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迷蒙,石之軒如流雲黑虹般橫空飛掠,輕旋飄落,卓立殿頂,凝目俯視著下方那道“熟悉”身影。


    小院中,嘉祥大師長身靜立在藏著和氏璧的深井旁,渾身僧衣獵獵拂動,不住蒸騰起蒙蒙水霧,若非枯瘦黜黑的外表破壞了整體形象,還真有幾分騰雲駕霧的仙佛氣息。


    沐浴在月華淨輝下的井口,閃爍出隱約可見的五彩靈光,並越來越清晰,同樣隨著時間推移而不斷遞增的,還有和氏璧的放射性異能。


    浪潮般的無形波動以深井為中心,由近及遠,不住擴散,蘊含著直透修行者靈魂的煩躁因子……


    石之軒心念微動,暗忖:果然不出我所料,之前嘉祥一直在井下借助和氏璧異能修煉【枯禪玄功】,身心寂滅,才會對我的到來後知後覺,和氏璧的異能波動也因此有所沉寂!


    運功蒸幹了衣衫,嘉祥大師以他低沉嘶啞,但又字字清晰,擲地有聲的聲音道:“和氏璧幹係天下安危,不容有失,施主若能息止幹戈,就此離去,實乃功德無量。”


    盡管在和氏璧異能波動的嚴重幹擾下,這徐徐擴散的語聲,仍彌散著強烈的精神感染力,有如暮鼓晨鍾,震蕩院堂,恍若重錘般狠狠敲在周遭諸人心靈深處。


    可把深迷在人世苦海作其春秋大夢者驚醒過來,覺悟人生隻是一場春夢!


    石之軒暗呼厲害,憑他的心性修為,固然不會受其精神感召而就此改變心意,可要是換了別的魔門高手,就算同樣仍能堅持本意,也會心湖波蕩。最不濟,亦會精神氣勢衰減。


    不由暗暗讚歎不已:無論武功高低,還是禪心和精神修為之深淺。嘉祥均無愧於四大聖僧之首,未必輸與了空!


    嘴上卻毫無感情波動的淡淡揚聲道:“和氏璧天下至寶。唯有緣者或可暫據一時,爾等禿驢保存寶璧二十餘載已屬天大福分,莫非還妄想永久據有?


    今日本人前來取璧,正是爾等與寶璧福緣已盡,若爾等仍自貪戀不舍,豈不聞禍福無門,惟人自召?”


    “阿彌陀佛!”嘉祥早從帝心口中知曉,對方數年前就曾來此盜取過和氏璧。卻無功而返,此次對方再來,必然準備充分,勢在必得,當下嘉祥也不再多言。


    身處和氏璧異能力場強烈處,他當然不會過早潛運真氣而自討苦吃,亦有信心在對方出手前的那一瞬,硬頂著和氏璧異能的強烈幹擾,將【枯禪玄功】運至巔峰,接下對方的雷霆一擊。


    再之後麽。雙方均處於和氏璧異能風暴的中心,真氣運轉嚴重受製,倒也說不上誰吃虧。誰占便宜……


    一邊默默計議著戰術,嘉祥一邊仰頭細細打量這魔門後起之秀,以禪心暗暗感應及鎖定對方的精氣神。


    皎月淨輝下,黑衣人周身魔氣隱現,閃映著朦朧光暈,乍看有如一尊黑水晶雕成的魔像,蘊含著超越了世上眾生的美態。


    麵巾外露出的一對眸子,帶著天邊雲霞般的紫芒,像是黑夜裏的兩粒寶玉。不動時,似乎全無生命;閃動時。精光四射,勝過天上最亮的星辰。


    然而不論其眼神動或不動。均顯示出過人的堅毅和果決,其意誌絕非任何大義虛言及精神感召所能動搖。


    黑衣與月輝,對比強烈。


    黑衣人整個人充滿了一種魔異的魅力,使人心膽俱寒。


    嘉祥大師麵上不動聲色,心底卻暗暗驚奇,雖然黑衣人站在他前上方數丈處,但嘉祥精修般若性空數十載的禪心,卻完全感覺不到他的存在。


    換而言之,假設他閉上了眼睛,會徹底地不知道黑衣人正在他身前!


    以嘉祥的禪修,亦忍不禁一陣心悸,急切間難以尋到出手之機。


    須知,僅僅尋常的江湖一流級數高手,就已培養出一種接近第六感的觸覺,盡管毫無痕跡,但隻須有人接近,心靈即現警兆。


    跨入宗師級門檻的高手,已或多或少初具精神感知或靈覺感應的雛形,盡管遠遠達不到入微層次,亦稍遜於精擅精神和心靈修為的道、佛高人,可對危機的預感,終究更為敏銳和清晰。


    而他們四大聖僧這種宗師高段,幾乎隨時有望臻達大宗師的當世頂尖高手,更有最為精擅感應的禪心靈慧為助益,一旦聚精會神,靈覺感應之靈敏,足以讓世上一切有形無形之物都無所遁形,絕無可能對這麽一個天下有數的魔頭“視而不見”!


