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民小傳》【2】


    吃完飯,小丫頭去溫習功課,大民回來繼續和麵――要揉五次醒五次呢。


    大民心情多少有點失落,不知道什麽滋味。明明知道那是不屬於自己的,但就偏偏忍不住有那麽一點點奢望,等到現在連那一點點奢望都破碎了,難免有點兒難過。忍不住使出“降龍十八掌”來,劈裏啪啦一陣猛響。


    忽然,大民一回頭,看到幹媽笑眯眯地站在門口看他表演呢!一手扶著門框,那種微微的笑,似乎能看穿大民的心思似的厲害。


    大民心慌的厲害,忙不迭地叫到:“幹……幹媽,您來了!”


    劉老師微微一笑,眼睛裏有一絲――一絲那種,那種戲謔的神光,讓大民更加慌神,忙把椅子推過來,“幹媽,您坐!”


    劉老師笑眯眯地坐下,“大民,還練‘降龍十八掌’呢!”


    “沒!沒!玩兒呢!”


    “嗬嗬,沒關係。大民,你拿個凳子過來坐下,幹媽有話給你說。”


    咦?!今天她們母女倆怎麽了?都有話給我說。


    等大民拿了個小板凳坐在幹媽麵前,幹媽臉上有了一絲尷尬、疑慮、憂思的那種混合的神色,“大民,你看到了吧?小眉回來的時候很不對勁。下午我聽說了,有個男生給他寫了信,你懂吧?”


    哦,還是這麽回事兒。


    “幹媽,我懂。”


    “大民,小眉太單純了。我……我害怕她受傷,所以這些年我一直保護著她,不讓她受到傷害。可是,孩子總要長大的,現在,我才忽然發現我對她的保護有點兒過了,現在她根本不知道怎麽去保護自己。”


    “幹媽,別擔心,有我呢,要是哪個不長眼的欺負小妹,我活劈了他!”


    劉老師看著憨憨的大民以手為刀斜劈的樣子,欣慰地笑笑,摸摸大民的頭,“幹媽知道,你是好孩子。可是,幹媽擔心的不是這個。”


    “幹媽,你說。”


    “我……我是擔心,擔心小眉走錯了路……”劉老師臉色有點蒼白,“我擔心小眉走錯路,走我的老路!”劉老師捋了下頭發,揉揉太陽穴,看著大民疑惑的眼神,繼續說到:“小眉長的太漂亮了,可她又太單純!和我當年一模一樣。你也談過戀愛,知道那是什麽感覺。我擔心的就是有人對小眉動心思,把她陷進去,那她可就完了。她還太小,不知道花言巧語、人心險惡,不知道世事艱難、人麵獸心,更不知道陰謀詭計……”


    看到幹媽有失控的跡象,大民趕緊說:“幹媽,你放心!剛才我和小妹都說開了,不就是一封信的事情麽?我給她說了,美好的愛情還在後麵呢,起碼高考之前不用擔心了。再說了,小妹那麽聰明,一說開了,什麽都解決了。再說了,有我護著她呢!”為了表達自己的決心,大民拍拍自己的胸膛,咚咚地響。


    劉老師穩定了下情緒,“有你護著,我就放心多了。小眉長大了,有些話也不和我說了,你倆說得來,該教她的多教教她。”


    大民趕忙說:“幹媽,放心吧!有我在,小妹吃不了虧!”


    劉老師看著信誓旦旦的大民,“有你這句話,幹媽放心多了。好了,幹媽回去備課了,你也忙吧!”說罷站了起來,大民也趕緊站起來,送劉老師。


    到了門口,劉老師忽然站住,猶豫了一下,轉過身來,“大民,你的心思,幹媽都知道,可你也要理解幹媽――一個當娘的苦心!”


