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拉,烏拉――”


    太子親自動手打翻隆科多固然讓旁觀者吃驚,但一直守在周圍的鄂羅斯人卻像赫然得到保證一樣發出了歡呼。


    烏拉,也是弘皙熟悉的俄語發音,他知道這詞隻在極度興奮的歡慶場合中使用,記憶中最經典的畫麵就是斯大林格勒保衛戰。剛剛從工廠、田間、或學校走出來的人們,在保家衛國的旗幟下,抱著一把隻有五發子彈的步槍,在自家督戰隊機槍的威逼中,迎著德國法西斯的機槍往前衝,當他邁過敵人的戰壕,或者連他自己都不相信,烏拉,就相當於一個人走到陌生的環境總要呼喚一聲“有人嗎?”


    瞬間的走神讓弘皙的嘴角掛上一抹淡笑,久違的如鉤嘴角,在鄂羅斯協領下諸人的歡呼中顯得如此淡然、謙遜,又像是擔心自己的風頭轉移了旁人的注意,悄然無息間頗有幾分事了拂衣去的高人風範。


    如此的念頭浮上腦海,原本怔怔的看著最尊貴恩人的伊夢忍不住了,狠狠抹一把因激動而充盈眼眶的熱淚,一躍登上院內的小巧假山,雙手高舉吸引了所有人的視線,緩慢下壓,待到歡呼聲漸漸平息,才高聲道:“兄弟姐妹們,伊夢問你們,是誰救回咱們的親人?”


    “是太子殿下!”“是太子殿下!”幾番嘈雜之後最終匯成了一個響亮的合音:“是太子殿下!”


    “沒錯,是太子殿下!”伊夢五指攥拳,既有激動也有決心,報效太子的決心。手臂在空中用力一揮,道“殿下在開府之日就捐出一百萬白銀,要幫扶咱們鑲黃旗下的子民,是可惡的魯什巴圖魯假傳諭旨大肆斂財,搶走了咱們的姐妹,如今殿下嚴懲他,撫慰基金也將真正發揮作用,咱們鄂羅斯協領賣兒賣女骨肉分離的日子一去不複返了――”


    因為激動,短短幾句話之後,伊夢再也說不下去了,手臂奮而高舉:“太子殿下千歲!誓死效忠殿下!”


    “誓死效忠殿下!”


    整齊的呼喊讓弘皙的笑容更甚,看見伊夢向他伸出手,知道她要請自己也上去,毫不客氣的一把抓住,借力一拉兩人已經麵對而站。


    假山小巧,能落腳的地方自然有限,兩人站住已經是勉強,但弘皙總不能背對大夥兒吧?而輾轉間,在不容忽視的身高差異下,他就將伊夢的胸襟一覽無餘,飽滿白膩,緊貼間都能感覺出溫潤的彈性,敏感的私密之處被碰觸,想想來時自薦枕席的言語,伊夢的臉上一紅,低頭垂瞼恨不能多到殿下的身後。


    弘皙笑容滿麵的掃視四周,他知道此行的目的差不多已經達成了,雙手下壓,朗聲道:“你們的喊聲孤聽到了,可孤今日站在這裏,汗顏啊!”


    為太子,做半君,帶著歉意的汗顏已經屬於罪己,在懂朝堂規矩的方苞帶領下,武思明、鄂羅斯領下、包括那些看熱鬧的統統跪倒在地,一瞬間,滿庭之中隻有弘皙輕朗的語音在回蕩,於後世的起居注中,這一番言論也被稱為弘皙大帝的潛龍初音!


    “孤之所以設立撫慰銀子,起因就是伊夢男爵對孤講了鄂羅斯協領的困窘,孤以為鑲黃旗為上三旗,一個愛字才是我們有別其他的標誌,更希望用自己的力量給千百受摧殘的鄂羅斯協領帶來希望,就像黎明結束漫漫長夜!”


    “可直到今天,孤才知道,你們依舊萎縮在這個角落,在同旗勳貴的壓榨下悲慘的掙紮著,並隨時有亡族滅種的危險!孤的一番好意,就像天上的浮雲,水中的明月,成了笑柄!”弘皙一指被鉗製的魯什巴圖魯:“隆科多那個奴才說過,魯什巴圖魯是我鑲黃旗下的滿洲都統,追隨世祖聖祖屢立戰功,但孤依舊要拿下他,還毫不客氣,孤就是要告訴所有人,傷我子民者如傷我,毀我聲名者如刺君!”


    “孤之所以留著他一條老命,而不是當下斬斷狗頭,是因為孤沒有考慮好該如何才能殺的更殘酷,不如此,無以告慰旗下那些走投無路心急如焚的奴才,不如此,難以告慰你們在帝國屢次征戰中立下的功勳!”


