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不平立於一旁,靜靜地看著嶽不群向寧中則三人傳功。原本隻要他願意,也能夠獲得至少二十年混元內力,一舉將自身的混元功推至第七層巔*峰,再有紫霞神功相助,即可成為五嶽之中僅次於嶽不群、左冷禪的一流頂尖高手。當然,這般外來內氣,總不如自家修煉的精純醇正,還往往會影響此後的內功進境。他也曾反複思量過,最終因為他自身的混元功已至第六層後期,仍在循序漸進,至今未有進階瓶頸,感覺到繼續精修下去,三五年之內,便會晉入第七層境界,完全用不著現在拔苗助長。


    事實上,他也確如嶽不群所說,心性平穩,不燥不沉,不偏不執,極為契合混元功中正平和的心法意境,隻要持之以恒的精修下去,等待著混元功厚積薄發即可。而寧中則三人則不同,寧中則正義凜然,失之剛直,成不憂性情急躁,失之輕浮,於不明城府頗深,失之陰詭,皆不合混元功剛柔並濟、中正平和的精義,如今他們在混元功上的進境已開始緩步不前,恐怕今後就算苦修積累功力,也很難達到混元功第七層。特別是成不憂,年輕氣盛,受不得內功進境緩慢的煎熬,已然準備放棄主修混元功,轉而主修與狂風快劍相合的近於旁門的【旋風勁】。這【旋風勁】乃是由魔教一門還算正派的上乘內功【風雷勁】經華山前輩高手修善而來,雖然頗善以招練勁,以外促內,前期進步極快,後期多少有些後勁不足,難以成為真正的大高手……


    有鑒於此,嶽不群才有了這次傳功之舉。先不管三人接納的內氣是否純正,是否會影響之後的內功修行,但能夠一舉將三人的內力提升到江湖一流境界,省卻三人十幾二十年的苦修,卻是實打實的好處。若是三人在今後幾年,能夠自行更進一步,達到混元功第七層,得到嶽不群傳授紫霞神功,以之精煉內息,自然能夠將後遺症降到最低。


    本來,嶽不群想讓梅娘也來接受傳功,助漲她的神照經境界,卻發現梅娘有了身孕,傳功恐怕會影響她腹中胎兒的自然發育,隻好遺憾的作罷,但想到這是自己今世的第一個孩子,嶽不群高興期待之餘,不免也有幾分彷徨,幾分茫然……


    穩重起見,傳功由徐而疾,循序漸進,所需時間自然頗長。到底不比當日嶽不群接受任我行的內力倒灌,那真是如汪洋大湖堤壩崩塌,洪峰潮湧,片刻間便讓人內息浩蕩無垠,身體如吹氣球般膨脹,似乎一觸即爆,危險之極。


    漸漸地,嶽不群頭頂騰起白蒙蒙霧氣,彌漫不散。與此同時,寧中則三人的口鼻間亦垂下白蒙蒙氣流,似一叢絲線般輕柔擺動,顯然內力進步極大。


    又過片刻,嶽不群頭頂白蒙蒙霧氣越來越多,越來越濃,幾乎凝成尺許大的純白雲朵,聚而不散,隨風輕舞,搖曳生姿,而嶽不群的麵龐也白光穎穎,口鼻間循環之氣息疾如白光,快似閃電,朦朦朧朧,若有若無……


    在旁護法的封不平看得駭然,心中暗忖,這般如淵如海的內息,就算混元功第九層的功力恐怕也難比擬。此種玄妙異象,實乃生平奇跡,若有凡夫俗子得見,怕不是要驚為天人?


    又見寧中則三人口鼻間垂下的白蒙蒙氣息愈發凝聚壯大,似靈蛇般輕盈舞動,隨自身一呼一吸而周流不休,他們頭頂上也現出淡淡白霧,隻是若隱若現,不曾穩定罷了。封不平知道,這是剛剛突破到混元功第六層的象征。


    如此看來,等到傳功完畢,寧中則三人的內力必然會逼近混元功第六層頂峰……


    黑夜如幕,皎月高懸,群星閃爍。


    東方迷站在黑木崖最高峰,定定地仰頭望天,神色癡迷。此處原本並無名稱,但日月神教沿襲明教,總壇定居於此,自是將黑木崖最高峰頂照例稱作光明頂,實際上不過是個尖細狹隘的小峰頂罷了。


    好半響,東方迷回過神來,低頭遠遠俯視著下方建築群裏靠後的一處燈火通明的大殿。那是教主起居室,四周有無數近衛團團環繞,層層把守,更有暗哨悄然潛伏,防守之嚴密幾可比擬皇宮大內。


    呼呼、嗤嗤……


    輕微異響從峰腰傳來,東方迷耳朵一動,麵色凝然,旋即又輕輕鬆開,似是毫無所覺。


    片刻後,一道身影躍上峰頂,站在東方迷身後,低聲道:“副教主……”


    東方迷揚手打斷:“童兄,什麽副教主,你我親如兄弟,還是叫我東方兄弟吧!”


    “這……”童百熊遲疑了一下,還是順著東方迷叫道:“東方兄弟……我已打聽清楚了,教主隻在開始的兩天服了些活血化瘀的藥物,之後就再也沒有服過療傷藥……而且,教主還讓人將上次一戰中,表現不力的幾個壇主、香主捉拿起來,帶進了寢室,之後再出來都是死人了!”


    聞言,東方迷眉頭一挑,分析道:“閉關養傷,卻又不是外傷,那自然就是內傷……依教主的深厚功力,別說隻是中了嶽不群倉促而發的半掌,就算中了嶽不群整整一掌,隻要沒被擊中要害,也不過六七日便可複原,怎麽也不至於個把月還沒恢複?”說著搖了搖頭,又問道:“可查看過那些壇主、香主怎麽死的?”


