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他明白他微笑下的涵義,他曾為此甜蜜。


    雨聲淅瀝,落在房屋上,濺起水花。雨水不停的從屋簷下滴落,發出滴答滴答的聲響,在地麵上暈開一朵朵水花。


    片刻後,隨著雨越下愈大,地麵上已經開始匯聚出小水窪。


    深秋的風輕輕刮過,帶著雨水飄落在他身上。那風並不刺骨,隻是冷,冷的他全身發抖。


    他蜷縮在屋簷下,望著天空。天空依然是陰沉沉,看不到一絲陽光。


    陽光啊...多美妙的詞語。


    “滾,還不快滾,擋在門口幹什麽!影響我做生意,小心我抽死你!”凶狠的一腳揣在了他的身上,他踉蹌的摔在了水窪裏,滿身是髒汙的泥水。


    陳舊而泛黃的麻衣吸滿了水,更是濕冷的他骨頭生疼。


    “呸,真是晦氣...”


    身後是男人罵罵咧咧的聲音,他隻能挪動步伐,離開了這裏。


    雨水落在他的臉上,身上...很快他就感覺到熱,就像是有一把火在身上灼燒,全身熱的出奇...


    熱的他頭眼昏花,腳一扭便摔在了地上,雨水啪啪的落在他的臉上,仿佛潮水一般淹沒了他。


    他望著天空,視野朦朧中,天依然布滿陰霾,雲依然厚重深灰...


    ——他想,他要死了。


    而後,無數次出現過在他夢中的那把雨傘出現了。


    他露出微笑,努力睜大雙眼。


    他想要再一次看見...看見他。


    接著,那雙彷如盛滿漫天星輝的雙瞳映入他的眼簾。


    ——那滿目光輝,仿佛是晨曦,又宛若旭日,似是星雲,又如皎月。


    藍如碧海的發絲微微滑落,他頭一點從夢中醒來,睜開眼,露出一雙蒼藍如晴空的雙眸。


    那雙眼,就像是夢幻的海洋,如斯迷人而又深邃幽靜。


    藍發的王者輕輕一笑,他揉揉眉心,淡淡想到,他又做這個夢了...


    忽然,他的記憶裏閃過了一雙眼睛,讓他怔忪了一下,的確有些相似。


    他開口道,“來人。”


    “陛下午安。”侍衛恭敬的跪下。


    “把兩天前壓入奴隸圈的人帶來。”


    “是。”侍衛告退。


    他微微抬眸,看向窗外的天空,晴空方好,流雲悠閑。


    ‘今天又是晴天呢。’


    ‘我才不喜歡晴天,我喜歡雨天。’


    ‘咦,這是為什麽?’


    ‘因為是雨天讓我們相遇。’


    ‘我還以為沙伊會更喜歡晴天。’


    ‘哥哥為什麽這樣說?’


    ‘因為沙伊的頭發就像是晴空一樣藍藍的漂亮呢。’


    ‘真的嗎?’


    ‘恩,那好吧,我最喜歡晴天了。’


    他闔眼微笑,靜雅柔和,記憶永遠美好。


    “...這裏一共三百六十五人,其中女人十五人,男人三百五十人。男人中除去少年和老人,青壯年大概是二百九十八人...”


    “...奴隸圈在最下層,如果要離開,至少要經過第二層和第一層,第二層有守衛,守衛六個人。第一層有守衛和侍者,第一層的守衛有十二個,侍者的人數暫時不清楚,守衛是輪班製,換班時間大概是中午十二點整...”


    木西看著洛亞侃侃而談,忍不住再次重複了一遍自己的問題,“這些都是觀察到的?”


    洛亞靦腆的一笑,“...來這裏的時候能記住的東西不多,所以大部分都是根據這裏人聊天推測的。”


    “現在距離太陽落山已經過了一個小時,根據時間大概是晚上八點左右,誤差應該不超過十分鍾。”


    “這些都是心算的?”


    “嗯。”洛亞點點頭。


    好吧,他必須要承認,看來眼前的少年也不是一般的人才。


    “雖然路西哥哥很厲害,但要帶上我們三個累贅的話,離開的時間最好選擇在淩晨三點,也就是守衛最熟睡的時間,最好悄悄的走。”洛亞不著痕跡的就把自己歸咎成了‘我們’,他深諳說話的藝術。


    而且他也深知自己的情況,比起兩個健全的少年來說,他卻連走路的都走不了。而如果要離開背他的人十有八九是路西,所以他還在話語中帶著一種崇拜和吹捧。


    當然,這一點木西不是沒有察覺。出於對殘疾者的憐憫,他心中明知如此,卻並不會拒絕對方的求助。


    “我們能離開的話,為什麽不把大家都放出來呢?”希斯壓低聲音,看了眼不遠處的那些奴隸們。


    而索亞想的則又是另一回事,“把這些人放出來搗亂的話,說不定我們能更容易離開。”


    洛亞搖搖頭,說道,“...你們看那些人...”