    “鄂羅斯協領,在別人的眼中是外來者,是天生就該受欺負的,但孤不這麽看,我國族起自白山黑水,每一次融合外來的力量都是壯大,因為如此,才有馬踏長城,定鼎天下。不管是滿人、蒙人、鄂羅斯人、漢人,孤隻知道他們都是大清的子民!”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故,人不獨親其親,不獨子其子,使老有所終、壯有所用、幼有所長、矜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這是亞聖的大同,孤希望,這也是我大清的大同!任何阻擋妨礙大清走向大同世界的就是孤的敵人,孤,必刀鋒所向!”


    “你們,哥薩克,流淌的自由血液哥薩克,願意與孤站在一起嗎?”


    “像孤的眼睛一樣幫孤去看,像孤的拳頭一樣砸碎那些不合理!你們,願意嗎?”


    馬丁路德的《我有一個夢想》曾經鼓舞了無數黑人從身解放運動,拋頭顱灑熱血百死而不悔,弘皙的改良刪節版傳遍每一個人的耳朵,所有人也跟著動容,哥薩克,風一樣自有的哥薩克,祖先賜予的名字,他們如何能忘?


    看著太子處置魯什巴圖魯早將木然換成和煦的哥薩克老騎兵們,為太子知道他們的名字而動容,從未放下戰刀的粗糙手掌握緊又張開,張開又握緊。血脈中自由的血液在奔淌,洗刷著被生活逼迫到麻木的身體,當久違的流淚感覺充斥雙目,不死的老兵們自覺的站到了一起,挺直胸膛,挺直腰杆,恍若在接受檢閱,他們也確信,太子殿下一定看得見!


    “太子殿下仁愛無雙,臣等願效死力!”


    直白白的表忠心來自方苞,他不是沒有更好的措辭,而是擔心這些直腸子的鄂羅斯人聽不懂,聰明如他,到這時候如何猜不透太子的心意?而這些置之死地而後生的鄂羅斯人還真是一把好用的刀呢!


    羊群效應的威力在這時候更明顯,此起彼伏的效忠聲最終如整齊的口號響徹天空,看著遠在外圍卻列隊整齊的壯漢們麵紅耳赤聲嘶力竭的呐喊,弘皙笑的更加燦爛:“去吧!去後宅,帶回你們的女兒,作為補償,孤允許她們帶走自己的隨身物品!”


    “烏拉――”


    一聲令下,人群在此爆發出歡呼,當隨身物品加上補償的前綴,所有人都明白這是什麽意思,太子這是默許他們對都統府進行一次無傷大雅的“小洗劫”啊!無論什麽時候,信誓旦旦遠不如真金白銀來的幹脆,此時的他們已經被幸福感徹底籠罩!


    人群蜂擁向後院,弘皙留意到方苞似乎在跟身後人交代什麽?而幾條矯健的大漢隨即混入了人群,看殿下注意到自己,方苞微微一笑走上前來,低聲道:“殿下,那幾個是年軍門的手下,都曾經是抄家劫財的好手,學生安排他們去瞧瞧那些哥薩克人……”


    解釋讓弘皙對方苞更高看了一眼,看透自己要收服這些哥薩克騎兵不難,明白這些哥薩克人的效忠心思也不難,難得是能在“情投意合”的時候悄無聲息的埋下掌控的種子,什麽叫貼心下屬?不光是看你發怒就遞刀子,最好連坑都挖好,不管是埋人的還是坑人的!


    再結合剛才他批隆科多到吐血的陰損刁鑽,這,這他娘的就是天生幹髒活的材料啊!


    弘皙一把抓住方苞的手臂:“孤能再遇方先生真乃萬幸之事!好!好!好!”


    “學生不過盡了臣下的本分,不敢當殿下如此讚譽!”方苞嘴上雖謙虛,可接連三個好字是最直白的讚譽,連撚那幾根鼠須也壓抑不住臉上的潮紅之色:“適才殿下一番大同之論發人深省,學生得蒙殿下不棄,自當效犬馬之勞!”


    就在二人的談笑間,後院的呼兒喚女的呼喊聲越來越響,陣陣嚎啕透出骨肉團圓的親情,而當提著小包裹的“洋馬”們魚貫而出,她們選擇的第一件事就是在恩人殿下麵前跪地叩頭,絲毫不在乎平日嗬護有加、光潔如蛋清的額上磕出紅腫片片,甚至淌下鮮血。


    此時的弘皙不介意展示自己的“親民”形象,但拉著漂亮的鄂羅斯少女,究竟是撫慰受傷的心靈還是挨個占便宜怕隻有他自己知道。而到最後,當伊夢率領整整二百條大漢跪倒在地,弘皙臉上的笑容卻斂去了。


    主不語,奴不動,現場一時陷入了靜謐,良久之後,弘皙的聲音重又響起:“後宅珠玉無數,你等卻能做到秋毫不犯,孤沒有失望,孤也不會讓你等失望,即日起,你等便是太子衛隊成員,孤賜爾等每人一千兩銀子安置家小,三日之後,皆來見孤!”


    “孤希望,你等能重塑哥薩克的自由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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