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鞍山深處,冰洞密室將世間的一切紛雜盡皆隔絕在外。


    無論是長孫晟與大草原群英的鬥智鬥力,惺惺相惜;還是陰癸派在長安聯合宇文氏五王與楊堅明槍暗箭,殺機重重;至乎幻魔一號擴張領地,經營基業,以及與尉遲迥虛與委蛇……凡此種種,都已給石之軒拋到九霄雲外。


    “看來,還是得運用這東西……”


    盤坐在冰晶圓台上的石之軒輕歎一聲,雙手盤抱,全心全靈地集運陽神之力,漸漸地兩掌之間多了一團太清罡氣,其內仿佛充斥著什麽無形之物,衝擊得太清罡氣不住扭曲變形。


    唯有道行深湛,開啟無上慧眼之人才能看見,那是一顆仿佛存在於異度空間的熾金光球,玄之又玄,浩瀚而又虛渺。


    正是石之軒之前所截取的那團人道氣運本源!


    似乎感應到這團近在咫尺的氣運本源,靜靜躺在冰晶圓台上的暗金色舍利晶球頓時放射出無量漆黑毫芒,邪氣森森。


    可惜受到奇異晶球的強力約束,絲絲縷縷的漆黑邪氣根本無法徹底脫離晶球!


    驀地,石之軒雙掌一翻,那團太清罡氣裹著熾金光球緩緩騰飛到他頭頂上方,憑空懸浮著滴溜溜旋轉個不停。


    下一刻,石之軒頭頂百會穴一亮,一顆有若實質的清金氤氳雲光球浮現升起,五彩靈光明滅閃耀,美輪美奐……竟是他的陽神凝聚體!


    仿佛給無形之力操控著,他的肉身徐徐平躺下去,就像沉睡安眠一樣。而舍利晶球則突然活過來似的,輕飄飄浮空,在冰室裏悠哉遨遊。


    “哢哢哢……”


    圓台上的冰晶飛速凝結增生,眨眼間就將他的肉身包容封凍在厚厚的冰層裏。


    而半空處,太清罡氣如漩渦般流轉不休,所產生的磅礴引力把石之軒的陽神光球和氣運本源混合在一起。


    “燃燒吧!”


    無形聲波洶湧咆哮。


    太清罡氣裏五彩靈光明滅爆閃,好一陣扭曲變幻之後,兩者徹底融合為一,陽神光球外裹了一層熊熊燃燒的半透明熾金光焰,就像一顆濃縮之極的小太陽!


    周遭虛空仿佛煮沸的開水,肉眼可見地扭曲沸騰起來……


    “終於抓住你了……”


    憑著冥冥中那股欲拒還迎吸引力,實則是兩個世界之間的引力、斥力等諸多玄之又玄的無形作用力混雜不清的綜合聯係為橋梁,陽神的感應之力在氣運光焰的加持下徒增十倍,刹那間透過無窮時空,再次觸及到那一具熟悉的半吊子金身和紫虛寶劍。


    “就是現在!”


    神念波動,震徹虛空。


    三丈之外,無窮無盡的太清罡氣憑空湧現,汪洋巨澤般翻滾澎湃,一紅一白兩股凝如實質的能量倏地浮現,就像兩條活潑的魚兒,在太清罡氣的海洋裏銜尾追逐的同時體積瘋狂膨脹,至陽至熱和至陰至寒兩股截然相反的氣息濃烈無比。


    反之,磅礴無量的太清罡氣則不住凝縮,似乎要聚斂成一顆圓球。


    眨眼之間,至陰至陽兩股能量已經交觸,並沒有發生尋常勁氣交擊的爆裂後果,反而如鐵遇磁石般緊緊粘合,仿佛兩條魚兒首尾銜接,高速運轉,同時亦給不住凝縮的太清罡氣球死死拘束壓縮,構成了一個立體的太極圖。


    虛空瘋狂扭曲起來!


    忽然間,整座冰室陷進伸手不見五指,連夜眼也起不了任何作用的絕對黑暗裏去,就像挪移到了另一空間去。


    石之軒再感覺不到冰室,更感覺不到自己的肉身,隻感覺得到陽神和舍利晶球,那是元神層麵的存在!


    一切都靜止了!


    時間和空間似被這至陰至陽水火交融的太極力量操控了,再不以平常的方式運作。


    然後在這絕對黑暗裏,一紅一白兩股能量仍在高速運轉,仿佛成了這神秘天地的永恒核心,發出撕裂了虛空的電焰,像蜘蛛網般散射半空。


    它們散發的無窮光芒,本該照得任何陰暗敵方明如白晝,偏偏此刻的四周盡是無窮無盡的黑暗。


    一個奇異的空間出現了,卻是眨眼即逝,令人疑幻似真。


    “這就是所謂的‘仙門’麽?”


    無數人夢寐以求的穿越“仙門”,踏足“仙界”,就在這一刹那!


    然而石之軒卻一反常態地無動於衷,裹著氣運光焰的陽神根本沒有衝進“仙門”的想法,反而懸浮不動,抓緊時機全心全靈地感應著“仙門”的微妙本質。


    下一瞬,“轟!”,無可抗拒的能量從“仙門”湧出來,緊接著“仙門”就要關閉……


    “走也!”


