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你的麵紗摘了!”


    弘皙仔細端詳著眼前的妙玉。青絲堆雲髻,高簪墜流蘇,耳環雙追珠排,脂粉不施自美,眉如翠羽鼻若架山,眼眸似滴淚泛著水氣,十指纖纖如春筍,蜂腰微展顯金蓮。而她身邊的這位同樣挽著高髻,柳葉眉吊梢,秋水眸暈春,朱唇皓齒體量稍豐,若說前一位是水仙之綻放,雖清高仍有怯怯,這位便似怒放半日之芍藥,如此婀娜窈窕附贈妖嬈嫵媚,難怪張宗仁迫不及待!


    “世子,留下吧,”張宗仁涎笑著,頗得沒皮沒臉的精髓,“您讓我做伴讀,可我打小看見那些聖賢書就昏昏欲睡,考了好機會才過了童生試,這樣的身份做伴讀不是給您丟臉麽?有這樣的妖嬈紅袖添香一下想必能讓奴才的寒窗苦讀多了幾份樂趣――”


    話沒說完就挨了弘皙一腳,忘了剛才被人揪住小辮兒要逐出府的臊眉耷拉眼?莫說爺給你選好了高景芳,兩口子安安定定的琢磨《紅樓》不挺好?當著未來小舅子的麵做急色像?踹你個沒心沒肺!


    踹完也就隻能任其上梁不正下梁歪了。反正姓賈的也都亂七八糟,那賈璉因為平兒出痘避出門不還“帶著清秀小斯消火”麽?尤其隆科多的熱忱不能掃那就死道友不死貧道唄,何況這是你主動要求,手點張宗仁,“爺就把這妙玉賜給你了,一會就叫人送到靖逆侯府盡情的給你添香,明年春闈你要考不上舉人,哼哼!”


    “啊――”張宗仁這回傻眼了,慶元把青樓女子領回家佟國維盛怒,張家侯門深似海又豈允容身,妙玉進門自己就得被趕出去,而舉人――那是在說我麽?別人十年寒窗都不見的能成,憑自己不足十月一蹴而就?張宗仁苦著一張臉,道:“爺,能不能寬限小的一段時間?”


    他得了便宜賣乖,別人還一定不同意呢,妙玉盈盈下拜,“世子,妙玉雖身若浮萍卻是有血有肉之人,若非隆大人強勢逼迫也不會避禍佟府惹出些許事端。今日來見本是聽人言講世子之英雄氣生了仰慕之心,世子何必以貨輕賤!”


    身雖低,一番話卻說得不亢不卑,弘皙由不得轉頭看看隆科多,他以為隆科多嘴裏的“搶”是價高者得強力者先的搶,是不公平但總有交易的買賣呢!難不成還是空手套白狼?


    “你以為是贖身麽?”那四姐仍是一貫的趾高氣昂,“莫說我家小姐早是自由身,便是仍在賤籍像隆大人這樣窮的就剩下褲子的從四品能有贖身銀子?”


    “你――”刁鑽挖苦讓隆科多臉漲得通紅,伸手便去摸刀柄!


    “怎麽?你還想砍人,來啊!”四姐豐厚的胸部都頂到隆科多跟前了,“就忘了這幾天吃的誰的喝的誰的,狼心狗肺的東西!”


    “世子,要不就留下吧!”張宗仁湊到弘皙跟前,“妙玉大家一向潔身自好,而既然說心生仰慕夜讀捧燭也是一段佳話呢!”


    是他娘的你的佳話吧,弘皙的腳又抬了起來,欺負本世子小你想著近水樓台――一腳卻踹空了,搶先他一步的卻是高欽,“混賬,堂堂旗主府還要幫你這無恥之尤金屋藏嬌?”


    “你他娘的閉嘴!”張宗仁怒了,力不大可心儀女子當麵恨不能刷上金粉放光芒,你敢踹我?瞪著眼嗬斥:“爺是伴讀縱有錯也由世子訓斥,你個看大門的也敢沒大沒小?甭以為你是什麽五品藍翎,在京城,金水河的王八都比你這號的稀缺!”


    “剛才以下犯上衝撞世子的賬還沒跟你算也敢蹬鼻子上臉?堂堂閩浙總督府就養出了你這麽個沒規矩的東西?”


    一番狗血噴頭如當頭棒,高欽撲通跪下,“屬下知錯,請世子責罰!”


    世子剛剛連問姐姐與張某人的年齡雖惡心可聯姻倆字卻刻在腦海揮之不去,張宗仁起了尋花問柳的心思他第一反應就是義憤填膺,潛意識他這就是再為自己的姐姐抱不平,故而想都不想的就是一腳下去,當卻忘了伴讀還是狗頭軍師兼幹髒活背黑鍋,故可隨意發言,而自己哪怕是剛被任命的佐領,不在其位不得謀其政!


    “你給我閉嘴!”弘皙對著隆科多一陣苦笑,“下人們不懂規矩倒讓舅爺見笑了!”


