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奚落春曉句句聽進耳中,強忍半晌,咬牙說道:“吳小姐,你我原本就是雲泥之別,又何必刻意說些話來令春曉難堪……隻是春曉尚有一事不明,你既恨我至此,為何不索性依照陳夫人的計劃,讓我葬身火海,從此斷了鬆朗之念?”


    吳寶嫣鬆開春曉雙手,仍舊端正坐好,冷冷笑道:“姐姐真是心地良善,不知在姐姐看來,痛快撒手而去,和心如死灰地苟活相比,哪個更折磨人些?何況現下朗哥哥同樣認為你已身故,為了尋到一具與你身形麵目仿佛的屍首,我的手下不知費了多少周章……”


    春曉費力地呼吸幾次,苦笑問道:“小姐留下春曉性命,就不怕終有一日,我會回到鬆朗身邊?”


    吳寶嫣聞言輕笑:“姐姐有所不知,離開此處之後,你便會被人帶去異鄉居住,那裏據此足有數千裏之遙,你若真有本事,大可設法自己回來……是了,你那嫡親弟弟叫什麽來著?嗯……先前是叫春華,現下已經改成雨順了吧……”


    春曉吃驚抬頭:“你,你要對春華做什麽?”


    吳寶嫣翩然起身,微笑答道:“姐姐若是乖乖的,我自然便不能做什麽,隻是請姐姐記住,我爹在朝中的勢力,我們吳家的手段,隻怕姐姐做夢也想不出來……”


    春曉心神混亂,定定望著麵前美豔而陰狠的女子,低啞說道:“我不懂,我不懂……你,你為何會如此恨我?”


    吳寶嫣俯身拍拍春曉麵頰,語氣驟然轉為陰寒:“你說為何?你方才也說了,你我本是雲泥之別,你又憑什麽與我相比?分明是我認識朗哥哥在先,分明是我身份貴重,更能與他相配,論家世、論樣貌、論才學,我哪樣遜色於你,你究竟使了什麽手段,讓朗哥哥隻喜歡你,卻不肯憐惜我半分?!”


    她越說越氣,忽然揮起手掌打在春曉臉上,冷笑說道:“袁春曉,你好好活著,好好看著,看我如何讓陳鬆朗回心轉意,讓他為了我,將從前種種盡數忘了,眼中隻得我一人!”


    說罷,她站起身來,向艙外喊道:“吳墨、吳硯,你們還愣著作甚?還不快進來將這女人拖走?!”


    話音未落,方才那名男子已然帶著一位年紀小些的同伴現身,他們沉默不語,將春曉一路拖拽著出了艙房,像扔貨品一般棄置在車廂之內,隨即自己也上了馬車,吆喝著馬匹向前走去。


    春曉不再掙紮,也不再說話,心頭千回百轉,想的都是陳鬆朗往日模樣,苦楚絕望,近乎癲狂。


    春曉手腳皆被布條所縛,被那兩人輪流看管,一路飲食不缺,隻是昏昏沉沉,醒了又睡,睡了又醒,不知過了多久,當她再次醒來,驀然發現自己身上已經多了一件皮裘,即便如此,仍是覺得車內陰寒、手腳冰冷。再向窗外看去,才發覺馬車已然停住,外界漫天白雪紛飛,四處銀裝素裹,美得不似人間。


    春曉不覺睜大雙眼,靠近窗邊細看,一旁看守的男子見了,忽然出言說道:“袁姑娘,咱們就快到了。”


    春夏轉頭問道:“這裏是什麽地方?現下已是春日,如何竟會下雪?”


    男子稍一遲疑,沉聲回答:“此處已經到了長白山區域,天氣自然會寒冷些的。”


    春曉聽了先是一怔,旋即苦澀笑道:“果然是數千裏之遙,你家小姐有心了……”


    見男子微微低下頭去,春曉接著問道:“不知這位大哥怎樣稱呼?可是吳硯麽?”


    男子輕輕搖頭:“不,我是吳墨,吳硯兄弟現下到村中買吃食去了。”


    春曉凝望雪景半晌,微微皺起眉頭:“你家小姐恨我入骨,如何待我都不奇怪,可是你們兩個難道也要一同留在此處受苦不成?”


    吳墨遲疑片刻,低聲答道:“是,像我們這些自小便進了吳府做家仆的,入府之時便已簽下契約,終生留在府中為奴,任由主人調遣。”


    春曉聞言一驚:“如此說來,你們簽的便是賣身契了?那此生此世,與家裏的父母兄弟也再不相見麽?”


    吳墨聽了低低苦笑:“姑娘好生糊塗,若家中另有他法,又何至賣兒賣女,入那富貴人家為奴?我在家中排行老三,上麵有一兄一姊,下麵尚有三個弟弟,長到六歲之時,趕上家鄉鬧旱災,家裏一連斷炊數日,父母無法,隻得將我和姐姐分別賣了,我記得甚是清楚,當日總共賣了五兩銀子……”


    正說話間,吳硯已然回轉,卻兩手空空,神情沮喪。吳墨急忙起身問道:“阿硯,你去了這麽久,如何卻空手而回?可是路上遇到什麽事情了麽?”


