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冒險者們的意料之外,離開洛薩雕像的旅途中,獸人並沒有追來。或許在他們意識裏,這些路過的冒險者應該早已經跑遠了,而不是在雕像周圍繼續流連。


    在經過了安度因·洛薩的雕像之後,他們繼續往東。接下來的旅程,一行人依然和以前一樣平靜地相處著,但幾乎所有人都知道有些事情已經不同了,除了瑪斯雷這個沒心沒肺的二貨。


    溫德索爾不時用意味難明的目光掃過迪亞戈,眼神裏飽含希冀與期待,但更多的是一種堅定,一種事業後繼有人,心願已了,甘願慷慨赴死的決心。聯想到前世的時候這位元帥的選擇,迪亞戈的心情開始變得沉甸甸的起來。


    事實上,隻有迪亞戈心裏明白,他在那次傳承般的奇跡裏並沒有發生任何身體上的變化,有變化的隻是他的內心,他的精神世界,他能感覺到自己心靈變得堅石,變得牢不可摧。這更像一種人格力量,感染同化著他,使他擁有與邪惡抗爭的心靈力量。


    十多天之後,他們看到路北不遠處有一大片城市的廢墟。幾百年前,高山之王安威瑪爾死後,在鐵爐堡的內部鬥爭中失敗的黑鐵矮人們被流放到這裏,建造了一個獨屬於黑鐵矮人自己的城市——索瑞森。但隨著炎魔領主拉格納羅斯的到來,這個城市現在隻剩下了一片廢墟。


    如果你夠膽去廢墟裏翻翻,或許還能翻出幾件和沒來的逃跑的黑鐵矮人一起埋在火山灰裏的好東西。畢竟,矮人出品的武器或者裝備,在什麽時代都是精品的代名詞。


    不過破家值萬貫,雖然黑鐵矮人們已經整體搬遷到了暗爐城。但仍然有些難舍故土的黑鐵拾荒者在這裏出沒。這些自稱黑鐵遺民的看守者敵視任何敢覬覦這片黑鐵遺產的入侵者,並且不惜為此大打出手。


    在索瑞森的東邊,大概距離四五天的路程,是燃燒平原的一大勢力——火腹食人魔的地盤。


    巨槌石,這座依然在不停噴發著的活火山遠離主要通路,位於燃燒平原的北部地區。火腹食人魔盤踞在這裏。神奇的是,這座到處都流淌著灼熱岩漿的火山的山腹深處居然還有水源存在,而且出水量還很大,甚至在岩洞裏匯聚出一片池塘。要知道,在到處都幹的冒煙的燃燒平原,這足以令所有人瘋狂了。黑鐵矮人、黑石獸人、人類、龍人,幾乎所有燃燒平原上的智慧種族都蜂擁而來,打著這裏的注意,但很多年過去了,這座神奇的火山依然掌握在火腹氏族的手裏,讓人不得不感歎這夥食人魔的凶猛與強大。


    這些來自南方的食人魔懂得使用魔法,但他們強健的體格使其在肉搏方麵也毫不遜色。如果一名食人魔法師手持棍棒,他就能用這根棍子打死最強壯的矮人戰士。火腹食人魔據說是獸人戰爭期間經過這裏的獸人大軍中的殘餘,他們中的一部分,尤其是那些被改造出雙頭的食人魔有著很高的智慧,完全不同於他們蠢笨的同族。至少,他們知道擁有一塊領土的必要性。


    所以,這個殘暴的種族單方麵宣稱燃燒平原是食人魔的領土,不過在入侵艾澤拉斯的獸人被擊敗之後,這個領土要求多少顯得有些不合時宜。因為聯盟絕不允許發生此類事件,因為他們不會放棄這條去往北方的唯一通路,至於新部落、黑鐵矮人和龍族就更無法接受食人魔這種說法了。


    不過,食人魔的詞典裏顯然沒有外交這個單詞,這座要塞裏的食人魔沒有任何同盟,他們決心把其他的任何種族都驅趕出這片土地。巨槌石戒備森嚴,在這座火山的山穀裏縱橫交錯的設置了食人魔防禦工事。除了自己的族人,食人魔不會對其他種族的任何人表現出善意,這一切可以從軍營邊的荒野中懸掛於樹上的撕碎的肢體看出來。吃腐肉的生物大多生活在這裏,因為那些掛在樹上的殘羹冷炙對於他們來說是難得的美味佳肴。作為這種扭曲的共生關係的回報,如果有人敢闖入這個地區,這些食腐者往往會把他驅趕到食人魔的麵前。