    然而這一套,完全不能用在黑衣人的身上!


    這黑衣人和嘉祥所熟稔的諸多魔門邪人、陰癸妖魅剛好相反的強烈對比,他們整個人渾身發射出陰寒之氣亦或魅惑之氛,令你不斷去抗拒驚怕或迷戀不舍,不斷提醒你他(她)的存在。


    這黑衣人卻又完全不同,虛虛渺渺,靈動詭變,無跡可尋,使人無從掌握。


    此情此境,嘉祥愈發堅定自己的判斷——冒然出手隻會使自己陷入氣勢受挫,進退不得的窘境!


    而他唯一所能做的,唯有沉心靜氣,在對方出手搶攻,氣機外露的一瞬間,憑著靈敏禪心精準捕獲並緊鎖對方的精氣神,防守反擊一氣嗬成!


    不由地,嘉祥腦海中浮現出多年前曾經見過的那魔門老不死邪帝,而且不知為何,嘉祥總覺得麵前這黑衣人身上有那邪帝的幾分影子,卻又不盡相同。


    對峙中,石之軒默默等待著和氏璧的異能波動攀升至最高峰的一刻,卻渾不知曉,下方的枯瘦和尚已隱約看穿他的幾分“老底”。


    其實這也怪不得他,畢竟達到乃至超過四大聖僧級數的魔門高手本就鳳毛麟角,其中精擅魔種等精神力量的,更是唯有向雨田一人而已。


    有意無意間,石之軒傾情演繹的魔道奇人,精擅以魔氣和精神惑人五感的‘黑天魔尊’,多多少少總有幾分邪帝向雨田的味道。


    這一點,在石之軒對【道心種魔大*法】中精神秘法的參悟和運用日漸成熟,並與向雨田有過數招切磋之後,尤為明顯。


    當然,嘉祥就算對此有所懷疑,也不可能為此專門尋到向雨田求證,唯有將之暗暗沉入心底深處。


    若無意外,等到他圓寂或坐化的那一日,此事便會與他此生所知所獲的諸多辛密一道黯然消逝於世間。


    皎月高懸,靜夜無聲。


    這毫無爭殺氣氛的莫名對峙似乎無休無止,直到永恒。


    帝心尊者倒提著禪杖的魁梧身形,躍現在石之軒右方的另一屋頂,而手撥檀木佛珠的智慧大師,亦漫步至院牆外的小徑上。


    再加上本就靜立小院正中的嘉祥大師,三大聖僧恰好呈立體的奇異三角形,將石之軒遙遙圍困。


    各自無形無影的禪心感應,亦自然而然相輔相成,連為一體,猶如天羅地網般,將石之軒層層籠罩,牢牢緊鎖。


    一時間,即使石之軒的精氣神已然深深嵌入虛空,融入天地間某種神秘層次,仍不免隱隱感覺到無形而磅礴的精神壓製。


    之前並非石之軒不懂速戰速決及各個擊破的戰術,坐失良機,而是他深知,類似的戰術手段對江湖上尋常的宗師級高手有效,但對於三大聖僧這種集武功高手和禪境高人為一體的修行者,實際效果極其有限。


    且不說一旦交手,雙方氣機緊鎖,石之軒目前這種讓三大聖僧肉眼看得見,禪心感察卻“摸不到”的神秘效應立時不攻自破。


    就說三大聖僧各具神奇的精湛禪功,若是不顧一切,單獨一人即足以與石之軒兩敗俱傷。


    尤其是,即使石之軒取巧奪得和氏璧,而三大聖僧戰力仍在,他亦難以提著和氏璧逃脫三大聖僧聯手的禪心感應和追蹤。


    這注定是一場身體和心靈的拉鋸戰!


    月上中天,皎潔淨輝宛若實質,充斥天地。


    似乎在與月華呼應,虛空中無形而澎湃的和氏璧異能力場越來越強,乃至攀上今夜的最巔峰。


    和氏璧仿佛活了過來了一般,放射出無與倫比的精神異力,浩浩蕩蕩,猶如驚濤駭浪,不住拍打周遭一切修行者的精神意誌,要強行侵進諸人的腦袋和體內去。


    若是此刻收斂精神,謹守靈台的一點清明,憑著四人的心境修養,自然可以一念不生,萬念不存,有驚無險的穩穩硬抗過去。


    偏偏在場四人均是精神感應全開,相當於對於和氏璧異能的侵襲不僅毫不設防,還舉雙手歡迎,所受到的影響更是成幾何倍增,恍若在一場精神上的狂風暴雨之中赤**果**果的苦挨。


    奇怪而陌生的景象紛紛呈現,令人煩躁得幾欲瘋狂大叫,似若陷身在不能自拔的噩夢裏。


    而身在深井旁,離著和氏璧直線距離最近的嘉祥大師無疑首當其衝,所受影響最為強烈。


    即使憑他超凡入聖的禪定修為,勉強保持禪心不動,警戒敵方之餘,亦不免眉頭緊皺,麵色悲苦,背心隱隱滲出冷汗。(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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