    童百熊答道:“遠遠看過了,都是被強橫指力點在眉心,震碎腦漿而死……隻是向問天防範甚嚴,以貪生怕死、叛教作亂,該當處以火刑的名義,將屍體都燒掉了,沒機會進一步細查。我隻是從一個抬屍體的衛士那裏打聽到,當時有具屍體是剛剛死去,心口尚有餘溫,但已肌膚灰暗,血氣陰涼,四肢經脈鬆弛,似是纏綿病榻許久才拖遝而亡的病死之屍……”


    東方迷皺眉道:“哪個壇主、香主不是武功不俗、氣血充盈?就算死了,屍體也該飽滿精壯,氣血溫熱久久不散,怎麽會像是病死之屍?……還有大戰前夕,被教主帶走的前長老及壇主、香主,都是死得不明不白,屍體火化,難道也是這般死的?……”


    童百熊也疑惑不解,忽然想起什麽,斟酌著說道:“有個屬下跟我提過,說是他在教主寢室後的廚房當值之時,曾聽到寢室之內偶然傳出過慘叫之聲,似是那些死去的壇主、香主的聲音,其中有一句是‘啊……我的內力……’,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麽關聯?”


    東方迷略一沉思,腦中飛速閃過教中所有的武功記載……他自幼博聞強記,前些日子被任我行晉為副教主之後,更是借機將教中除了鎮教之寶【葵花寶典】以外的所有武功手劄、密錄都翻看了一遍,一一記於心中……忽然,東方迷眼神一亮,說道:“我記得教中密錄有載,百多年前有位博聞廣識的長老整理出一門神功絕學,好像能夠吸取他人內力化為己有……”


    童百熊臉色一變,顫抖道:“世間竟有這般奇詭武功?……那,教主所練不會就是……”


    東方迷頷首肯定道:“一定是……那些被教主親自處死的壇主、香主,肯定是被吸幹內力,以致元氣流逝、氣血虧損、經脈鬆弛,死後屍體才像是病屍!”


    童百熊遲疑道:“教主既有這等武功,內力必然天下無雙,又有什麽內傷治不好?”


    東方迷回想著那天任我行與嶽不群的詭異對峙,雖然因為那時他正在與左冷禪交手,對任我行與嶽不群的表現看得不清不楚,但也注意到兩人的內力先後都出了問題,一度氣血逆行,而身體膨脹,更是內息反噬之兆,再思及戰後教主急匆匆閉關療傷,答案呼之欲出。東方迷眼神流轉,別有深意,道:“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這等奪人內力的詭異武功,已屬邪中之邪,怕是終歸有所缺陷,走火入魔也屬應有之義……看來,這段時間,我們都不要太靠近教主,以免他狂性大發,抓我們吸取功力!”


    童百熊道:“不至於吧?……”


    “小心駛得萬年船……”東方迷提醒一句,略一思忖,又道:“嗯……找個壇主向教主進言,就說神教自去歲至今,接連大戰,損失慘重,諸多壇主、香主空缺,應當補充些高手恢複神教元氣……聽聞黃河流域、渤海之濱、青海高原等地的黑*道高手近年來頗為泛濫,不妨派人前去招納!”


    童百熊道:“那些都是亡命之徒,生性桀驁不馴,恐怕不會輕易臣服!”


    東方迷意味深長的道:“教主神功無敵,誰敢不服?不怕被吸幹內力麽……”


    童百熊正要說教主未必會親自出馬,忽然醒悟過來,點頭道:“明白了,我會安排好……”


    言罷兩人一齊俯視著教主寢室處的堂皇燈火,默默想著各自的心事。


    而時至深夜,寢室內寂靜無聲,隻有任我行仍在榻上打坐調息,。


    好半響,任我行收功吐氣,睜開眼睛,移坐榻邊,拿起矮桌上的茶水飲了一口。隨即鼻間深吸一口氣,隻覺玉枕穴中和膻中穴中有真氣鼓蕩,猛然竄動,胸口固然悶痛,耳中更似焦雷轟響,腦仁一疼,一口茶水不由噗的噴在地上。


    任我行臉色難看,愣愣的舉著茶杯思索起來。吸星大*法的隱患比他想象中要嚴重的多,原以為隻是吸來的內力無法真正融合,偶有反噬,隻需頻頻壓製,還可暫時忍耐,慢慢想法化解,而一旦猛然吸氣,胸前膻中、腦後玉枕二穴真氣鼓蕩亂竄,以致五髒六腑之氣滯澀,腦後濁氣淤積,終究難以忍受。若是與人動手之時發作,更是極為要命,絕非隻是若幹小小缺陷而已……


    任我行師承原本出自道家,隨後加入神教,武功兼得兩家之長,在神教內諸多傳承中也屬極為高深的一支。他自身更是兼具師門及神教所有傳承,於武學一道的造詣已屬當世前列,因而他很清楚,外功招式偶然練錯了,不過是損傷肢*體氣血的小問題,以內功和藥物慢慢恢複即可。就算是普通意義上的內傷,也可經過旁人或自身的內力療養。但是,內功根基上出了差錯,絕對就不是隨便打坐運氣或吃些丹藥就能夠糾正過來。


    若要修正完善吸星大*法這般絕世武學,須得精通人體【陰陽五行氣機】的運轉規律,精通【精氣神】之玄妙,精通氣血內息的各種養練轉化之法,其間之複雜難明絕非野路子出身的普通江湖人所能想象。就算任我行這般武學理論的“教授級”人物,短時間內同樣一籌莫展,無從下手,頗有“書到用時方恨少”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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