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刀飛,兩人倒!


    若是戰場之上,太孫的神乎其技必當贏得滿堂彩,但現在,不管是侍衛還是兵勇,不光沒人為他一箭雙雕的叫好,一陣刀槍墜地的叮當聲裏,不少人甚至將自己的拳頭塞進了嘴裏,眼睛也瞪得大大的,看著太孫,看著太子,如康熙或李光地一樣,滿是不可思議!


    作為旁觀者,從頭看到了結尾,如一部精彩的大戲,這出戲的名字就叫:王對王,死!


    雖然是象棋的規則,於仔細琢磨也不是沒有道理。太孫稱孤,太子稱孤,隻有皇上才能道寡,寡,終究不敵眾,麵對太子太孫的合力,皇上注定倒下!似乎倒得還挺“沒品”,就像驚弓之鳥,太孫的刀光一閃,皇上就摔下了馬!


    所有人的腦海都忍不住想到同一個故事,從茶館說書先生嘴裏聽來的,宋太宗與宋太祖之間的燭光斧影!但人家至少懂的避嫌,選擇在暗室之內,眼前這父子倆在大庭廣眾之下!


    “悖逆”之行,在太子剛才那番義正言辭的“人言可畏史筆如鐵”之後,就仿佛那話隻對皇上一人有約束似得!


    但沒人敢說怪話或為皇上叫屈,他們正經該為自己擔心。因為悖逆是太子之醜,是皇家之醜,注定要掩藏在光明的背後。而為了太子的正大光明,他們就要永遠的沉淪於黑暗——太孫剛才在降卒的隊伍裏砍瓜切菜已經為他們提供了實例,淋漓的鮮血無非要說明一句話:強權永遠站立在悠悠眾口之上!


    “愣著幹什麽,還不救人!”


    弘皙也沒想到這樣戲劇性的變化,方才投刀,隻是不想讓福壽膏毒害皇瑪法,至於那一刀是不是穿死了李光地,他真沒在乎,這點,從他的嘴裏的稱呼就能看出來,“那個誰”,分明就是路人甲一樣的角色!


    但皇瑪法,雖怨雖憤,但總不能就隨隨便便躺在血泊中吧?眼神瞟過阿瑪,卻發現他是如釋重負的輕鬆。


    胤礽自然是輕鬆,無情最在帝王家,從他坐上太子位之後,這句話就反反複複被索額圖灌輸,到了後來,覬覦儲位的手足兄弟們輪番的傾軋,皇阿瑪不光沒有一次站出來主持公道,甚至以磨礪為名寓意縱容,父子間的關係每況愈下,那點親情自然也就所剩無幾。


    在熱河,康熙留著眼淚直抒君心,胤礽也吐露了心意,知心話雖暫解心結,但因為知心,彼此了解的透徹,源於石玉婷而引發誤會之後,彼此間連觀察或再給機會的麻煩都省了,隻剩下直白的“厭棄”!


    到胤礽梗著脖子為兄弟們立規矩,生生把康熙氣暈,已經是簡單粗暴的碰撞!


    若以忠孝論,太子所為當圈當殺,但因為國不可一日無主,他反倒得了親政的便宜。對野心家來講,除了當頭一棒,一躲兒的綏靖政策隻能助長“熱情”!當弘皙以鮮血喚醒了胤礽蟄伏的勇氣,他已經打定了讓皇阿瑪從哪裏來到哪裏去的主意!


    言語做刀,兒子更給力,有子如此,有父如此,他怎能不輕鬆?弘皙這一聲喊,他也回神了。他知道這時候自己最該幹的是什麽,麵色一戚色,一聲悲呼,“皇阿瑪——”


    抬起袍袖,恍若拭淚樣往臉上一抹,隱在袖子下邊的拳頭卻捶在鼻子上,因為打得狠,不光是淚如泉湧,腦袋也有些暈暈的,一路踉蹌著淚奔到康熙身邊,一邊伸手去探視康熙的鼻息一邊哭號,“皇阿瑪,您說過不平則鳴,兒臣牢記教導,隻想要句公道話,就為了一匹馬,您又何必這樣嚇兒臣呢?你這一去——”