    九點,是夜市最忙的時候。


    父母的漿麵條很好吃,常常供不應求,不到夜市結束就賣完了。老兩口早就想增加一個四輪車,但由於家裏沒錢,遲遲沒有實現。現在光一個四輪車就得一萬二,加上這個照那個證的,還有管理費、衛生費、攤位費,還得給那些個二鬼子、三鬼子上供,沒有三萬根本別想。


    大民趕到夜市的時候,漿麵條已經見底兒了,沒多會兒就收攤回家。


    回到家裏,開始磨綠豆,這是力氣活兒,以前是老爸的專利,現在張大民當仁不讓,用小石磨慢慢磨,快了不行,顆粒粗糙,口味要差的多,這也是老爸老媽的漿麵條口味好的重要原因。現在很多小店都是買的現成的綠豆漿,但那是機器磨的,口味就差了很多,有種怪怪的味道,小妹特煩那種味兒。尤其是這種機磨綠豆粉做出的綠豆漿,不但有股子怪味兒,而且酸味很衝,完全不像自家的漿麵條,微微發酸中帶著一種清新的味道,非常爽口,這也是大民家的漿麵條生意好的關鍵所在。【漿麵條的具體做法,可以百度一下,說的很詳細,但確實不容易做好。】


    等忙完這些,已經夜裏12點多了,父母簡單收拾一下去休息了,剩下的3個小時才是張大民自己的時間,要麽睡上一覺,3點多去上工,要麽玩玩電腦,聯係一下世界,避免自己徹底與社會脫節。電腦是柳眉兒的,網絡也是柳眉兒的,但柳眉兒上高三後,劉老師就不讓柳眉兒玩電腦了,連電腦也給大民搬了過來。大民上網也就瀏覽一下新聞,然後去讀,不玩qq,更不玩什麽社交軟件,大民覺得,那不是他的世界。


    這就是張大民的一天,簡簡單單,平平談談,庸庸碌碌。


    日子就這麽渾渾噩噩地過去了。


    幹媽的苦心大民很明白。那個當娘的不希望自己的女兒一生幸福,何況是幹媽這種苦了一輩子的女人?


    自己一個掃大街的,誰能看得起?雖說勞動光榮,但似乎是指的腦力勞動。電視裏宣傳的東西,多數是騙人的,這也是這幾年大民在社會上得到的體驗。女人追求物質生活的豐富,這是本性使然,並非全是品德作怪。試問:女人懷孕、哺乳期間無法從事生產、需要大量的營養、需要人照顧、需要安靜的環境、需要穩定平和的心情……,沒有物質生活的豐富,如何做到?說女人現實,沒錯,女人無法不現實,古人說,女人生產就像過鬼門關,雖然現在的條件好多了,但依舊時不時能聽到難產、血崩等等一屍兩命的悲劇。


    其實,幹媽對自己很好,這是真心的好,一點兒也不假,甚至自己成了掃大街的以後,也沒說什麽,該關心還是關心,該說道還是說道,沒有一點兒見外的意思。可是,自己是掃大街的,如何能配上人家那仙女兒一般的女兒呢?柳眉兒不但美麗、身材好,還心靈美、善良、善解人意,這樣的好女孩兒,一萬個女孩子裏麵也找不出第二個來,嫁給一個掃大街的?那不是笑話嗎?


    實話,已經沒人說了,說的人都是sb。大家都在騙,騙誰呢?


    唉!算了!


    想恁多幹啥?自己是有希望,起碼也有個近水樓台的優勢,雖說極其渺茫,但總還有個念想。可是,自從自己挨打後得了這該死的頭疼病,一切都漸漸遠去,現在,這希望也似乎化為一團蒸汽,眼睜睜地就消失在眼前。


    過年了。


    過年是好事,家家戶戶都是喜氣洋洋。不管生意好否,都得過年不是?既然要過,那就樂嗬樂嗬,大人喝酒耍牌,小孩兒新衣新帽要花放炮。


    大民老媽張玉華這些天更忙了,除了除夕那天休業一天忙家裏的活計之外,整個年下整天都是早出晚歸,這幾天生意比往常要好的多。大民老爸陳順也是忙的要命,在家裏做好的麵條用不鏽鋼桶盛好,和大民一起抬到小公園,繼續幫大民老媽做生意。大民每天除了掃大街,就是和麵、擀麵、切麵,下麵條是他老爸的事情,大民老爸下的麵條味道最好,所以這成了他的專利。


    這都沒什麽,可偏偏這幾天,大民的老毛病犯了,而且越來越厲害。以前是偶爾疼幾分鍾就完事了,現在疼一次得半個多小時,疼的時候真應了那句成語“頭疼欲裂”,大民差點兒忍不住去撞牆!為了不讓父母操心,他硬是硬生生地忍了過去!而且還有個趨勢,越來越頻繁了!以前十天半月疼一次,近一個月以來幾乎是天天疼,而且間隔還在縮小!