    恰在此時,石之軒那光焰繚繞的陽神倏地投入舍利晶球,然後駕馭著舍利晶球電光般激**射過去。


    綻放出前所未有的清光金芒的舍利晶球,就像逆水行舟一般,頂著“仙門”湧出的能量狂潮硬生生衝進了“仙門”。


    此刻若要踏足“仙界”,就該奮力一衝,直到“仙門”通道的盡頭,然而石之軒再次做出反常之舉,竟駕馭著清光蕩漾的舍利晶球一個盤旋,狠狠撞破了“仙門”通道的側壁,並在一瞬間融入了冥冥中所感應到的那兩個精神烙印所在世界的波動,消失無蹤。


    整個過程盡在電光火石之間,就像是在邁入某一個大門的刹那戛然而止,又詭異地撞破了門框,從縫隙裏擠出去了一樣!


    “轟!”


    狂猛的力量繼續往四外衝激,“仙門”徹底關閉。


    轉瞬間一切風平浪靜。


    整個冰洞密室似乎給超級風暴肆虐過一樣,儲蓄著巨量太清罡氣的冰晶圓台和周遭冰壁竟給生生刮去了一層,碎冰渣、冰塊遍地都是。


    好在石之軒早有所料,封凍著肉身的冰層足夠深厚,被刮去的那一層不過十之一二而已,否則若是他絲毫防護也不做,此刻他的肉身即使不會灰飛煙滅,也會遭受重創。


    ……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雲海翻卷,清光朦朧的晶球淩空滴溜溜輕旋,無形的神念波動蕩漾開來。


    “那股強大的牽引之力……所謂的‘仙門’果然大有問題!”


    石之軒那光焰繚繞的陽神從晶球上脫離,晶球所閃爍著的清光頓時消失,恢複成黑芒閃爍的暗金色。


    不過漆黑毫芒竟淡薄了不少,似乎晶球裏的邪靈元氣大傷。


    事實也確是如此,未免陽神為晶球所困,之前他也隻是將一小半陽神注入晶球,聯合晶球裏的邪靈之力,共同抵禦從“仙門”另一邊狂湧出來,隻針對物質而對元神靈體無效的那種強大無匹的神秘力量。


    不僅晶球裏的邪靈耗損了大量元氣,就連石之軒的陽神也累得不輕,陽神表麵那由氣運本源燃燒而成的奇異光焰更是損耗殆盡,此刻正漸漸熄滅。


    “人道氣運本源果然不愧是最近似於天道本源的玄妙力量,我的陽神經過氣運光焰的煆燒淬煉,竟然更上重樓,不僅愈發純淨無暇,通靈如意,就連之前分割那一絲本源所造成的損傷也堪堪痊愈了!”


    重新化成人形的陽神法身嘖嘖讚歎著,仿若一團虛空清氣構成的半透明左手虛握著舍利晶球,一邊打量起周遭的環境,一邊仰頭聳了聳鼻子,做出吸氣和享受的模樣。


    “這世界波動,好懷念的味道……可惜就是天地精氣愈發稀薄了,惰性也更嚴重了!”


    又感受著晶球裏邪靈的萎靡狀態。


    “由此看來,須得很長時間才能補足邪靈的元氣!”


    皺了皺眉頭,精神念力無視了重重空間,探入那個精神烙印,整個陽神倏地化作一道清氣,一個盤旋裹了舍利晶球,仿佛一陣長風般衝出層層雲海,直往下方的無垠大地投去。


    “師妹、梅娘、封師兄、成師弟、守乾、平之……還有風師叔!”


    思及就要再次見到久違的親人,即使以他的心境修養,也忍不住暗暗激動。


    恍惚間,一座宏偉城池迅速拉近放大,縱橫交錯的大小街道,高高矮矮的樓宇屋舍,熙熙攘攘的人群車馬……


    “皇極殿!”


    無視了殿外值守的重重禁衛,清風在屋簷琉璃瓦棱處一繞,便攜著舍利晶球遁入了金碧輝煌的大殿裏,徑直投向龍椅上端坐著的那具肉身,從其頭頂沒入,晶球也滑入了左袖裏。


    “怎麽回事?”


    沉寂了不知多久的肉身驀地震了震,氣息扭曲,卻並未能如願站起身來,清淨無瑕的陽神本能地瘋狂排斥著肉身裏無處不在的濃烈腐朽氣息,就像水火相激,無法共存。


    陽神靈力強大無匹,當然可以硬生生壓製這腐朽氣息,侵占並駕馭這具肉身,但恐怕用不了三五日,這具肉身就會徹底崩潰、腐爛……


    激動之情頓時不複,陽神無奈重新出竅,懸浮在丹陛上空,沉吟不已。


    “當年我元神離殼前刻意在軀殼裏充滿了乾陽清氣,本以為能夠保持軀殼金剛不壞、百年不腐之餘,還能最大程度的保留血肉生機……


    隻可惜,沒了元神的鎮壓穩定和入微操控,這些乾陽清氣天長日久之後竟然漸漸散亂起來,最終雖然仍能勉強保持軀殼不腐,卻再不能延續血肉生機。


    而血肉生機盡化死氣之後,又反過來侵蝕乾陽清氣,使之變質成了一種奇異且頑固的腐朽之氣……”


    “失算了……失算了!”


