都放話出來了,說隻要安素潔敢出國,就一輩子別想回去。”


    白嬰聽得心中憤慨,狠狠喝了口茶道:“不要臉,別讓我發現有這些國家的潛伏者,我也有的是不要臉的陰謀詭計讓他們一輩子都回不了人類社會。”


    唐三明笑著搖搖頭:“你不懂,那麽龐大的可見利益麵前,人都不是人,尤其是‘思維解析’技術出來之後,安素潔那個組的十六個科學家,就再也沒敢出過實驗室,轉移研究所都要靠武裝押運像押解犯人一樣轉移。當中有一個科學家,曾經是我的朋友,在一場意外中被槍殺,我也是因此在受到上麵邀請時就加入了09屆的考察隊。”


    “我像你這麽大的時候跟著老一代的人入潘多拉,大半生耗在這場爭鬥上,從未停止,就算他們都死光了,隻要我還沒死,就一定要活到那些被利益遮掩了人性的家夥死為止,這是仇恨,我不諱言。”


    “現在輪到你了,你,有膽子接下來嗎?”


    瞳仁裏倒映出這位目光疲憊又堅定的智者,白嬰終於感受到了虛擬與現實中間那道刺骨之寒的壁壘。


    而胸腔中的戰火,才剛剛燃起。


    ……


    “那個‘白師’來了沒?”


    “聽說是昨天出校了,把例行的開學見麵會推了,等下會由佩爾蘭老師來暫代主持。”


    “不負責任……我想說的是,一個地妖怎麽能有資格帶皇族班呢?”


    “不過雖說是地妖,聽我母親的信裏說,她好像把四凶府的地榜精英都打敗了呢,軍指上應該也是有點水平的,不然安氏那邊怎麽能容得下一個地妖給儲王做輔師。”


    “不過安銘這下也算有靠山了,以後我們恐怕不能再像以前那樣孤立他了,否則自己就不好過了。”


    “我就是看不慣他那副高高在上的孤僻樣子!”


    “可他畢竟是儲王……”


    “成不了皇帝,就算當了儲王也會像前代安王一樣在家裏熬到老死而已,得罪了也沒什麽,帝位隻會是姬氏的……”


    嘈嘈切切的議論聲入耳,安銘像是沒聽見一樣坐在角落裏翻著書。


    這就是皇族班和貴族班的不同,這裏的利益體現得更為尖銳一些,他們都是來自於除六姓外各個家族的下一任繼承人或者繼承人的嫡子,從這裏開始就有各自的利益小群體,一舉一動的象征意義都代表著家族的態度。


    安銘不在意,他眼裏禹都這個局已經爛透了,沒有必要花費大量時間在裏麵周旋,甚至於他設想的未來中,根本就不想借助這些大大小小的腐爛貴族的協助。


    如果到了不得不在廢墟中舉起為王的時候,白嬰會有怎樣的籌劃?


    安銘閉上眼靜靜地思考。


    “……我是西區的佩爾蘭老師,白師還沒有回來,我就暫時代替她來主持一下班會……嗯,你們的名冊呢?”


    三年皇族班的大都是十一到十二歲的小家夥,這個年齡段的小孩兒處於孩子和少年的過渡期間,有些個頭躥得快的都到一米七了,看起來完全就不是個孩子。一看來的是個女學那邊教音樂的,他們打心眼裏就有些不滿。


    “名冊在班長那。”


    佩爾蘭老師平時麵對的都是些規規矩矩的女孩子,她是吟遊歌者出身,到這邊的皇族班本來就有點緊張,結巴道:“哪、哪個是班長?”


    “班長看指導師沒來,不高興出去了。”


    “那——”


    “別這這那那的,指導師如果不來我們就散了,您也可以早點回去不是嗎?”


    佩爾蘭老師頓時滿麵通紅,顫著聲音道:“不行,你們這樣不符規矩……”


    可這些皇族驕子哪裏會聽她這麽弱氣的話,前麵的已經下來走到了門口,正想拉開門栓,忽然間門外一聲巨響,沉重的木門就被踹開,一個英武的戎裝青年把一個少年扔了進來。


    安銘猛然抬起頭來,看見提著班長的杭子微側了側身子給後麵的女子讓出一條路。


    全班寂靜地看著滿臉驚怒但不敢多說一句話的班長,隻見那女子走上來,課本啪一下摔在講台上,麵無表情地環視一圈,沉聲道——


    “都他娘的給我坐回去,上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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