    大民不想父母為他操心,沒給他們說,好在這些天父母幾乎都在外麵忙,偶爾回來一次下麵條,也用不了多長時間,一直沒發現他的異常。


    大民覺得自己的病可能到晚期了。


    畢竟在大學混過,多少知道腦癌的事情。


    大二的時候,有天大民一大早出去解手,看到窗外遠處的院牆下有個人在用腦袋撞牆。當時大民根本沒多想,就是覺得挺奇怪的,因為大街上到處都是早起晨練的人,那種順勢思維站了上風,就以為這是某種硬氣功的練法,加上借舍友的電腦看了一晚的小說,熬了**困頓不堪,直接回去睡覺了事。沒過多久,就發生了一件轟動全校的事情,某個師兄由於某種原因從十五層的教學大樓頂層跳下來摔死了。警方介入後迅速真相大白,這位師兄就是腦癌。大民立即想到那位練“硬氣功”的人,一問之下,果然是他。當時宿舍裏麵吵的沸沸揚揚,把腦癌的各種症狀查的明明白白,甚至連治療方案都百度出來了,治療費用更是一清二楚。大民一度很恐慌自己是不是也是腦癌,但他那段時間頭痛發作的次數很少,和腦癌的症狀不一樣,也就自我安慰一番,用精神勝利法戰勝了自己的恐懼。


    現在,大民知道像自己這樣頻繁發作、間歇變短,是腦癌增大的現象,怕是到了無法控製的地步了。大民也曾有那麽一點兒後悔過,若是自己給父母說了,哪怕砸鍋賣鐵,父母也會給自己做手術的,或者給學校說說也能得到部分補助。但做完手術後呢?化療、放療是必須的手段,這也必定摧毀自己的身體,讓父母照顧自己一輩子?可能嗎?忍心嗎?何況,哪裏來這麽多錢財?所以,大民隻這樣想過一次,就再也沒想過治療。


    而且,與其說出來讓父母擔心,還不如開開心心地把這個年過完。明知道白發人送黑發人的事情必定發生,那就盡量減少一點損失,起碼父母能過得好一點。


    至於以後,大民幹脆沒想,想也是白想,自己恐怕沒多少時間了。


    今天是正月十五,是年裏最熱鬧的一天。


    俗話說“小年大十五”,正月十五,有的地方叫“上元節”、“元宵節”,本地叫“燈節”,說的就是十五是最熱鬧的一天,因為明天就算是出了年了,一切都要和平常一樣過活兒了,自然也是最後的瘋狂,所以家家戶戶都放開了玩耍。何況,江北市的十五,也是這一天放煙火、看花燈的日子,熱鬧非凡。況且《隋唐英雄傳》裏的《鬧花燈》,就是發生在江北市的事情。


    下午,柳眉兒就和甄文靜、趙雅麗倆同學出去玩兒了,她還特意跑來問他去不去。看著她們青春盎然、朝氣蓬勃的樣子,大民竟然有點傷感,自己能不能看到明年的花燈呢?雖然鬧花燈就在市中心,不過七八裏遠,一塊錢的車票,可長這麽大,大民也就去過一兩次,但都是在馬坊區的青年宮。


    想著想著,腦袋裏麵開始隨著心跳在“嘣嘣”地響,要頭疼了!大民趕緊跑到自己的**上,雙手抱著腦袋,蜷縮著身子――這是大民能想到的最好的辦法了。


    頭疼如期而至,這次似乎更厲害了!似乎在腦袋裏麵放炮一樣,一陣陣漲痛,腦袋好似吹足了氣的氣球一般隨時會炸裂開,甚至有了新的症狀――閃光,那一道道閃光似乎從遠處漸漸移動到眼前,隨著“隆隆”的炸雷聲一次次地炸開,滿眼都是白光,耀眼的白光!


