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重的刀芒劍氣連連交擊,氣勁潮湧般迸發,風浪一*翻卷不休,青草碎葉飛舞彌漫,二人衣袍盡皆蓬勃鼓脹,咧咧飛揚。


    明明是薄而銳的劍刃、刀鋒,卻在相斫時發出一聲聲斧鉞交擊的砰然巨響,連綿不絕,震驚四野!


    須臾間十多招過去,不知刀劍碰撞了多少次,二人的真氣在這種瘋狂的對耗中至少用去兩成。


    任我行漸漸察覺出不對,鬼麵錦衣衛好似並不是要趁機逃走,更像是專門逼自己硬碰硬的對耗真氣!


    隻是,經過前後總共三四十招的交手,任我行已經發現對方的真氣雖然很是精純渾厚,連綿悠長,卻仍舊稍遜自己一籌,更有之前擊敗向問天和綠竹時的頗多消耗,此消彼長之下,若是持續對耗下去,自己的優勢隻會越來越大,直到對方真氣耗盡,自己便能夠不勝而勝!


    縱然二人接觸的時間不長,但任我行卻也從鬼麵錦衣衛逃脫自己偷襲、夾擊的一連串舉動看出,對方乃是心思機警,慣於廝殺的老辣之輩,絕不會明知不可為而為之,這般看似頗為不智的對耗定然另有玄機!


    對於任我行能夠察覺此間異常,隱藏在鬼麵下的嶽不群並不意外,但卻也能夠肯定對方絕對無法猜到自己的真實用意!


    這是堂堂正正之謀,在嶽不群刀刀注滿渾厚真氣的凝重刀勢之下,任我行若是為了節省真氣,施展避實就虛的巧妙劍招來纏鬥,定然不可避免的會被嶽不群繡春刀那沉重的橫掃豎砍蕩開長劍,而嶽不群也就極有可能脫離任我行的劍勢籠罩,從而有機會逃走。


    畢竟,嶽不群的功力雖然稍遜任我行,但相互之間的差距並不大,而且之前嶽不群避開任我行偷襲的那一掌和脫離三人夾擊時展現的輕功著實靈動迅捷已極,明顯勝過任我行的輕功身法不少,更讓任我行極為忌憚,心中明白,若是不能強有力的壓製他的瘋狂攻擊,將其牢牢牽製在自己的攻勢範圍之內,很容易就會被他伺機脫身而逃。


    這鬼麵錦衣衛當著任我行的麵重傷其心腹兼師門嫡親晚輩的綠竹,更是承認已經殺死了綠竹的師兄青鬆,雙方可謂結下了不死不休的大仇!這點雙方都是心知肚明,無需贅言。


    而一經動手,任我行已然下定決心,絕不能給予對方半點脫身之機!


    縱然短時間不能看穿鬼麵錦衣衛的暗中算計,任我行卻也絲毫不懼,畢竟自己的功力和狀態都比對方頗具優勢,這種瘋狂的對耗持續越久,就對自己越發有利,不禁勉力於長劍上再加一份真氣,逼著對方更快消耗!


    如此一來,嶽不群狀態不佳的劣勢更顯,不由慢慢落向下風。


    嶽不群本就竭力運轉真氣良久,之前稍稍緩和的經脈傷勢也隨之漸漸複發,很快就要再次加劇,但嶽不群心中卻是不驚反喜!


    萬事俱備,東風已至!


    趁著變招時低頭的瞬間,嶽不群掩在麵具空洞下的眸中紫氣精芒一閃,紫霞神功的綿綿勁氣全力發動,繡春刀破空的呼嘯之聲猛然暴增三分,直如風雷炸響!


    這還是嶽不群為了避免加重經脈傷勢,而未曾施展陽剛霸道的紫陽當空,否則繡春刀的聲勢定然更為浩蕩!


    森寒刀芒閃電般斜劈而來,勁氣未至,任我行已然感覺脖頸肌膚似針紮般微微刺痛,不由臉色一變,下意識的運足了真氣揮劍格擋。


    縱然瞬息間便判斷出對方是用了某種臨時增強真氣運轉的玄妙法門,消耗更大,不能長久,任我行還是不禁稍稍吃驚,對方明顯年紀不大,卻已成就一身渾厚異常的道家精純功力,心思手段更是詭詐機變,層出不窮,定然是出自源遠流長的道門大派!


    任我行心中閃過武當、華山、泰山等道門武學名門,以及一些罕為人知的道家隱世流派,不由疑竇漸生。


    在雙方凝重的眼神中,刀劍再次狠狠相斫,一聲脆鳴爆出,半截刀身和半截劍身各自呼嘯著翻轉飛射而去,不知所蹤!


    二人手中的刀劍竟然雙雙折斷!


    任我行不由稍稍一愣,心中靈光電閃,已然明白了對方之前那般不計代價的瘋狂對拚的根本目的。


    原來此人果真並不擅長刀法,之所以用刀最有可能便是為了符合錦衣衛的裝扮,以此隱藏他真正的武功和身份!而他察覺那粗略刀法比不過自己精熟的劍法後,唯有損毀雙方的兵刃,繼而進入赤手的拳腳的比拚才對他最為有利!


    任我行眼中閃過淡淡明悟,但刀劍已折,卻是為時已晚!


    而嶽不群鬼麵下的眼眸閃過一抹了然,似是對刀劍同折早有所料,或者說這正是嶽不群精心謀劃的結果!


    青鋼質地的普通長劍和繡春刀在兩個江湖第一流高手真氣盡出的瘋狂對砍下,根本無法承受多少次重擊便會折損!


