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一回講笑話,康熙可以忍,換個角度他甚至要感謝弘皙的插科打諢。(。純文字)皇帝於朝政天下都是no.1的角色,凡事戰術上可以重視,但戰略上必須要輕視。訓了弘皙也換了心態,大廈將傾一下就變成一時為難了,所以才有讓張廷玉下朝後給弘皙講規矩。


    但這一回——留給子孫後世一個繁華盛世已經成了泡影,勵精圖治、精忠愛國的一幫朝臣也算遮羞布,可一時為難竟然難住了滿朝文武?


    敏感的人總是會受刺激,不給力的朝臣讓康熙腦海瞬間閃過顏麵掃地四個字!笑,也就成了比諷刺更紮心的嘲諷!


    被嘲諷,驕傲的人會羞憤欲死,強力的人會惱羞成怒,康熙恨聲道:“皇太孫,告訴朕,你在笑什麽!”


    “回皇瑪法的話,孫兒在笑張衡臣,”弘皙還真敢實話實說,“孫兒以為衡臣公很忙!”


    滿朝文武都在,唯獨點名張廷玉的“忙”,言下之意自然是旁人都做擺設,可如此被貶低的滿朝文武卻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的眼神分明在說:


    俺們才不上當呢!


    追繳虧空的旨意早在熱河就明發天下了,可迄今為止,真正還虧空的怕是除了張廷玉和太子再也沒有第三個。皇太孫昨日開府,酒宴之上限令鑲黃旗的上下一個月內還清虧空,這樣的消息瞞不住別人。而今天一上朝,康熙滿臉怒色,皇太孫冷嘲熱諷,再加上一個張廷玉扳著手指頭給大家算賬,他們隻當是這三位在合起夥兒來演戲呢!


    搭話,不甘受辱,可以啊,先把戶部的虧空還清再說!這,就真的違了初衷了。


    憑啥跪在這兒做泥塑木雕?就因為虧空不想還,但張大人把國事都交了底,誰敢說個不字?哪怕稍有異議皇上就能摘了你的頂戴扒了你的朝服!但地主家是真的沒有餘糧啊!倉廩實才知禮節,身無餘財,他們也就不要臉了!甚至不少人篤定,寬仁治國的康熙說不定就又一回的法不責眾!


    “皇上,”眼見朝堂又要冷場,熊賜履顫巍巍說話了,“老臣以為,皇太孫之言一語中的!老臣這個首輔——”


    “你又要請辭麽?”康熙有些惡狠狠的打斷他,“朕問你,這虧空事如何追繳?”


    “這——”熊賜履一時有語塞了,朝臣們裝死狗什麽意思他很清楚,犯眾怒的事一般都是年輕人幹的,像他這樣的老人家絕對不會沾邊,可現在——一咬牙,死道友不死貧道啊!


    “老臣以為,虧空必須繳納,不光要繳還要快繳!”熊賜履道:“衡臣隻講了當下之難,其實更難的還在後邊——”


    更難,一句話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


    “便在前幾日,老臣發問往河道衙門詢問今年淮河汛情,回報中多次有‘春夏yin雨,入秋更甚’‘堤壩險有不忍言’之詞,老臣又著翰林們查閱了淮河水文記錄,水患大都在九月!”


    熊賜履一番話說完,所有人都是一愣!


    “諸位同僚,熊某此語絕不是危言聳聽,一旦淮河決口,怕是幾十萬人嗷嗷待哺,若到時候朝廷拿不出賑災銀兩,才是真正的危局!”熊賜履回首四顧,“古之大禹治水,三過家門而不入,我等縱不敢媲美先賢,然既是登堂入室就該解民倒懸,食君之祿忠君之事,焉能為小家之榮耀而忘國事之急?”


    “熊某做首輔,這些年也自戶部借了些銀子,甚至曾有過皇上既往不咎的奢望,但今日,熊某在此保證,所欠銀兩三日內必定還清!”