    足足有十幾分鍾,那種炸雷閃電才漸漸隱去,大民已經是汗流浹背,似乎剛從水裏撈出來一般,身體漸漸放鬆,雙手無力地攤開,一種筋疲力盡的感覺漫延到全身,大民已經脫力了。


    躺了十分鍾,才緩過勁來,大民拿毛巾擦洗了一番,才覺得好受了些。


    傍晚,大民事先切了一大堆麵條,等老爸回來下麵條的時候,大民說想去看花燈。


    看著兒子越來越沉默,陳順心裏其實更難受,都是自己沒本事給孩子一個好的生活條件啊!當即答應了大民,還給了大民兩張百元大鈔。大民想了想,沒推辭,接了過來,這是大民畢業後第一次準備花錢。大民幫著老爸把盛漿麵條的不鏽鋼鍋抬到小花園安頓好,和父母說了聲,順著馬路朝市中心走去。


    日頭已經下山了,天邊還有灰白的餘燼,隱約一兩道淡淡的彩雲悄悄地浮在暮色沉沉的天空,迅速地隱去了華彩,變成灰黑的雲霧融入愈加暗淡的暮靄中,消失不見。


    街麵上已經張燈結彩,喜氣洋洋。到處是小孩的鬧聲,姑娘的笑聲,小夥子得意的高聲吆喝,夾雜著一兩聲鞭炮的脆響和隨即傳來的女孩子們的尖叫,滿耳都是“嗡嗡”的嘈雜聲。


    人太多了。


    馬坊區的青年宮也有花燈展覽,但大民覺得自己不久於人世,從來沒去過最熱鬧的市中心看過花燈,何不去看看?也算是給自己暗淡的人生裝點一絲喜慶和熱鬧。


    摩肩接踵地擠到站台邊上,才發現等車的人太多了,而且,公交車一到站,立馬被擠得滿滿當當,大人叫小孩哭乘務員罵,磨蹭半天才能開走,連續兩輛車大民都沒能擠上去。不是他不能,而是不好意思,現在他身上勁兒還是夠大的,看到那些擠車的女人孩子,就不好意思擠了。


    反正也就七八裏地,時間也早,走過去還能多看看呢!


    如此一想,大民也就退了出來,慢慢悠悠地朝市中心晃去。


    雙手插在褲兜裏,邊走邊看。


    今天路邊的商店沒有一家打烊的,一色的燈火輝煌,一順兒的張燈結彩,偶爾還有一家掛幾盞花燈,寫幾條燈謎,大大的廣告“猜中有獎”。大民看了幾個,想了半晌都是迷迷糊糊,不知道在說什麽。比如“看上去很美(打一運動員名字)”、“孟母三遷(打三本雜誌名),大民現在上網都很少,也沒錢看雜誌,連電視都很少看,哪裏知道這些東西,搖搖頭就過去了。


    走著走著,忽然想起,老爸給的200塊錢呢?記得自己當時是放在褲兜裏的,怎麽沒了?大民立馬就急了,把身上所有的口袋都翻了一篇,依然找不到那200塊錢的蹤影!


    遭賊了!


    200塊錢對別人可能不多,但對大民就是個打擊了,這是他五天的工資、是父母兩天的血汗錢啊。大民立即回想,最可能遭賊的地方就是站台了。


    大民腦袋充血了。


    自小的印象,父母被偷過好幾次,老媽每次都哭的很傷心;還有遇到假鈔,那才冤枉;還有地痞混混收保護費的,都是大民憎恨的對象,他們都有一個特點,掠奪別人的財富。


    大民恨恨地往回走,眼睛有點充血,看起來有點駭人。


    忽然,腦子一陣炸裂的疼,大民未曾防備,腳下一軟,直接撲在尚有積雪的路麵上,渾身抽搐。左近的遊人“嘩啦”一聲散開,繞開他迅速走過,好一會兒,才有人喊道:“有人暈倒了!”卻沒有一個人去扶他做起來!


    當人們害怕做好人好事的時候,是一個何等悲慘的時代!


    大民覺得自己的腦袋裏電閃雷鳴,一片混亂,好像是紅色的背景,一道道閃電肆無忌憚地劈下來,轟鳴的雷聲要震碎自己的耳膜!


    漸漸地,一道清涼漸漸襲來,閃電漸漸離去,眼前漸漸變得昏暗,忽然就什麽都沒有了,自己也清醒了。


    感到自己趴在地上,是地上的雪水冷卻了自己的腦袋,或許以後能用冰水減弱自己的疼痛吧。慢慢爬起來,看到周圍一圈人在看自己,有關心的目光,也有幸災樂禍的目光,更多是麻木的、打醬油的目光,大民有點不好意思,抱拳做了個羅圈揖,撲打一下身前的汙水,找個人縫兒鑽了出去。


    身上髒乎乎的,沾滿了汙水,臉上也是,大民想,也許上天不願意讓我看花燈吧。可惜這身衣服了,還是幹媽給自己買的呢。


    算了,錢,丟就丟了吧,自己這一百多斤總比200塊錢值錢吧?