    胤礽以為康熙死了,這番哭訴的言辭一來是在為自己開脫,二來也不忘擠兌皇阿瑪,“一去”之後,本想說“將這萬裏河山的苦差交給兒子扛”,這也是所有太子哭靈時的“官方詞匯”,可指端感覺的絲絲熱氣提醒他,皇阿瑪還沒龍禦歸天呢,本想惡向膽邊生,再送皇阿瑪最後一程,卻冷不丁的一個大嗓門響在耳邊,“皇上,您別嚇奴才啊,皇上——”


    口稱奴才的是狼曋,皇上倒地,他一樣被嚇呆了。作為侍衛統領,他的職責是護衛皇上平安不假,更曾去三阿哥府上問話,但所有這些的前提都是皇上下旨,就像鷹犬,沒有主子的命令絕對不能隨便撲人。


    皇上下旨了嗎?沒有!


    一開始是康熙自負,以為一“言”之力便能將胤礽“殺”的落花流水,等到被胤礽挑起怒火卻已經身不由己。於是,可瞬間掌控局麵的豐台大營被被晾在了一旁。即便狼曋有些自覺的能動性,也被雅爾江阿一語打消了。


    太子的哭聲一起,與皇上幾十年的主仆情分重新湧上心頭,跺足捶胸的哭號,既有懊悔又有內疚,還有幾分前途未卜的忐忑!


    狼曋哭,雅爾江阿也做應,如喪考妣般呼天搶地不說,張牙舞爪的讓幾個隨侍的太醫竟然沒機會近身。


    這一回可要輪到太醫們哭了,貴人們診治,雖有麵見天顏的榮光,但治不好,十有**會成為頭一撥陪葬的,就跟如今的醫療事故苦主揪住主治醫生一個道理。這幫人混跡宮闈,自然也懂政治的黑暗,為以今天的局勢看,太子殿下最好的托辭就是太醫們醫治不力,讓皇阿瑪拖著病體出巡,這才舊疾複發!


    他們這一哭不要緊,所有人都相信皇上駕崩了。馬上的兵勇們棄了刀槍,滾落鞍橋,摘下帽盔的紅纓,匍匐在地,個個麵帶戚色,連連沉呼,“皇上,皇上,皇上——”


    任誰也沒有留意,慟哭中的雅爾江阿膝蓋做腳,一點點湊到胤礽身邊,輕聲卻是一句,“適才,皇上要李光地擬旨廢太子!”


    短短幾個字卻如石破天驚,胤礽猛地一機靈,轉視雅爾江阿,看到的卻是鄭重的點頭!


    同樣震撼的還有胤莪,弘皙甩刀皇阿瑪也從馬上摔下來,因為角度的問題,他還以為弘皙那一下把皇阿瑪跟李光地穿了糖葫蘆呢,作為孝子,他的第一反應是該為父報仇,可——富貴當前心轉毒說的就是他了,為了鐵帽子王,為了配享太廟,他生生停住了腳步!


    直到太子淚奔,他也連滾帶爬的趕過來,這時候的他,很自己為什麽腿快,更恨自己的耳朵為什麽這好使,來的正是時候,聽到的不該聽的了,麵對太子哥哥利劍般直刺過來的目光,他讀懂了其中的狠戾!


    一咬牙,“皇阿瑪——”胤莪的悲慟似乎難以自抑,整個人撲到了康熙的身上,雙臂攬著康熙的脖子死死的摟在懷裏,似不舍,似發狠——淚流滿麵,卻是想起幼年,自己臨帖,被師傅勒了紅,恰康熙進來,攬在懷裏手把手叫他運筆,而調皮的自己就是這麽反手勾著他的脖子——渾身的熱血鼓蕩,燥熱的血管都要爆裂開來!


    “皇阿瑪,你怎麽就去了呢……”


    胤莪的悲呼,宣布了皇上駕崩的消息,雅爾江阿在地上連叩三個響頭,起身便去攙扶胤礽,一邊攙一邊勸,“太子殿下,皇上去了,您更要保重啊!咱們大清江山還指望著您呢,殿下,節哀啊!”


    “皇阿瑪去了,孤心亂如麻,簡親王,大行皇帝之事就交由你辦理,”胤礽哽咽道:“皇阿瑪一生——”


    皇阿瑪死了嗎?難道自己就是凶手?弘皙呆呆的立在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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