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漸西垂的太陽將天邊的雲彩染上了淡淡的紅色,地麵上是陽光灑過樹梢後留下的斑駁光點。微風吹過,光點輕輕搖擺,再加上若有似無的青草氣息,給人一種和現實脫節的靜謐感。一路追著華生走進這個曾經的賞櫻聖地,淺淺頓時恍惚了一下,腳步不自覺的就停了下來。


    白馬探還穿著將古田高中的製服,正側麵朝向自己站立,仰頭望著低空中徘徊的華生。似乎是覺察到什麽,他很快轉過身來,看到淺淺似乎小愣了一下,隨即臉上的擔憂馬上消失,飛快的迎了上來。一邊走一邊說:“打電話也不接,我還以為你鬧失蹤呢?不過幸虧有華生,否則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找到你?


    原來華生還有警犬功能!淺淺暗自翻了個白眼,摸出手機看了一眼,立時被上麵無數個來電顯示嚇了一跳。短暫的沉默之後,淺淺有些不好意思的開口,“抱歉抱歉,我剛才真沒注意到。不過什麽事這麽著急,以至於你連校服也沒來得及換就跑來了?”


    “我看到新聞了。”


    “是嗎,你也看到了。”淺淺腳步猛的一頓,勉勵深吸了口氣剛想說話,卻被白馬探毫無預兆的伸手一拽。整個人頓時站立不穩的向前撲去,然後被白馬探緊緊地擁在懷裏。


    氣氛一下子變得靜默,淺淺掙紮了兩下之後放棄。有些說不出來的滋味在心頭回繞,淺淺抓著白馬胸口衣襟的手緊了緊,還沒得及有下一步的動作,白馬探的聲音卻緊貼著耳邊小聲響起:“斜後方100米處有人在跟蹤你。”


    思維瞬間被轉移,淺淺眼神頓時一沉,“我知道,從我和華生見麵開始就一直在後麵跟著了。”


    一開始還以為又是本堂瑛祐,後來借街角拐彎處的反光鏡才發現跟蹤自己的人是一個穿著黑西裝,帶著黑墨鏡的家夥,那一瞬間淺淺真驚出了一身冷汗。直到不動聲色的觀察了那家夥一段路之後,才逐漸放心下來。那家夥的跟蹤技巧隻比本堂高一點,組織應該不會派出這樣的人才對。


    “什麽來曆?”白馬探想了想繼續小聲問,“不會是你在冰帝接了什麽奇怪的委托?要不然是得罪了什麽人?”


    “為什麽這麽說?”耳廓上有些發癢,淺淺不自在的歪了歪頭,卻因為全部心思都放在跟蹤者上麵一時沒反應過來,“這種關鍵時刻,我怎麽可能去得罪人、接委托?還有,你為什麽首先就排除了那家夥是組織人員的可能性?”


    “笨蛋麽?”白馬探聲音一下子變的有些無奈,“我可不覺得那個組織會這麽有閑情逸致,在大馬路上跟蹤漫無目的的你。如果有所懷疑,憑那些家夥的手段早就在各個方麵調查了。”


    被‘笨蛋’二字正中腦門,淺淺不由盯著某人脖頸動脈磨了磨牙,這才忽然想起自己還被白馬探抱在懷裏。耳朵上溫熱的感覺終於通過反應遲緩的神經傳進大腦,臉色馬上不可自抑的紅了起來,“我說白馬同學,討論問題不用一直保持這樣的姿勢吧?你打算這樣抱著我到什麽時候?”


    “真想說就這樣一直下去吧,但是不現實,是吧?”懷抱突兀的緊了一下又馬上鬆開,白馬探淡淡掃過淺淺,遮掩什麽般的轉身拉著淺淺就走,“先甩了那家夥,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哈啊?”淺淺還沒從白馬探之前的複雜眼神中回神,聞言不由一呆,“去哪裏?”


    “去了就知道。”白馬探簡單的回了一句,拖著還有些愣神的淺淺曲裏拐彎的繞出櫻花樹林,若無其事的走進擁有迷宮之稱的暗巷小道。淺淺趁機回頭看了一眼,那人還勉強的跟在後麵,隻是已經落下好大一截距離,估計馬上就能徹底甩掉。


    於是大約二十分鍾之後,淺淺和白馬探坐在路邊的一家冷飲店裏,看著那人慌慌張張的從一條小巷裏出來,一邊拿著電話不知道在和什麽人匯報,一邊不停的左右張望,最後選擇了相反的道路匆匆離開。


    “這種程度的跟蹤啊,”看著那人消失在人群中,白馬探施施然的喝完最後一口咖啡,“接下來,我們也走吧。”


    辛苦跟蹤了半天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結果卻得到這種評價。淺淺不可見的抽了抽嘴角,暗暗為那人默哀了一下。