    放鬆了心情,張大民覺得好受了許多,但那去市中心看花燈的心思早就蕩然無存。


    身無分文的大民沒理睬來往的人群鄙視、嫌惡的目光,優哉遊哉地看花燈,或許是最後一次了,就看個夠吧。


    青年宮好像是古時候什麽道台爺的衙門,後來幾次換主人,現在改成了青年宮,好像是什麽年輕人聚會娛樂的地方,反正大民沒進去過。


    青年宮門口東邊有個不知道哪個年代就存在的石頭高台,估計以前是擺放什麽神獸的,兩米多高,伸長手臂再跳一下才能攀住石台的邊沿。大民這幾年別的沒什麽長進,力氣到是長進不少,猛地一跳,雙手攀住高台的石頭邊沿,雙臂用力然後猛地一翻轉胳膊,人已經坐在石台上了,看得周圍的小姑娘們羨慕不已。


    坐在這個高台上,大民看著下麵熙熙攘攘的人群,笑的鬧的,喊的叫的,充滿了生氣,那是一種多令人羨慕的朝氣!尤其是年輕的女孩兒們興奮的臉,散發出幸福的光彩,憑空美麗了幾分;四周圍護著她們的男孩子們,為自己的職責忙碌著,時刻防止別人魯莽地闖進他們的小圈子,傷害他們的女神,因而更加凸顯了他們作為男人的驕傲:我是你的騎士,護衛著你;我是你的園丁,嬌慣著你。


    看著這些美麗的畫麵,大民覺得自己也該滿足了。


    自己也曾經擁有過一個花季女孩,雖然她並不出眾,但是她教會了自己什麽叫愛,也是她讓自己體會到了什麽是關心,也是她讓自己體味了什麽叫嗬護,也是她,讓自己成為一個男人。知足了!聽說她年前結婚了,祝福她吧,願上天有眼,給她一生的幸福!


    腦袋又隱隱地有些痛,大民雙手抱住了頭。


    沒辦法,隻要自己想的多了,腦袋就會痛。


    “嘭!”的一聲,四下立即安靜下來,隨著高天上一聲“啪”的一聲,人們歡呼起來。


    煙火盛會開始了。


    大民抬起頭,隻看到半個橢圓形的禮花在高空炸開,是那種綠格盈盈的綠色光點組成一個橢圓形,發散出一種近似妖孽的美麗,在天空中迅速擴大、綻放,然後慢慢地下落,悄悄地消失。


    大民覺得自己的一生都比不上這禮花瞬間的絢麗,人家起碼“有聲有色”,自己呢?恐怕以後就隻有父母能記得自己了。大民有強烈的好好看看它們的願望。


    大民想起來,在青年宮東側,有個小巷子,進巷子不遠就有一顆巨大的老榆樹,從榆樹的枝椏上可以爬上青年宮的屋頂,那裏一定能看得更清楚。


    大民興衝衝站起來,跳下高台,往青年宮東側的小巷子跑去。


    很快就找到那顆大樹,大民習慣性地朝手掌裏吐口吐沫,就準備往上爬。這個大樹在他小時候就有,那時候青年宮裏麵放電影,他們那幫小孩兒就這樣爬上去免費看。可現在這棵樹被修剪過,地麵以上3米都沒有枝椏可以借力。這難不倒小時候就摸高爬低的張大民,眼光一掃,就看到前麵一戶人家的門口有一把破爛的鐵鍬,鍬麵斷了一半,但鐵鍬把兒還在。這就難不住大民了,將鐵鍬往地上一插,靠在磚牆上,後退幾步,加速猛跑,踩在鐵鍬把兒和磚牆的接觸處,腿上一用力,直接上了牆頭。


    大民的手剛碰到樹上準備往上爬,就聽到巷子深處隱約有尖叫聲,但那不是正常的興奮的尖叫,而是恐怖、淒慘的尖叫,還是女孩子的尖叫,在隆隆的禮炮聲中隱約傳來。


    去,還是不去,這是個問題。


    “嘭――啪!”又一聲禮炮,在漆黑的高空中綻放,那麽絢麗、那麽明亮,它的一生,就是為了這一刻的綻放!