    不過迪亞戈一行人也沒有打算湊過去試探一下食人魔捍衛自己領土的決心,他們遠遠的眺望了這座山峰一會,就邁開步子,轉往南方。


    在巨槌石北麵的烈焰峰,新部落在那裏的一處洞穴附近建立了前哨站,但由於不是位於前往赤脊山的必經之路上,迪亞戈也沒有心情去觸那個黴頭。況且,他也不是種族主義者,對於部落種族,他沒有任何歧視,他很清楚的記得提裏奧·弗丁說過這麽一段話:“種族並不代表榮譽,我知道有些獸人,他們像最高貴的騎士那樣可敬;我還知道有些人類,他們像最殘忍的亡靈天災那樣邪惡。”


    他知道,血仇與宿怨並不是短暫的並肩作戰就能消弭的。雖然有著脆弱的協議,但隨著部落與聯盟之間的裂痕被一次次衝突與摩擦所擴大,兩者之間的全麵戰爭,必將再度掀起。作為一個人類,迪亞戈很清楚自己的屁股要坐在那邊,這無關道德與品質,而是最基本的立場問題。


    他們往南走了五個白天和一個上午。時間快到中午時,他們終於看到了那條隔絕燃燒平原與暴風城的山脈——赤脊山。這裏是暴風城王國的邊界,這條山脈的後麵,就是那個夢幻般的人類國度的領土了。


    旅行者們變得急切起來,經過在蠻荒地帶的漫長跋涉,他們十分渴望著回到文明世界去,去享受那裏的喧囂與繁華。就連迪亞戈都有些激動起來。他抖了一下科多獸的韁繩,示意它走的再快一些。


    但事實上,他們離那座山的距離比看起來的要更遠一些。他們花了兩個小時,中間還在路上吃了頓午餐——說實話,幾個人都真的不想再靠這些柴梗一樣的硬肉幹過活了,但現實總是無奈的。


    大概到吃下午茶的時候,他們抵達了那個山穀——通往赤脊山的山口。


    雖然很想馬上就前往湖畔鎮,但溫德索爾請求他們先和他同行,以尋求幫助。畢竟,他們即將要幹的這件大事單靠他們三個的話,太過人單勢孤了。


    於是他們沒進山口,而是沿著山脈往東麵走。沒過多遠,溫德索爾就發現了一條掩沒在矮草叢中的小路——有的時候,你不得不感佩生命的頑強,在燃燒平原靠近南方的這些地方,一些低矮的耐旱植物已經開始出現,以前生存在這片土地上的植物被焚燒後留下的灰燼和火山灰混合在一起,給它們提供了豐富的營養。


    沿著這條崎嶇的山路,他們往山上攀行。山勢很陡,他們三個有時候不得不從科多獸背上跳了下來,步行上山。說實話,科多獸這種大家夥對於爬山路並不在行,相比於這種山間小道,它更樂意於在原野中驅馳。不過沒隔多久,他們就來到了此行的目的地——摩根的崗哨。


    這個營地隱藏在一座小山窩裏麵。一道堅固的木牆擋住了山穀的出口。木牆上有一道可以向上翻起的門,但現在這門是關閉著的。木牆的兩端搭建著簡易的箭塔,幾個穿著鏈甲的士兵正手持弓箭在上麵警戒著。他們看上去也不是沒見過血的新兵,因為即使當他們看到科多獸這種龐然大物時,也隻是略微驚訝與緊張,而不是驚慌失措。


    “讚美聖光!”那些士兵中,一個看上去像是頭領的高聲喊道。這種和陌生人打招呼的方式在聯盟的底層士兵中很是流行,因為他們相信那些被惡魔控製的綠皮獸人是不會這樣喊得,即使那些想混進營地的獸人想這樣喊,他們的惡魔主子也不會允許。不得不說,小人物有小人物的生存哲學。


    “永生永世!”溫德索爾大聲回應道,他有些不耐煩,“我是雷吉納德·溫德索爾,嘿,菲德爾,是你嗎?快開門,難道你認不出我來了嗎?”


