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蒼茫中,破碎的天際翻湧著一望無際的黑雲與猙獰的雷電。伴隨那一聲聲欲要撕裂蒼穹的轟鳴雷聲的是亡者的悲鳴,是靈魂的哭嚎。


    天空雖然下著雨,但大地上卻已經看不到任何一株綠色植被。除了龜裂的近乎猙獰的大地,便隻剩下無數殘破的早已認不出麵貌種族的屍骨,累積成一座座形狀怪異的山體。


    緋紅色的,暗紅色,金紅色的鮮血,靜靜流淌著,蜿蜒著,然後匯聚成一條長長河流,延伸至一片血紅的未知遠方。


    一尊麵目猙獰的黑色巨獸,正昂首立於高高的屍山血海之上。


    無盡血色的陰影籠罩著它象征著死亡與殺戮的墨色身影,它仰望混沌一片的蒼穹,發出一聲貫徹天地的長鳴。


    混沌世界的結束,意味著新的世界誕生。


    而它則是混沌世界最後餘留下的殘念,是那被毀滅的混沌世界對新生世界的怨恨與嫉妒。也是混沌世界最後的一個創造物,也是唯一一個還活著的混沌世界創造物。


    它所代表著新老更替,天地輪回。


    所以它活著,僅僅隻為這新生世界帶來無窮無盡的殺戮而活著。


    混沌世界最後留下的不甘與怨恨,讓它每每走過一處,便會留下一地殘肢斷體,骸骨血河。


    仿佛隻有這樣,才能宣泄那些從不屬於它的悲憤和痛苦。


    作為一尊為了殺戮而誕生的創造物,它自然無須明白何為生死,也無需明白它是誰,誰又是它。


    它仿佛就是一尊沒有思想,隻殘留下暴虐的本能的殺戮機器。


    不知疲倦,不知天日,就這樣它走過無數地方,帶著那些從不曾屬於它的那些怨恨與不甘,掀起了一片又一片的腥風血雨。


    不是沒有魔神曾想要剿滅它,殺死他,封印它...可是他們都失敗了。


    無論是多麽強大的魔神,還是多麽可怕的陷阱,最終都是它活了下來。


    而那些所謂神裔,古魔神....最終都成為了它爪下的一具具屍骸。


    它走啊走,走過了時光的長河,走過了歲月的變遷....


    時光輪轉,鬥轉星移,一個又一個的紀元過去了。


    新生世界始終不斷的發生著戰爭,從未停息。於是新生世界,也漸漸變得傷痕累累,滿目瘡痍。


    改變是什麽時候來臨的呢....


    應該是那一天吧。


    在仿佛被遺忘的死寂時光中,不畏生死,不知天地的它,忽然聽到了一個聲音,這樣詢問它。


    “你...是什麽?”


    “.....”


    它無法回答,也不知道該怎樣回答。


    因為迄今為止,從未有任何一個智慧生物試圖與它溝通,也從未任何一個智慧生物視它為一個獨立的個體。


    它承載混沌世界被破開而遺留下的那些怨恨,是混沌世界意誌死亡後,恨意與惡念的凝結產物。它本該如行屍走肉般,一直這樣無所顧忌的發泄著混沌世界所賦予給它的使命,直至徹底消亡的那一天。


    它尋聲望去,那是一團沒有形體的光焰,看起來似乎很弱小,好似隻要輕輕的握緊爪子,那朵光焰就會就此湮滅。


    “你有名字嗎?”光焰再次詢問它。


    它停滯已久的腦袋,終於第一次運轉起來。它第一次思索起自己是誰,自己有名字嗎?


    它回答:“....我....沒有...名字...”


    “啊...原來你會說話。”光焰身子輕盈的飄了過來。


    那是一種無比亮麗的顏色,與它仿佛成了兩個鮮明的對比。


    真是...太耀眼了。


    明明是這麽小小的一團,卻有這樣美麗的顏色。


    ‘美麗’,原來這就是美麗啊。


    弱小,又美麗。


    它殺戮的本能,促使他伸出爪子,想要像過去一般,捏碎這朵光焰。


    “嗯....那麽等你想好你的名字,下次見麵的時候就告訴我吧。”


    “那...就這麽說定了。”


    光焰自顧自的說著,完全沒有注意到它的凜冽的殺念。


    光焰停留在它的掌心,映照出它烏黑的鱗片。或許隻需要輕輕的握緊,它就會消失。


    而....它也就再也看不到這樣美麗的顏色了。


    或許是出於這是第一個與他對話的智慧生物,它放過了對方。


    然後,下一次見麵...


    “原來這就是你的名字...還真是個複雜的名字啊....”


    又一次見麵。


    “既然交換了名字,那麽我們就是朋友了。”


    再一次見麵。


    “...你想過要去更遠的地方看看嗎?”