    柳眉兒今天特別高興。


    媽媽竟然同意她和兩個最要好的朋友出去看花燈了!


    這是多少年來媽媽第一次放開她,讓她第一次消失在媽媽的目光下!除了極度的興奮,竟然還有一絲絲不安。但媽媽實在太嚴厲、太嘮叨了,事無巨細,總要做到完美無瑕,這是她最頭大的事情,今天媽媽竟然放開她,讓她暫時消失在媽媽的視線裏,是個巨大的驚喜,忙不迭地答應了。穿上自己最喜歡的淡紫色的風衣,和兩位好朋友就出去玩耍了。但有一點點遺憾,哥哥還在和麵,沒時間陪自己玩,但小孩子心性的她,剛出門就把這絲遺憾忘得幹幹淨淨。


    好藍的天空!


    難道這就是自由的味道?


    甄文靜、趙雅麗就是她最好的朋友,也是同班的同學,還都是長的最漂亮、學習最好的兩位同學,是媽媽特意把她們三個調整到一個班級,甚至和趙雅麗是同桌,和甄文靜是前後排。


    甄文靜是真的文靜,是那種“文到骨子裏的靜”,無論是誰,看著她的眼睛,會不由自主地產生一種心平氣和的感覺,甚至一種臣服的情緒,所以,班上的男生為她造了個句子,名徹全校:“文到骨子裏的靜”。後來,同學盛傳她是洛神甄妃娘娘的後人,否則不會有那種天上的湖水一樣的眼睛。


    趙雅麗也文靜,但她的文靜不同於她倆。她是那種能活潑起來的文靜,平時像一池冰水中沉睡的蓮花,一旦覺醒,能讓整個湖麵朝氣盎然的那種文靜;有時候,一顰一笑,能完全改變整個人的氣質的那種文靜。


    柳眉兒的文靜是那種乖乖女的文靜,起碼在別人的眼裏是這樣,卻不知道這是柳眉兒是在媽媽的雌威下的一種表象,起碼在大民麵前不完全是這個味道,那是一種極具小惡魔潛質的文靜,一旦發怒,就像一隻被踩了尾巴的小野貓般張牙舞爪――別人不知道,大民可是深有體會。大民喜歡看甄文靜的眼睛,看得自己心神慚愧,但卻欲罷不能;喜歡逗趙雅麗開心,趙雅麗一旦笑起來,立即從寒梅一般的冷傲變成熱情的玫瑰,反倒讓大民每次都臉紅紅的。後來趙雅麗了解了大民的這個弱點,經常故意撥撩大民,她們三個看大民麵紅耳赤的樣子,異常開心。


    說起來,三個女孩子當中,甄文靜是最好相處的了,和她在一起隻讓人感到舒服,生不出半點戾氣,能輕鬆地敞開自己的心扉,無法產生丁點兒掩飾的心思。柳眉兒呢,張大民太熟悉了,盡管柳眉兒有時候張牙舞爪,但隻要抱頭求饒,三兩分鍾就能搞定。最讓張大民頭疼的是趙雅麗。趙雅麗父母都是四川雅安人,剛改革開放那會兒就來江北市了,然後相識結婚生子,後來幹脆在江北買房子常住了,她算是土生土長的江北人。可她骨子裏有“變臉”的絕招,一不留神就會表現出來。常常剛說的熱情似火、烈日炎炎,忽然就寒風肆虐、冰天雪地,展眼又春暖花開、楊柳清風,常把大民弄的滿頭大汗、心驚肉跳,所以對趙雅麗絕對不主動招惹卻總忍不住招惹一把,然後被趙雅麗欺負的滿頭大汗,被三個小丫頭看笑話。


    三個異常漂亮的女孩子在街上走著、跳著、笑著、鬧著,將青春肆意拋灑,將朝氣留下一路,人們看著她們仨,都會不自覺地微笑和感慨:美!真美!年輕,真好!


    媽媽不許柳眉兒三個跑太遠,三個女孩子也聽話,光是青年宮一帶就夠她們轉的了。在服裝店裏,老板巴不得她們仨試穿衣服,這樣的模特那裏去找啊!