    隨著他所指的方向,他們看向角落裏那些人。希斯和索亞並沒有覺得有什麽奇怪的地方,大家都是一樣的麵黃肌瘦,全身髒兮兮,隻是大多數人都少了一股求生的意誌,顯得毫無生氣,而地上的‘屍體’們則更是滿心絕望了。


    洛亞嚴肅的說道,“我聽說,因為奴隸圈曾經發生數次暴動,所以管理者們為了以防萬一,一般派遣駐守在此處的侍衛實力並不低。因此這些同伴們非但不是我們的助力,而且還會是拖累。別說他們根本沒有逃跑的力氣,就算逃出了這一層,麵臨他們的也隻是速死而已。所以放出這些人,除了給我們增加阻力之外,基本毫無作用。而且還會導致侍衛提早發現我們的行動,致使計劃失敗。計劃失敗不可怕,可怕的是計劃失敗之後的結果。”


    木西點點頭,唇邊帶著一絲淺笑,認可道,“洛亞說的不錯。”


    這是一個很聰明的孩子,雖然沒有像索亞和希斯那樣的資質,但也有自己的優點。


    洛亞露出明媚的笑臉,似乎能得到他的誇獎,令他很開心。


    他笑著說,“我要說的大概就是這些,具體的還要看路西哥哥的安排,畢竟行動可是哥哥主導呢。”


    木西並不介意他的偽裝,自從明悟本心,決心去做之後,他便不再強迫自己變成他所希冀的那樣。


    他曾經希望,他能活著,為了活著,他幾乎什麽都可以拋棄,可是事與願違。


    他天性安然而自由,不惜拘束,生性肆意灑脫。


    不論是與‘神’做的約定,還是被迫必須要完成的任務...都像是給他戴上了牢牢的枷鎖,讓他渾身不適。


    所以,他又希望自己可以變得強大,強大到無所顧忌。


    而為了達到變強這個目的,他必須要丟掉過去的一切。


    他希望,至少以後的他不能再心慈手軟,至少要變得冷酷無情,至少要對生死離別漠然...隻有這樣在這些世界的經曆,才不會動搖他的內心。


    但後來,他就明白了...其實這樣的想法真的很愚蠢很幼稚。


    他所希冀的,不過是懼怕軟弱的表現而已。


    真正強大的人,都是一往無前,無所畏懼的。


    明明最愛自由,卻自己畫了這麽多圈圈,把自己捆的死緊。


    如此自尋煩惱,都是曾經不成熟的表現而已。


    每個人都會成長,時間會教會人一切。


    所以,不久之前他就想通了,他決定要對自己的人生負責,也要對自己所做的事情負責,更要對過去的一切負責...


    作為一個有擔當有責任感的男人,才是真正的成熟。


    從現在開始,他不再畏懼未來,無論發生什麽,他會正確的麵對它。


    因此,他現在不再需要改變自己。從始至終,做自己就好。


    正當幾人在角落裏小聲嘀咕著逃獄計劃的時候,忽然從樓上走來了兩個身穿藍色製服的牛角侍衛。


    “誰是路西·佩恩?”其中一個侍衛的問道。


    “路西哥哥是找你嗎?”希斯說道。


    “看來是。”木西點點頭,路西的全名就是路西·佩恩。支持沙夜·斯菲爾魔王陛下八大家族的佩恩家族的無能長子。


    這麽看來,倒是有意外的情況出現了。


    他對三個少年說,“你們稍等一下。”


    然後一個人起身走上前去,問道,“我是路西,請問有什麽事嗎?”


    牛角侍衛用高高在上的眼神打量了一番隻穿了個大褲衩,頗為狼狽的木西,漠然道,“兩天前被關進來的就是你?”


    “是的。”


    侍衛中的一人打開了第三層的大門,說道,“你跟我出來。”


    “是有什麽事嗎?”木西眸光微閃,鎮定的問道。


    “陛下召見。”


    “....”他微微皺起眉,難道說又是那個肉文女主蓮心搞得幺蛾子?


    他走了這一層之後,便一腳把沉睡靈魂路西踹了出來。


    畢竟是路西犯下的禍事,就要為此負責。


    路西揉了揉暈乎乎的腦袋,跟著侍衛出了奴隸圈之後的第一件事竟然是向侍衛詢問,“是不是我父親向陛下進言啦?!我是不是能出獄啦?!”


    路西識海深處,心知情況的木西,對路西的智商表示默哀。


    無意中看過路西記憶的他,當然知道路西的老爹有十二個兒子,八個女兒,二十一個孫輩...


    侍衛睨了他一眼,冷酷的說,“你去了自然知道。”


    “還不快走。”另外一位侍衛趕忙催促道。


    “哼!”貼了冷屁股的路西輕哼了一聲,但步子卻不敢慢了。


    很快路西就沿著那天木西經過的路,來到了那處華麗的宮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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