    “奴才不敢!”說真的,跪地上還有幾分忐忑,現在,隆科多早已看得目眩神怡。


    張宗仁之為高欽理解為見色起意色膽包天,隆科多卻不這麽看。


    如張家這般以軍功起的勳侯世襲之家,想在太平盛世中榮寵不衰唯有聖眷,而弘皙世子為嫡長孫不出意外便是三代之主,鐵鐵是“奇貨可居”。張宗仁能讓世子幫他掩過又豈是“混”出來的?就連那沒羞沒臊到挨一腳,踹完了人賞給他了吧?確切講這該是視若兄弟的寵溺!翌日登基,“諂臣”張家幸福萬年長。


    就連專門跟張宗仁的作對這位,隆科多也不敢小覷,若真心瞧不上何必回護?


    看當朝有索額圖必有明珠,明珠倒台又有三叔頂上,居上既不允許下臣抱成一團也不任由東風壓了西風,要的便是一個平衡,世子雖小也得其中三昧啊!


    這倆人的“待遇”對隆科多就像餓極了的人看見了紅燒肉,伸手就能拿慢慢的誘惑怎不心思神往,“世子,奴才戎馬十幾年對規矩還有些心得,若不棄,奴才願為世子解憂!”


    “舅爺莫急麽!”弘皙一笑,投靠自然歡迎但隆科多的價值在未來的九門提督上,有了變數反而不美,“舅爺品級雖微也有職司,掛冠棄印怕是皇瑪法也不喜――”


    弘皙略作沉吟隆科多的心裏卻涼了半截,三叔不也是這麽說麽?恍惚中卻聽弘皙說道:“開府之日便請舅爺來做個司儀如何?若入得皇上法眼姿勢皆大歡喜,否則,本世子居鑲黃旗主位,於旗內還是有運作餘地的!”


    “謝主子恩典!”


    世子到主子,一個字的變化證明隆科多投靠的誠意,開府司儀可不是結婚典禮催人淚下的話筒架子,而是總管與迎賓的結合體,如此抓眼球的職位隻要皇上還念些許西征之恩情,封賞豈不名正言順?哪怕萬念俱灰“旗內運作”是底限!


    驚喜還沒完,弘皙又道:“舅爺言道家境艱難,長輩淒苦弘皙也難心安,宗仁,莫忘了從府上提兩萬兩銀子給舅爺……”


    “奴才今世做牛做馬也難報主子的大恩大德,”隆科多哭了,過的淒苦他也曾去戶部厚著臉皮借錢,這些年累積下來就是兩萬兩,說真的,前一陣子有上諭要追繳國庫虧空戶部也發了“部帖”,他還真不知道上哪去弄錢!


    但這話他不能說,妙玉已是麻煩再講虧空?還要不要臉?


    就像那些剛出道的娛男工作者,即便拋卻名節總還是給自己留一點自尊虛榮的,或者說這是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剛開始賣藝不賣身,隨後允人上下其手卻死守,在接下來哪怕為了錢人可以任君采摘總不會有深吻,這叫戲子無情**無意!但總有例外,遇上善解人意更兼沒入巷就打賞大筆小費的恩客,哪怕心若冰封也會裂痕,事實上她賣力伺候的時候已經大踏步朝著身心俱醉或厚顏無恥的方向發展!


    “爺,小的能不能湊個趣?”張宗仁笑的很賤,“妙玉既然留下,能不能玉成四兒與隆大人,小的看倆人挺親密麽?”


    一句話說得隆科多汗都下來了,同處簷下這幾日不光是他連他的家人都領教了這位四兒的厲害,就一張刀子似的嘴巴都足以閉月羞花沉魚落雁。自己的發妻也算勳貴之間,糟糠間也磨練了一嘴的刁鑽刻薄,可一照麵落花流水的,還把人帶回去必定是家宅不寧六畜難安,可張宗仁,他還不是九門提督那一品重臣呢,人窮誌短得罪不起啊!


    孰不知張宗仁這是把“聯姻”神展開,就像弘皙逼著他跟高欽扯上關係一樣,像高欽這樣說不清道不明的“對頭”,危機時為世子兩肋插刀,可安穩時卻可能插世子兩刀,無法主宰無法幹預無法正麵衝突,得,自己這過牆梯就犧牲在張良計上!


    而四兒橫亙在自己與妙玉之間同樣如此,那張尖酸刻薄的小嘴哪回看見都腿肚子轉筋,她要如影隨形,紅袖添香還有個屁的詩情畫意啊!既然她主動把那啥送上去任人采摘,既然隆科多新來投靠咱們就是兄弟,既然是兄弟兩肋插刀都不怕你就順帶把她收編了吧?


    “世子,這,這不合適吧?奴才的原配本是舒爾德庫大人親自主婚的,奴才擔心貿然將四兒姑帶進門怕是對他老人家不敬啊?”


    隆科多硬著頭皮把自己跟輕車都尉舒爾德庫也就是弘皙的外祖的鐵血交情講了一遍,說真的他自己都覺得難張嘴,世子既允諾又賜財帛,再講什麽不成了挾恩邀功麽?


    “哦――原來舅爺跟外祖還有如此深厚的情誼,”弘皙笑著點頭,“如此正好,待我稟明額娘請你家夫人入宮說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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