    進一家店,出一家鋪,處處留下她們歡快的笑聲。小吃店、花店、飾品店、手工作坊,她們到了哪裏,哪裏就會滯留很多顧客,一半是挑選商品,一半是欣賞她們的花兒一般的朝氣。


    好容易熬到了晚上,她們隨著人流慢慢向青年宮走去,手裏還有有一串糖葫蘆,酸酸的、甜甜的,據說就是青春的滋味。


    她們不知道的是,不遠處的一座豪華茶樓上,兩雙三角眼眼睛已經盯著她們好一會兒了。


    “唐少、鄭少、李少,這段時間玩兒的怎麽樣?江北還能入三位少爺的法眼吧?嗬嗬。”坐在沙發裏麵的一位肥頭大耳的富貴公子問道,脖子比劉歡的還短,笑的時候,脖子線麵的肥肉一顫一顫的。胖子對麵坐著一位身著高檔黑色西裝的男子,眉目俊朗,姿態優雅,隱約散發出一絲威嚴,一看就是受到良好教育的成果,而且還是出身貴胄的家庭。靠近巨大的玻璃窗,兩位身著休閑裝的年輕男子扭著頭看著外麵,依舊身材健美,將休閑裝竟然也穿出濃厚的貴族氣息,讓人不由得自慚形穢。


    “嘿嘿,還行!不愧是千年古都,夠滋味!夠水靈!嘿嘿嘿嘿!王少,謝謝啦!”放下手中的茶杯,坐在王少旁邊的李少雙手捋捋黑色的高檔西裝,眼睛向上微微閉著,似乎在品味著什麽,發出一種是男人都明白的微笑,隱約帶著一些不可言說的意味。


    王少得意地翹翹二郎腿,“那到不是吹的!俺這江北地麵,自古美人不斷,不說王昭君、貂蟬兩位,甄後娘娘、大小喬都是江北人氏,那可都是一代紅顏!”


    “大小喬是江南人氏吧?哈哈!”


    “那可不一定!據那幫子考古的人說,大小喬是南渡過去的中原人!”


    ……


    這兩個聊得熱鬧,李少見唐少、鄭少沒反應,雙眼直愣愣地看著窗外,就拍拍唐少的胳膊問道。“你倆幹嘛呢?又看中那個了?”


    唐少頭也沒回,眼睛死盯著窗外,嘴巴裏麵都流口水了,完全失去了優雅的風姿,“嘶!沒想到啊!江北還有這麽水靈的妞!”


    聽到這話,李少、王少馬上站起來湊了過去,“哪裏?”“哪個?”


    “那兒!一個穿淡紫色的風衣的,一個穿白色的羽絨長衣,還有一個穿水紅色的羽絨長衣!娘咧!真水靈!”唐少答道。


    “轉頭!轉頭!轉!轉!轉!――嗨!真他娘的水靈!王少!過來過來,她們是誰?能動不?”鄭少終於說話了,可說出來的話,一聽就是花叢老手。


    “娘咧!真他娘的水靈!”王少看了一陣,“沒見過!應該不是官家的人,官家的小姐我都認識。再說了,三位少爺來江北那是江北百姓的榮幸,哪兒還有能不能動的問題?您說呢?嘿嘿嘿嘿!能讓三位少爺給她們開開葷,那也是她們幾輩子積來的福氣兒!三位少爺,你們說呢?嘎嘎嘎嘎――”


    “哈哈哈哈!王少真會說話!那行!弄過來玩玩兒!”鄭少說道,“嗬嗬,少不了你的好處!你說的那個工程,給你了!李少,沒問題吧?”


    李少聳聳肩,雙手一攤開,“你鄭少都發話了,我還有什麽話說?”


    “哈哈,李少,有前途!哈哈!有前途!哈哈!”


    “好嘞!那就謝謝鄭少了!回頭再擺酒致謝!”王少馬上接上話頭,一回頭,“虎子!去把那三個丫頭給三位少爺請來,直接帶到房間去!快點!”


    “等等!這麽嬌嫩的小花兒――”唐少環抱雙臂看了一眼窗外,抬起右手,用一根食指扣扣下巴,轉過頭對李、鄭兩位說,“咱們好歹也是文明人,別讓這些人弄髒了我們的小花朵兒,對吧?哈哈哈哈。”


    看到三人一起大笑,王少趕緊符合道:“那是那是,我等粗人那裏有三位少爺這般風雅――虎子!還不趕緊準備人手!”