    今時今日,這具肉身已經不複當初的溫軟鮮活,而是變成了冷冰冰的死物,就像一尊玉像,甚或一具硬邦邦的僵屍!


    就連曾經肉竅圓滿而自然散發的淡淡檀香也沒有了。


    “難怪肉竅裏的精神烙印消泯潰散得如此厲害!”


    當初的他,無論道行,學識,還是神通靈力,都不能與如今的他相提並論,難免百密一疏,否則若有如今這凝結空間的太清罡氣,也不會弄出這麽大的紕漏。


    “罷了……舍利晶球就暫且放在這裏,先去尋守乾,也不知他這皇帝做得怎麽樣了?”


    陽神複又散化成一陣清氣長風,徑直透牆而出。


    ……


    養心殿。


    任盈盈獨坐龍榻之前,纖纖玉指扣著一隻腕脈,凝眉不散。


    仿佛永遠停滯在二十五六歲月的她一身鳳冠霞帔,成熟優雅,風姿綽約,美豔不可方物。


    最難得的是,不經意間流露出的那一抹兒端莊雍容,帶著大權在握、高高在上的高貴威嚴,凜然不可侵犯。


    龍榻上躺著一個三十出頭的英俊男子,身覆明黃錦被,露在外麵的衣領、袖口也是明黃色裏衣,此刻男子呼吸綿長,神情安詳,仿佛陷入了深深沉眠。


    任盈盈輕歎一聲,把男子的手腕放回錦被裏,精致的嘴角露出絲絲苦澀,“難道你當真忍心棄我們母子於不顧,就此長眠不醒?”


    原來,英俊男子正是嶽不群的長子,大華帝國的開國太祖,嶽守乾!


    素手揉了揉額角,任盈盈眼中忍不禁現出一抹兒不堪重負的疲憊之色,令人見之生憐。


    一陣清氣無聲無息地透牆而入。


    “怎麽會?守乾為何會經脈混亂,百穴移位,差不多就是個植物人……莫非是練功走火入魔?”


    無形的神念波動蕩漾開來。


    任盈盈仍自意氣消沉,一無所覺。


    “不管了……先借守乾的軀殼一用!”


    清氣淩空一個盤旋,決然一頭紮入嶽守乾體內。


    下一刻,“嶽守乾”倏地睜開雙眼,閃電般掀開錦被,一手抓向任盈盈的咽喉。


    任盈盈悚然一驚,本能地想要運功反抗,卻忽覺嬌軀給一股渾然大力死死壓迫,根本動彈不得,宛如周遭空間都已被凍結住了。


    還不等她目露駭然,雪膩的脖頸已給“嶽守乾”的大手緊緊扣住,再也說不出話來,緊接著體內剛剛提聚的功力也給大手注入的精純真氣一下子衝散,周身大穴一齊被封。


    “嶽守乾”鬆開手,坐回榻上,一邊微微活動著僵直的肢體,一邊淡淡道:“盈盈,守乾怎麽會變成這個模樣?”


    任盈盈玉容遽震,美眸盡是不可置信之色,顯然一下子就分辨出這個久違的聲音和語氣,忍不住斟酌著道:“是否父親大人仙駕降臨?”


    “不錯……多年不見,想不到盈盈你的心機和武功都精進如斯!”


    “嶽守乾”依然用著曾經屬於嶽不群的神情語氣,外加嶽守乾和嶽不群父子長得本就很是相像,直讓任盈盈以為從前那個風華絕代的教主重現眼前。


    然而任盈盈到底繼承了任我行的狡詐多疑,絕不會輕易相信某些匪夷所思之事,眼神一閃,驀地撲哧一笑,嬌嗔道:“好了守乾……你剛醒來,就別裝父親大人來戲弄我了!”


    她臉上浮現出疑惑之色,不知有意還是無意,放大了聲音,“剛剛我才給你把過脈,你走火入魔的內傷似乎並沒恢複啊?”


    石之軒笑了笑,伸手拍了拍任盈盈的香肩,意味深長道:“此方空間已給本尊的神通法力牢牢封鎖,一絲聲音都傳不出去,盈盈你不必白費心思召喚人手了!”


    霎時間,任盈盈隻覺他輕拍自己的動作和韻味似曾相識,情不自禁地想起當年少林寺一戰,嶽不群也曾伸掌貼著她的肩背,予她的感覺一般無二的平和溫柔,但又隱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冷漠。


    這不是嶽守乾所能假裝得出來的!


    任盈盈美眸一亮,心裏頓時有了決斷,忍不住大大鬆了口氣,“原來真是父親大人元神歸來!”


    有一個“飛升成仙”的公公,她對修真了道的專業知識已非吳下阿蒙。(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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