    後來的後來,它就隻想要靜靜的看著這朵光焰就好了。隻要看著這朵光焰,它就什麽都不在想做了。


    殺戮,死亡,怨恨,仿佛一切都離它而去。


    因為所有思緒意誌都被“想要看著它”這個想法所支配,甚至於是蓋過了他殺戮的本能。


    後來光焰身邊有了更多更多的智慧生命,它們或是靈動妖嬈,或是活潑可愛,嫻靜優雅...


    它們一起撫慰新生世界的創傷,創造了一個個五彩繽紛的世界和形態各異的種族。


    隻有它,除了殺戮,什麽都不會。


    可它告訴它:“沒關係,不會我們可以學,再不濟,你還有我呢。”


    “...我會一直陪著你,直到隕落的那一天。”


    ...直到隕落的那一天。


    ...隕落的那一天。


    ...那一天。


    像是漫天流星,劃過無邊天幕,割裂了無數世界。


    它伸出爪子,無數細碎的光焰,穿過了它指尖的縫隙。


    光...是抓不住的。


    小龍兩隻小前爪還在不停的往前撓著,似乎是想要抓住什麽重要的東西,但越是急,越是抓不住。最後竟然急的眼淚花都出來。


    如果是做夢的話,肯定是夢到它的寶物都飛走。


    見狀木西忍不住伸手捏捏它的前爪,它爪上雖然布滿細小的鱗片,但手感卻並沒有想象中那麽堅硬。


    小龍在抓住他的手後,漸漸就平靜下來,扭了扭身子,再次陷入了沉沉的夢境中。


    他笑了笑,然後稍微凝實了一下已經有些透明身軀,然後向著某個地方繼續前行。


    雖然這個世界對他的壓製,已經隨著他吸收的神格碎片越來越多,變得越來越小。


    但是能量的溢散卻是不可避免的,畢竟他從來到這個世界開始,就沒有實體,一直以神魂的方式存在著。


    而他凝結實體的方式很簡單,就是直接攏住一片存在於無形空氣中,被這個世界原著名稱之為魔法元素的能量,然後借此凝結一具虛擬身體。


    魔法元素並不像靈力一般的穩定,它本身是一種很活躍的能量,因此隨著時間推移,這些魔法元素,自然會漸漸離開。


    於是他需要時不時的加固一下身體,讓實體保持的更持久一些。


    他現在正朝著林克所在的風暴城前進,在大地意誌的指引下,他其實不需一日便可感到風暴城。


    但因為最近見到一些令他稍微有幾分感興趣的事,所以就暫時放慢了腳步。


    而與他的悠閑成鮮明的對比的,則是如今正處於被追殺中的伊菲。


    滿身是傷的伊菲正在處於一場亡命追逃之中,事實上,這其實是他第三次被追殺。


    第一次是被貴族,第二次是被光明神殿的狂信徒,第三次,也就是這一次,是光明神殿的執事級別人物。


    他冷峻的側臉上,掛著不少血口子,身上更是一片狼藉。


    事實上,他從未想到事態會發展到今天這個地步。


    或許一切從很早之前就有了預兆。


    很久之前,他就發現他可以靠著殺戮來增強自身,無論他殺得是人還是魔,隻要是殺戮都能增強他自身力量。而那些人死前所爆發的情緒,無論是痛苦還是後悔,悲傷還是仇恨,都能讓他感覺到力量與智慧的升華。


    除此之外,他的惡念也特別容易侵蝕理智。如果說一個正常人,他的善惡的都是均值五十的話,那麽他的惡值一定超過了九十,無論是好是壞的事,都特別容易引起他的惡意。


    最早,是從那小小的一次對於沙伊的誇獎,或許是讚許....都會讓他感到特別的嫉妒與不甘。


    或許那時候,還是個愚笨奴隸的他,並不懂什麽是嫉妒。


    但卻在老師略帶讚許的誇獎聰明知禮的沙伊時,他的內心就會不止一次爆發出暴虐與殺意。


    雖然他多數時候,都是站在一旁靜靜的看著,但誰都不知道他的內心已經幻想過一萬種殺死沙伊的方式。


    但是他不能這麽做,因為老師在看著他。


    他在注視著他,所以他已經要盡可能的展現好的一麵。於是,一直以來,他苦苦壓抑自己的惡念,自然而然的變得陰沉起來。


    事實上,他也知道自己的性格不討喜,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加倍努力的去學習。


    至少,他要讓自己看起來有一個勤奮好學的樣子。


    而現在,他無比慶幸起自己的好學起來,至少書中能學到的知識,讓他逃脫了一次又一次光明神殿的追捕。


    在老師的的教育他,他曾試圖對這個世界心懷善意。但從未想到這唯一一次的善意,卻給他帶來滅頂之災。


    ...這個世界真是對他充滿惡意。


    伊菲咬著幹裂的嘴唇,看著身上一道又一道的扭曲的肌肉皮膚,目光閃過一絲冰冷,他輕笑一聲,笑聲中帶著諷刺。


    他當然不會忘了,在他好心好意救下那群傭兵之後發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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