    “嘭!――啪!”,煙火開始了,人們開始歡呼,聲浪一陣高過一陣,少女們也隨著開心地尖叫,隨著湧動的人群歡呼、跳躍。


    等到她們發現不對勁的時候,已經被十幾個黃毛綠毛的混混裹挾著轉到了青年宮東側的小巷子邊上,還沒來得及叫喊,就被捂住嘴巴,拖向小巷深處。


    三個尚未涉世的女孩子嚇壞了,一路掙紮反抗,卻哪裏是青壯漢子的對手!


    柳眉兒那種小惡魔的潛質終於被激發了,一口咬在捂住她嘴巴的手指上,用全身的力氣一口狠狠咬下去,隻聽“嘎嘣”一聲,竟然硬生生將手指咬斷!


    一聲淒厲至極的慘叫,柳眉兒瞬間擺脫了挾製,尖叫道:“咬他們!使勁咬!”隨即撲到挾製甄文靜的混混身上,一口咬去了半個耳朵!


    隨著這倆女孩子的解脫,混混們的慘叫、女孩子們的尖叫混成一團,但令她們失望的是,他們的聲音都被隆隆的禮炮聲掩蓋,隨即消失不見。而小巷子裏麵的住家戶,在聽到她們的尖叫後,不但沒有出來相助,反倒關燈閉戶!


    老百姓實在是怕了!


    在絕望之後,三個女孩子反倒更加威猛,指甲和牙齒到是顯出了一絲威力。但混混們反應過來之後,一腳就能把她們踹飛,摔在磚牆上,摔在地上,接著便是“劈裏啪啦”的耳光、尖叫、和撕扯衣服的聲音!


    柳眉兒現在除了恨,已經沒有別的想法,她恨這些壞蛋,恨周圍的住戶,恨沒有人來幫助她們,還有,恨哥哥沒來陪她們逛街。


    她絕望了!她的手腳都被踩在地上動彈不得,“呲呲――”的響聲,表明自己的衣裳正被撕開,能感覺到那惡魔般的手在撕扯她的小衣裳了。


    “完了!”柳眉兒渾身一軟,再沒了反抗的勇氣。


    張大民的眼睛紅了,腦袋不可抑製地疼痛起來,但他不能倒下去,因為,他聽到了小妹的尖叫,那是撕心裂肺的尖叫,無助、絕望、怨恨!


    他太熟悉小妹的嗓音了,圓潤軟糯、絲滑如油,聽小妹說話都是一種享受!可現在那種沙啞、絕望,似乎在煉獄中遭罪一般讓他發狂!


    張大民想都沒想,提起那柄破鐵鍬,直接向黑??的巷子深處衝了過去,隱約看到一群男人的身形,照著一個的腦袋就劈下去,連慘叫都沒有,血漿直接噴出,濺了他一臉的血!


    腦袋中是電閃雷鳴一般的混亂、腦袋像被鑽頭打鑽那般的裂痛,但都沒關係了,“不能倒下去!”這是大民唯一的念頭!


    慘叫漸起,混混們這才發現有個瘋子拿著鐵鍬瘋狂揮舞,不時一片血光飛起,一聲聲慘叫,驚悸著他們的靈魂――但是,事已至此,唯有殺了這四個人,才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殺了他們!”李少下了命令。


    大民已經看不清了,腦海裏的閃光讓他看不到黑暗裏的任何事物,耳朵裏也是轟鳴不斷,僅僅憑借心中一點靈犀來判斷混混的位置,一把破鐵鍬飛一般掄起圓圈,朝自己認為人多的地方揮去。


    他感到自己也被什麽刺中了,“肯定是刀子!”他這樣想到。力氣流失的越來越快,“不能停下來,我一旦停下來,小妹她們就更危險了!”


    意識漸漸模糊,但大民還在揮舞著破鐵鍬,身上似乎又挨了幾刀,力氣越來越小,終於,鐵鍬磕飛了,似乎是碰在牆上,發出“哐膛”的聲音。接著大民感覺到很多把刀子分別紮進自己的身上,已經感覺不到紮在什麽地方了,隻能感覺到涼涼的金屬味。


    萬幸的是,在意識消失前,他聽到幾聲驚呼,明顯是有人來了,大民一下子就放心了,渾身的力氣退潮般泄去,瞬間就陷入黑暗。


    小妹――眉兒,對不起,我盡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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