    白馬探帶淺淺去的地方是郊區一座小山之上的神社,可能是因為位置過於偏僻的原因,這時候並沒有什麽人。幹淨的庭院裏有一株曆經風霜的櫻花古木,鬱鬱蔥蔥的枝椏幾乎遮住了大半個院子。絲絲縷縷的晚霞透過樹葉間的縫隙照在地上,伴隨著太陽的下山,整個神社逐漸給人一種陰森的錯覺。


    淺淺圍著古木轉了好幾圈,最後頗有觸感的在樹幹上輕拍了兩下,“真是生命力旺盛呐,獨自在這裏不知見過多少人事變遷了,卻依舊是這樣枝葉繁茂,還真是讓人羨慕啊!”說完聳了聳肩轉向白馬苦笑了一聲,“你要帶我來的就是這裏嗎?真遺憾,我對神社抽簽、卜吉凶之類的不感興趣,反正怎麽也是最糟的。”


    “當然不是,”白馬探靜靜地看了淺淺一會,忽然仰頭看向繁密的樹梢,“這個神社以能和天國通信聞名哦。據說誠心在這裏祈禱的話,那份感情就會傳達給身在天國的親人。而且如果寫信的話,在一天最後一絲陽光消失之前,將信拋到這顆古木的頂端,樹之神靈就會幫忙帶回天國。假若可以感動神靈,也會收到回信也說不定。”


    淺淺猛然一震,半響之後才低啞著聲音開口,“沒想到白馬偵探居然也會相信這種無稽之談啊!”


    “誰知道呐。”白馬探隻是歎息般的說了一句,聲音很快就消散在了空氣中,“我隻是明白你痛苦的心情,無所謂相不相信,隻是單純的想要說些什麽,想要發泄一下而已。”


    靜默了很久,淺淺才發出一個非哭非笑的單音節,慢慢抬腳走向供奉著神龕的房間:“也是,這是目前身處這種境況中的我,唯一能做的事了。”


    看著一步步走過自己身邊的淺淺,白馬探再次出聲,“這裏晚上不會有什麽人,所以怎樣發泄也沒問題,想說什麽也無所謂。我會在這裏,一直一直陪著你,所以沒關係。”


    淺淺腳步微微一頓,“謝謝。”說罷,忽然又忍不住鬼使神差的又加了一句,“怎麽樣都行麽,說真的我忽然就想抓幾隻黑耗子,然後來場抽筋扒皮的祭奠!”


    白馬探半天沒說話,直到目送著淺淺的身影走進房間之後才抬手扶了下額,“笨蛋。”


    最後一絲陽光終於落下地平線,白馬探望著空中逐漸亮起來的繁星發了會呆,直到覺得有些涼意時,才挪動著腳步走進了房間。屋子裏麵一片死寂,隻有一根昏黃的燭光搖搖晃晃的亮著。神龕前的地麵上散亂的鋪著幾張空白的紙,淺淺就那麽一動不動的跪在那裏,不知道在想什麽。


    “在想什麽?”慢慢上前跪在淺淺身邊,白馬探這才開口:“天已經黑了,還沒寫好嗎?”


    “明明有很多話想說的,可是拿著筆卻不知道該寫些什麽。我還記得爺爺最後對我說的話,要我好好的活。我想要是我現在這個頹廢不濟的樣子要是被爺爺看見了,他一定會失望的給我幾個巴掌...所以,還是不寫了,沒得惹爺爺生氣。”


    “嗬嗬,也是呐。”白馬探一邊說著一邊脫下衣服披在淺淺肩上,“就算什麽也不寫,他們該知道的也會知道。比起在這裏痛哭流涕的懷念,他們應該更希望看到你活蹦亂跳的活著才對。”


    “我又不是魚!”淺淺沒好氣的嗤了一聲,動了動身子卻忽然悶哼了一聲,“腿麻了,怎麽辦?”


    白馬探麵無表情的睞了淺淺一眼,最後還是歎了口氣,彎腰伸手幫哼哼唧唧的某人把僵硬的腿伸直,輕輕按摩著,“爺爺他們看到這一幕的話一定很放心,他們一定覺得你身邊還有我,是你最幸運的事!”


    “你到底有多自戀啊!”淺淺立時黑線,“真是自己給自己臉上貼金,你都不臉紅麽?”


    外麵突兀的傳來幾聲鷹啼,是華生的聲音。白馬探微愣之後起身,卻因為長時間跪坐的關係不由自主的踉蹌了一下,最後慢慢的一步步的挪了出去。外麵很快就安靜下來,白馬麵無表情的走進來跪坐在了門口處,默默的望了眼天空,“看著如此美麗的星空,有時候還真會覺得上麵存在天國。”


    這家夥突然感性起來了?淺淺莫名其妙的瞥了他一眼,直接從地板上爬行過去,跪坐在白馬對麵,也探頭看了看夜空,“剛才發生什麽事了?華生在抓老鼠麽?”