    吳硯聽了隻是搖頭,吳墨不覺有些著急:“莫非那村中的住民欺負你了?阿硯,你快說話啊!”


    吳硯遲疑半晌,囁嚅著答道:“不,不曾……隻是,隻是他們開價甚高,竟比去年高出三成有餘,我一時沒了主張,便想著回來問你……”


    聽到“去年”二字,春曉不由一怔,剛要問時,卻見吳墨搖頭失笑,在吳硯肩上輕輕一拍:“罷了,你且留在此處陪著袁姑娘吧,我去去就來。”


    吳墨走後,車廂裏瞬間安靜下來,春曉甚至能聽到雪片落在車頂的輕響,還有遠遠坐在一角的吳硯稍顯局促的呼吸。


    她不由心中一動,便將方才的疑問放下,看看手腳上捆紮的布條,輕聲說道:“你……你是叫阿硯吧,阿硯兄弟,我的手腕很痛,你能先幫我把布條解開嗎?”


    吳硯頓時變得警覺起來,他向車外望望,沉聲說道:“姑娘暫且忍忍吧,待吳墨大哥買回飯食,自然便會為你解開了。”


    一計不成,春曉略一思忖,柔聲問道:“阿硯,我看你年紀尚輕,今年幾歲了?家中還有些什麽人呢?”


    不知是生性靦腆,還是已然識破了春曉的用意,吳硯此時索性將頭轉向窗外,沉默不語。


    吳墨很快返回,手上捧了一袋食物,猶自冒著騰騰熱氣。


    吳墨看看春曉,從袋中揀出兩隻包子遞了過來:“袁姑娘,此地住民慣吃米食,那米糕飯團又不頂餓,想來這包子大概還略強些,你快趁熱吃吧。待晚間安頓下來,我再設法尋些旁的吃食。”


    吳硯忍不住插嘴說道:“我早說了吧,當日臨行之時,應該讓喜梅姐姐她們做些麵餅給咱們帶著……”


    見吳墨瞪了自己一眼,吳硯縮了縮脖子,仍回原處坐了,拿起飯團吃了起來。


    春曉此時覺出饑餓,接過包子咬了一口,卻是野菜豆腐做餡,清香適口,甚是好吃。再看吳墨吳硯,兩人就著醃蘿卜草草吃著袋中的飯團,雖然大口吞咽,表情卻絕對算不得欣賞愜意。


    春曉略一遲疑,將剩下的那隻包子一分為二,遞到他們兩人手中:“你們自小便吃那些饅頭麵餅,怕是吃不慣這白飯吧,我卻對米食尚算喜歡,不如咱們索性換一換罷。”


    吳墨吳硯麵麵相覷,吳墨旋即連聲推辭:“多謝姑娘,我們兄弟四處奔走慣了,時常風餐露宿,並無那麽多講究……”


    春曉硬將包子塞進他們手中,微笑說道:“你們隻管拿去吧,這包子如此碩大,我哪裏吃得下這許多呢。”


    吳硯早已聞到餡料香氣,不由暗暗吞咽口水,聽春曉如此一說,順勢接過包子,剛要道謝,吳墨已經瞪著他說道:“阿硯,你真是越發沒出息了,飯團什麽價錢,這包子又是什麽價錢,袁姑娘畢竟是客,又被送到這麽遠的地方來,你也多少顧惜她些罷。”


    吳硯聞言臊得滿麵通紅,看看包子外皮上自己手指留下的肮髒印記,更是羞愧難當,垂首不語。


    春曉見了不覺失笑:“吳墨大哥,春曉方才已經說了,我確實吃不下這許多,並非有意相讓,您又何必為難吳硯兄弟呢?”


    看看吳硯,她又接著說道:“何況看他的年紀,現下不過十六七歲吧,如今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即便貪饞些也不為怪……”


    吳墨聽了一怔,隨即點頭說道:“唔,我卻已然吃飽了,阿硯,既然袁姑娘如此說了,你便將那包子盡數吃了罷。”


    吳硯依言接過剩餘的半隻包子,吃得甚是香甜,春曉不覺輕笑,再看吳墨,他的麵上亦露出些許笑意,原本冷硬的線條也隨之變得柔軟起來。


    吃過午飯,馬車隨即開動,又走了半個時辰,在一個群山環繞的所在停住,春曉被吳硯扶下馬車,抬頭看時,隻見眼前一條曲折小徑,小徑盡頭竟是一座幽僻院落,皚皚白雪覆蓋在原木造就的屋頂之上,顯得頗為古樸粗獷。


    吳墨正忙著將箱子從車上搬下,見春曉麵露疑問之色,看了吳硯一眼,沉聲說道:“阿硯,袁姑娘穿得單薄,你先扶她進去歇著吧,火炕也得早些燒熱才好。”


    吳硯答應下來,一路小心翼翼,扶著春曉走過滿是冰雪的小徑,來到正房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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