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淺淺從福利院溜出來的時候,太陽已經西斜。因為原本就不認識路,所以淺淺就埋頭隨便找了個方向狂奔而去。等眼前的景色從比較偏僻的近郊到店鋪林立、車流擁擠的街頭時,淺淺這才停下了腳步。找了間銀行兌換了剩下的1000元人民幣,留下夠幾天花銷的錢,剩下的都聽從營業員的建議,存在了一張不需要什麽身份證明就可以辦理的不記名卡裏。


    辦理完這些淺淺總算是鬆了口氣,這才後知後覺的感覺到自己的腦袋又開始發熱。不會是那個膠囊毒藥的作用吧,淺淺這樣想著,眼裏的神色不由黯淡下來。叫做gin的黑衣人分明說了那是毒藥,可是自己卻隻是縮小到初中生模樣並沒有死,那個膠囊會不會是慢性毒藥?!咬緊了下唇,淺淺伸手捂上額頭,默默的對自己說無論如何都要撐下去,至少也要撐到再見到那幾個黑衣人的時候。想起在午間新聞裏發布的尋親熱線,淺淺眯了眯眼睛,當時自己就存了那些黑衣人能夠看到自己照片的想法,剛被他們殺死的人還活的好好的,雖然體型改變了,但是那些人應該會認出來的吧,那樣的話那些家夥絕對會主動來找自己,自己要做的就是等著他們找過來。


    “打擾了。”手塚國光站在銀行門口,看著自己麵前堵在銀行大門口沉思的女孩子,抿了下唇輕叫了一聲。可是那個女孩子似乎並沒有聽見,隻是徑自的沉浸在回憶裏,臉上的表情一會兒悲傷一會又馬上變成了決絕。應該是要做什麽重要的決定吧,手塚國光推了推眼鏡覺得這個時候打擾人家不好,可是眼看到了和同學約定的時間,自己還要取錢買東西。


    於是,無奈的清咳了一聲,手塚國光伸手朝女孩子肩上拍去,“這位...小姐...”手剛挨上女孩子的肩,一股刺鼻的鹹魚味鑽進了鼻孔,手塚國光的話頓時噎進喉嚨裏,腳下先於理智的退了一步。


    正好同一時間,淺淺回過神來,看著身前眼鏡片反射著一片朦朧白光的男生怔了怔,最後反應過來是自己堵了人家的路。急匆匆退到一邊,淺淺不好意思的說:“抱歉!”


    幾乎同時的,手塚國光也為剛才的動作小聲說了句,“對不起!”


    淺淺聽到了男生低沉的道歉聲不由得愣住了,疑惑的朝那個男生看去,卻隻看到那個男生大步邁進銀行的背影。為什麽對我道歉,腦袋上浮起幾個問號,淺淺不明所以的聳了聳肩,轉身去找醫藥店買退燒藥。


    這是沐淺淺和手塚國光的第一次見麵。兩人都沒把這件事記在心上,也沒想過兩人會再見。所以當兩個小時後,手塚國光手裏拎著從便利店裏買的東西,肩上背著網球包,和好友加社團成員的不二周助一邊聊著網球的話題,一邊慢步回家時,瞥見迎麵無精打采走來的沐淺淺,有些微微的訝異。


    沒有打招呼的必要,所以手塚國光推了推眼鏡打算直直走過去,可不知為什麽對麵的女孩子忽然抬起頭然後停下了腳步,直直的盯著他們看過來,臉上竟還快速得浮起一層哀傷。難道是因為剛才的事,手塚國光想了想覺得不可能,再仔細的朝對麵看去,這才發現那女孩子的目光盯著的是他旁邊的不二周助――手裏抱著的一盆剛開了淺紫色花朵的仙人掌!


    沐淺淺的確壓根就沒有注意到手塚國光,從銀行離開的淺淺找了家醫藥店買了藥吃了,原本想著找個地方休息的,可是找遍了自己能注意到的所有旅店卻都被拒絕了,原因是因為沒有健康保險證,以及自己是個未成年人,所以所有的旅店都拒不接受淺淺入住。這樣的情況任淺淺做了多少關於背井離鄉的心理準備,也難免的覺得心底微微的發酸發苦。


    負麵情緒的指數激增,淺淺無精打采黑霧繚繞的遊走在大街上,盤算著今晚的去處。一陣風吹來,淺淺抖了抖,發現吃下的退燒藥和感冒藥不但沒有減輕身體的負擔,反而自己的腦袋愈發的發熱發暈了。滿心的淒惶下,忽然感應到什麽似的抬頭,一眼憋見對麵一個男生懷裏開著淺紫色花朵的仙人掌,淺淺頓時覺得鼻子發澀。


    生病的人都是格外脆弱的,淺淺也不例外。回憶裏久遠的一幕馬上浮現,那大約是淺淺9歲時候的事。爺爺沐廷因為一件案子受了傷,後來不知怎麽就總覺得心胃氣痛、咳嗽不止,看了無數的醫生吃了好多藥也沒見好轉,於是沐廷就索性不再理會。可是淺淺很擔心,每天熬在圖書館查古醫書,最後終於看到一本書上寫著仙人掌可以清熱解毒,治咳嗽和心胃氣痛。淺淺大喜,目光馬上就近的放在了沐廷養了很久的終於快要開花的仙人掌上。