    “靜修公果然是朝臣楷模!”康熙良久方才緩緩吐出這句話,靜修是熊賜履的字,此番稱呼也是在委婉表達其歉意,而楷模不僅是讚賞熊賜履的預先處理,更是讚揚其“自曝其醜”的勇氣,稱頌其話在“當”時。


    除此,熊賜履可是先後坐過四任的會試主考的,老師做楷模,學生敢不學麽?旗人,有弘皙的鑲黃旗做表率,漢員有熊賜履做開頭,羊群效應之下,此事定矣!


    “皇上之讚老臣愧領!”熊賜履道:“今日若不是皇太孫的兩聲笑,老臣怕是還要沉迷於自己那個小家的榮辱之中!”


    “太孫殿下,請受老臣一拜!”熊賜履轉向弘皙,端端正正的叩頭,弘皙趕忙側身,“老太師,弘皙不敢當!”


    老太師的稱呼是從太子的角度來的,莫忘熊賜履還有太子太師的尊銜呢,論起來得算是弘皙的師爺輩,弘皙要受了這一禮才叫真的不懂規矩呢!


    “殿下受的!”熊賜履笑道:“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師焉,又曰,君子日三省乎己,殿下當得吾師!”


    “靜修言重了,”康熙心情大好,就像所有聽到別人稱讚自己孩子的家長一樣,內心沉醉在“我的種”的驕傲中,嘴裏卻忍不住要褒貶幾句,“太孫畢竟年紀還小,難免有些胡言亂語,當不得真,就像前番士紳一體納糧不還是惹得滿城風雨麽?”


    “老臣以為皇太孫此語也算不得錯!”熊賜履還真打算語不驚人死不休了,這回連康熙都忍不住歪頭多看了他一眼,心裏合計著這位是不是正話反說。


    “太孫殿下,老臣昨日聽得些傳聞,百思之下疑竇頓消,贖臣不恭問您一句,官紳一體納糧之後何解?”


    昨日傳聞?弘皙一笑,看來鑲黃旗的碎嘴子還真不少!而康熙卻是疑惑,他老人家昨“日”了,還真沒太關注弘皙,熊賜履的問題讓他眉頭輕皺,盤算著這不省心的孫兒是不是又出了什麽幺蛾子!


    “一體納糧,火耗歸公,充盈國庫,而後,取之於民用之於民,忠君之事君予高祿!”


    “好!”熊賜履一聲高讚,“皇上,太孫殿下一語,虧空可解,虐民皆無,千年官場無解之事可決,利官利民利在社稷功在千秋啊!”


    你這是抄襲我的好不好?弘皙微微撇嘴,但這時候他可不能說話,因為滿朝文武的目光齊刷刷的都投到他的身上,憑啥有虧空,不夠花,連收火耗都是不得已,真要“高祿”誰吃撐了去借錢?皮子癢了才找罵呢!


    而康熙的瞳孔也放大,他現在真後悔當初為什麽不給弘皙一個辯駁的機會就急匆匆幫他遮掩,否則——悻悻中難免對弘皙又有點沒好氣,你的膽子不是挺大麽,你咋就不跟朕當麵說呢!


    “弘皙,朕給你三天的時間,將你方才之言整理出條陳,與上書房幾位大學士好生參詳!”


    “皇上聖明!”滿朝文武的齊聲高呼總算讓康熙找回了麵子,嗬嗬一笑,“眾卿平身!”


    良好的開端等於成功的一半,以後的高薪讓朝臣麽也沒了後顧之憂,任誰也知道勒緊腰帶挺過這一段,錢途便是光明一片,朝議的結果很快就出來了:


    追繳虧空領導小組組長:皇太孫弘皙。


    副組長:熊賜履、張廷玉、九阿哥胤禟、十三阿哥胤祥、十四阿哥胤禵(替補四阿哥胤禛)。


    即日,一月之內,戶部與各級藩庫有司以虧空名錄追繳虧空,各級官吏自上而下,未盡者罷職還家,身故者父債子還!


    乾清宮外,結束了朝議的弘皙正待要走卻被熊賜履叫住了,“太孫殿下,聽聞您府上有沉香木?”


    “熊大人的意思是?”


    “孔廟的聖象至今未立,不如以皇太孫的名義奉之!”熊賜履撚須一笑,“有高祿在前,有尊孔於後,讀書人會與皇太孫一個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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