    “正因為是您,我才不能打開大門。”那個菲德爾一本正經的說道,他的表情很奇怪,看上去在憋著笑,而且憋的很辛苦。


    “沒有命令,誰都不能開門!”旁邊的一個哨兵解釋說,他看上去同樣在忍著笑。


    “好吧,那麽,麥克斯韋爾元帥在嗎?”溫德索爾有些無奈的問道,他有些尷尬的回過頭,看了看自己的同伴,低聲腹誹著,“見鬼,這是在搞什麽?”


    “元帥度假去了,好像是和奈辛瓦裏去荊棘穀打獵去了,估計得兩到三個月才能回來了。”木牆上的人回答道。


    “度假?我被黑鐵矮人抓去,他卻去度假?”溫德索爾忍不住叫了起來。他臉上寫滿了震驚和難以置信。其實不光是他,迪亞戈同樣感覺不可思議,他在這個營地的見聞幾乎是完全顛覆了他前世的記憶,這還是他記憶裏的那個艾澤拉斯麽?這是要崩壞的節奏啊!


    倒是一旁的瑪斯雷像看戲一樣看的津津有味,要知道,在泰達希爾,可是很少有這種狗血戲碼上演的。


    “那麽,誰能告訴我,這裏還有誰是我認識的,我是說,除了摩根。”過了很久,溫德索爾才從恍惚中回過神來,有些低落的問。


    “那就隻有奧拉留斯老頭兒了。”哨兵們互相看了看,同情的說道。


    “那麽好吧,去通傳他一聲吧,希望他還沒有喝醉。”溫德索爾有氣無力的說道,看上去他並沒有抱著多大的希望。


    箭塔上傳來一陣踩動木梯的聲音,一個衛兵攀下箭塔,往營地內去了。


    沒過多久,迪亞戈聽到圍牆內傳來一陣叮咣作響的腳步聲。那腳步聽起來非常急促,兩分鍾之後,那腳步聲在木牆後停了下來。


    一個粗豪的聲音在木牆的另一邊嚎叫著:“是你嗎,雷吉?”


    “是我,奧拉留斯,你這個老酒鬼,聖光保佑,你還沒有喝醉!”元帥喜出望外的喊道,他從木牆的縫隙裏往裏瞧了瞧,然後長長的籲了一口氣。


    “我喝醉了,誰給你開門呢!”粗嗓子在裏麵喊道,即使牆外的人們都能聽出這聲音裏飽含的喜悅。


    十幾秒鍾之後,木門被打開了,一個矮壯的身影出現在他們麵前。


    那是一個須發皓白的老矮人。他腦門上的頭發已經掉光了,殘存的頭發在後腦勺處胡亂綁了個短辮。他有著一副典型的矮人長相和長可及胸的濃密胡須,腦袋上戴著一個頭箍,身上則穿著一身鏈甲,重要部位像昆蟲節肢一樣覆蓋著閃閃發亮的鋼製板甲。看上去就像一隻閃閃發亮的銀色聖甲蟲。


    “嘿,雷吉,我的老朋友!真高興你還活著!”老矮人抹了一把眼角的淚水,衝過來一把抱住了溫德索爾的腰部——他隻能夠得著這個位置。


    “我也沒想到我能活下來,那的確很艱難,”溫德索爾用力拍打著矮人的後背,感慨的說,他透過大門,往營地內看去,“看來我不在的這段時間,這裏發生了很大的變化。”


    “你不能怪麥克維爾,雷吉。你被抓走之後,他到處組織人手救你,他甚至還自己掏腰包雇了一隊冒險者,準備親自帶隊去營救你,但卡特拉娜·普瑞斯托那個婊~子禁止任何人離開營地。他一怒之下,撂挑子不幹了,跟赫米特去了荊棘穀。”老矮人傷感的說道,他帶著溫德索爾往營地內走去,一邊走,一邊絮絮叨叨的和溫德索爾嘮叨著,看上去和任何一個上了年紀的老頭沒什麽不同。


    科多獸被留在了大門外,栓在一根拴馬樁上。迪亞戈很難說服衛兵這個龐然大物不會在營地裏突然暴走,也隻好這樣了,不過迪亞戈可從來不認為那條還不如科多獸大腿粗的木樁對它有什麽約束力。


    ……


    注:赫米特·奈辛瓦裏,艾澤拉斯最著名的獵人,一位活著的傳奇,著有自傳體遊記《荊棘穀的青山》、《白色雷象般的山丘》和《諾森德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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