    白馬探沒有回答,淺淺自討沒趣的抓了抓頭,忽然想到什麽不由笑了一下,“你說這個神社怎麽會流傳著能和天國通信的傳說呢?一般這種地方不是都容易鬧鬼、鬧幽靈之類的嗎?喂喂,我們兩個半夜呆在這裏,不會有事吧?”


    “你....”白馬探麵無表情的掃了淺淺一眼,“笨蛋嗎?這種明顯哄人的事情也會相信。”


    那到底是誰因為那個傳說帶我來這裏的?淺淺幾乎炸毛,剛想說點什麽時,庭院裏的櫻花樹枝椏無風自動,樹葉刷刷作響,影影綽綽搖擺的一大片還真有些靈異片的驚秫感覺。一時間,淺淺和白馬探默然的互相對視,卻相顧無言。


    “你看,你這個烏鴉嘴。”白馬探沒好氣的哼了一聲,視線掃過巨大的櫻花古木,雙眼不自覺的眯了一下,“那個...?!”


    淺淺順著白馬的視線看過去,一團黑影在古樹後的陰影中一閃而過。白馬探立刻站起來想去查看,淺淺也在同一時刻想站起來,可是卻忘了早已經麻痹的腿,於是趔趄了一下重心不穩的向前撲到,差點把剛邁出一隻腳的白馬探撲倒石階之下。


    “哈哈,抱歉,我腳麻了。”頂著白馬探無語的視線,淺淺心虛的抓著頭發建議,“別這樣看著我,要不我爬著走。”


    “你給我呆在這裏!”


    無語的目送著白馬探走遠,淺淺聳了聳肩慢慢的扶著牆站起來,一步一挪的晃了過去,可是兩人卻什麽也沒發現。


    “真玩鬧鬼啊。”淺淺一邊扶著樹幹,一邊揉著麻痹過後像被針刺一樣的腿。視線兜轉之間,忽然看到自己剛才所在的房間亮起一抹亮色,頓時一驚。“喂,白馬!我記得剛才蠟燭滅了就沒點過才對。”


    “啊,看來我們遇到的是個喜歡玩捉迷藏的頑皮鬼,”白馬探眼睛不自覺的微眯,一種屬於偵探特有的自信和有些內秀的囂張氣焰瞬間散發出來。他一邊往亮燈的房間走去,一邊頭也不回的說:“你就乖乖等在這裏好了,一搖三晃的樣子實在礙眼。至於鬼先生,就讓我去陪他玩玩。”


    礙事?!淺淺頓時被這個詞噎的言語不能,於是一邊瞪著白馬探的背影,一邊憤憤碎碎念,“害怕我跟上去對上不明來曆的家夥吃虧就直說啊!說的這麽欠扁,話說這家夥怎麽一遇到案件推理就是這幅氣死人不償命的德行,被鬼吃了算了!!”


    話音剛落,房間裏的燈光突然熄滅,將所有的一切再次隱在黑暗之中。淺淺挑了挑眉,其實並不覺得白馬探會吃虧,誰知道沒過幾分鍾就聽見一聲耳熟無比的悶哼,緊跟著就聽到重物落地的鈍響。這才猛然一愣,頓時目瞪口呆:“喂喂,開什麽玩笑?那家夥不會真被鬼吃掉了吧?”


    一邊冷汗肆流一邊扣了兩枚硬幣在手,淺淺也顧不上腿腳是不是還在麻痹刺痛,輕手輕腳的竄進黑乎乎的房間裏。周圍死寂一片,隻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淺淺下意識的眯起了眼睛,先打量了四周一番,結果就看到橫倒在房間一角的陰影。驚了一下急忙走了過去,這才看清麵朝下倒著的居然就是白馬探!


    喂!淺淺不由汗了一記,暗暗懷疑自己是不是真有烏鴉嘴的潛質。條件反射的摸了摸白馬的頸動脈,跳動頻率緩慢卻有力,應該隻是昏過去了。無聲的鬆了口氣,這才感覺到腿上宛如抽筋般的感覺,身體忍不住左右搖晃了一下。


    幾乎同時,有什麽在黑暗中一動,淺淺立刻感覺到有東西直撲自己後心。猛的回身將手心裏的硬幣激射出去,很快聽到兩聲擊中木頭的空響。原本熄滅的蠟燭突然嗞的一聲點亮,某個帶著單片眼鏡穿著白色西服的人姿態優雅的倚在門框上,很隨意的朝淺淺揚了下手,“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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