    本來以任我行的身份地位,絕不缺上乘寶劍,但其此行乃是秘密潛出,並未攜帶隨身寶劍,所用長劍也不過是普通教眾配備的青鋼長劍,與嶽不群手中的錦衣衛製式繡春刀差不多,質量著實一般般,但用慣了堅韌寶劍的任我行卻是忽略了這一點,或者說是任我行從未想過,有人會以這種“兩敗俱傷”的瘋狂而陰損的方式,硬生生通過雙方強大真氣的接連碰撞震蕩,並不求傷人,而是一步步悄然損毀兵刃的材質本身,直至對撞折斷!


    嶽不群右手的繡春刀殘柄無聲無息的滑落,五指瞬間化為淩厲狠辣的鷹爪式,指尖勁氣勃發,迅猛無比的直抓任我行側頸,同時左手悄然從腰間穿出,緩緩抬掌,輕飄飄拂向任我行腰腹。


    一快一慢,一剛一柔,卻偏偏又極為自然順暢!


    無形而又濃烈的危機感瞬間充塞心田,任我行臉色狂變,這是二人交手以來的首次能夠給予一方致命威脅的殺招,但被動承受者卻反而是自己!


    關鍵時刻,無數廝殺積累的經驗讓任我行毫不猶豫的雙拳蓄滿真氣,拳背青筋鼓脹直如細蛇,雄渾勁氣震蕩,狠狠的直擊對方胸腹,卻對即將臨身的一爪一掌視而不見,竟然用出了同歸於盡的招式!


    隱藏在麵具下的嘴角輕輕一笑,嶽不群也是毫不猶豫的旋身閃避,變招格擋還擊。


    任我行絕非自己一兩次出其不意便能夠輕易擊敗的對象,這點嶽不群早就明白,剛剛之所以趁機狠下殺手,逼得任我行用出同歸於盡的招式,不過是為了爭搶一絲先機而已!


    嶽不群時而拳掌齊出,時而爪擊指點,輕靈多變,迅捷狠辣,精妙的招式中不見禦使多少真氣,但卻逼著任我行不得不頻頻使出蓄滿真氣的招式防守閃避,明顯落入下風!


    直到此時,任我行算是頗為無奈的承認,自己終歸還是小看了這個鬼麵錦衣衛!


    在交手前,任我行雖然稍稍驚訝對方沒有趁著自己查看綠竹傷勢之時趁機逃走,敢於接受自己的決鬥邀請,之後更是果斷的率先出手!在欣賞對方勇氣可嘉的同時,任我行也感慨對方未曾逃走實為不智。雖然這鬼麵錦衣衛功力渾厚,機智詭詐,但任我行卻更相信自己能夠在百招之內擊殺對方!


    直到此時落入下風,任我行便似受了當頭棒喝,猛然醒悟過來,自己確實犯了傲慢輕敵的大忌!隨即暗暗收攝心神,摒棄雜念,拋開不顧一切強行反擊的浮躁衝動,沉下心來全力防守,一套攻守兼備的九天神掌漸漸施展開來,不求有功但求無過,雄渾陽剛的掌力牢牢籠罩周身,緊守門戶。


    如此一來,縱然嶽不群旋風般繞著任我行團團遊走進擊,拳掌變幻,爪指交替,影影綽綽,迅捷狠辣,卻也無法盡快攻破任我行那沉穩雄渾的掌力防守!


    一時間,任我行直似岸邊礁石般如如不動,任由嶽不群那層層疊疊的濤濤大浪衝擊不休,卻也不傷其分毫,局麵漸漸陷入僵持。


    遠遠旁觀的向問天不由看得目不轉睛,臉上時而閃過絲絲明悟之色,卻是場中決鬥漸入*,攻守雙方精招妙著跌出,這對向問天來說,無異於兩個良師益友毫無保留的親身展示種種上乘武學招式,讓其平日習武之時淤塞心中,苦苦思索而不可得的諸多武學疑惑盡皆迎刃而解,不知不覺間於武功招式上大有進步!


    兵法有雲,夫戰,勇氣也。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久攻不下,嶽不群盡力保持的一口銳氣漸漸鬆懈,攻勢便不可避免的稍稍緩和,更兼任我行被動防守的同時,也是在慢慢積蓄力量,以期在嶽不群攻勢盡泄的空隙趁機發起狂風暴雨一般的反擊。


    明白之前好不容易謀算而來的一絲先機即將逝盡,嶽不群對於自己的連綿進攻未能給予任我行造成有效傷害,雖然頗覺可惜,卻也隻得主動放棄強弩之末的犀利攻勢,趁著任我行的精神氣勢並未壓迫積累至巔峰,無法隨心所欲的爆發最強攻擊,就轉而與任我行有攻有守,換個方式持續僵持之勢。


    至此,二人已經交手了一百餘招,全力以赴之下,真氣體力盡皆損耗過半,一直緊繃的心神亦是稍感疲憊。


    但任我行的功力畢竟稍稍高過嶽不群,而且交手前任我行的狀態也比嶽不群好上不少,此時雙方的平局之勢其實對嶽不群頗為不利。索性在剛剛嶽不群那犀利異常的數十招連綿攻勢下,任我行謹慎防守所耗的真氣大大超過肆意進攻的嶽不群,由此抵消了不少任我行的優勢,卻也隻能讓嶽不群的不至於很快便落入下風,而想要再次占據上風,乃至勝過任我行便是近乎不可能了!


    更何況,場外還有一個養精蓄銳已久的向問天,嶽不群可是從不敢小看這位未來聲威赫赫,號稱“天王老子”的魔教光明左使!若是自己消耗太過,嶽不群縱然輕功卓然,卻也不大可能逃過任我行和向問天的長途追擊。


    趁著暫時尚未落入下風,嶽不群計劃著盡快脫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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