    淺淺不知道那盆快要開花的仙人掌有多珍貴,也不知道那盆仙人掌極難開花,她隻知道仙人掌可以治病。那時候的沐廷看著孫女熬夜查書,最後給自己專門做了治病的湯藥,心裏感動的難以言喻,暗暗的說就是毒藥也要全吃下去,結果等自己吃了幾天之後才知道吃下肚的就是自己那盆極為喜歡的仙人掌。當時的心情是複雜的,一邊為那盆仙人掌心疼一邊又不忍心苛責孫女,所以沐廷黯然傷神了很久,最後改養了不會被當成藥物的仙人球。此刻眼前的開著花的仙人掌幾乎和記憶裏的那盆一樣,淺淺睹物思人,眼淚不由自主的就流了下來。


    眼淚落在紫色的花瓣上,打的整個花朵抖了一下,不二周助臉上的笑容有點掛不住了。他原以為這個女孩子是衝著手塚國光來的,於是抱著一種微妙的看戲心情準備當旁觀者,可沒想到這個女孩子卻徑直的走到自己麵前,看也不看他一眼,隻是盯著那盆仙人掌無聲的落起淚來。


    “嗬嗬,”不二周助苦笑了兩聲,看了眼旁邊明顯不準備插手的手塚國光,再瞄了眼左右路人掃過來的視線,強製無視了鼻翼間隱隱的鹹魚味,抽了下嘴角找了個話題:“你也養仙人掌嗎?”


    “嗯,”淺淺流淚的臉上沒什麽表情,淡淡的點了點頭:“是我爺爺養的。”


    不二周助聞言一怔,馬上聯係女孩子的表情猜出了不太好的結果。原來是爺爺去世導致傷心過度麽,看著淺淺慢慢的伸指戳了戳花朵,不二周助笑著說:“看起來你似乎很喜歡這花啊,你爺爺一定把仙人掌照顧的很好,因為這種仙人掌極難開花呢。我要是能有幸見到就好了。”


    淺淺聞言抬頭看了眉眼彎彎的不二周助一眼,說了兩個字:“吃了。”


    “嗯?”不二周助臉上的表情一呆,看著淺淺抹了把眼淚越過他們,最後丟下一句:“被吃掉了!”


    不二周助和手塚國光兩人不約而同的頓默。


    “那個,”愣了一會看著淺淺漸漸遠離,手塚國光突然開口:“不介意的話請留下這個。”


    淺淺瞄了一眼手塚國光遞過來的便利袋,並並有去接而是等著手塚國光繼續往下說。可是手塚國光卻沒有解釋,而是直接將東西遞到了淺淺手裏,說了句:“失禮了!”然後和不二周助轉身走了。


    “莫名其妙,”淺淺看著那兩人的背影消失在視線裏,也沒有去看便利袋裏是什麽,轉身繼續漫無目標的往前走,“日本的小孩都這麽善良的麽?還是說...我有哪裏需要被人同情了?”


    想到這裏淺淺心裏不知怎麽突然有點不舒服,眼角瞥見馬路對麵一個樹叢濃鬱的公園,就直接走了過去。


    “頭好暈,今晚還是先在這裏長椅上呆一晚吧。”坐在公園長椅上,淺淺自言自語的說著隨手打開了便利袋,裏麵是幾盒打包好的速食飯團,還有一個便當盒,淺淺拿出來看了看,看見便當盒右下角貼著一小張白膠布,上麵寫著組合的字母:tezuka!


    “te-zu-ka,”淺淺慢慢的念了一遍,然後翹了翹嘴角:“手塚麽?真沒想到還是個好人啊,嗬。”


    將便當盒放回便利袋,淺淺伸手去摸飯團,指尖觸到一個冰涼的物體,拿出來一看不僅傻住。半天後才若有所悟的抬起衣袖湊到鼻端嗅了嗅,鼻間的味道立刻讓淺淺厭棄的皺了皺眉,再看了眼手裏的東西,不由咧嘴咬牙笑起來。


    鋁製的瓶身,上麵藍紫色的包裝花紋,然後是上麵描白的花紋字體寫著:爽身劑、通用型。


    距離公園幾條街之外的河邊,水波輕漾夕陽正沉下最後一絲光芒,不二周助一盞路燈的照映下笑的嘴角彎彎:“手塚認識剛才那個鹹魚女孩麽?”


    “不認識。”手塚看都不看不二,硬聲說。


    “是嗎?不認識就把自己買的東西全送了出去,那裏麵有手塚你剛買的爽身劑吧。”嗬嗬的笑了笑,不二周助慨歎般的說:“手塚真是個好人啊!”


    手塚抿緊了嘴角不說話,腳下不停的往前走。


    “但是,”略微困擾的聲音在身後傳來,手塚回頭就看見不二周助貌似疑惑的神情:“手塚,你的便當盒呢?不會也送給鹹魚女孩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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