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9?”


    吳辰失神的念了一遍。


    “我說,快點,能不能兌,別磨蹭,還趕著上班呢!”


    吳辰恍若未覺,直到在投注機的屏幕上真真切切的看到:“排列三開獎號:809,排列五開獎號:80969…………”


    後麵的中獎金額,注數,分布區域,中獎網點分布統統都眼花繚亂了。


    “中了,中了,嗬嗬,嗬嗬!”


    是的,中了,試驗成功了,一條流淌著黃金的河流抓住了,這是完全合法收入,即使向全世界大聲宣布,也問心無愧,沒有人能質疑,是的,所有人都會羨慕。


    這是自己的本事,是的,獨一無二的!


    吳辰的樣子著實嚇到了來兌獎的彩民,他奪過彩票,罵了句神經病,轉身就走。


    還不到八點,體彩店剛剛開門,吳辰有充足的緩衝時間,十幾分鍾過後,他一掃魂不守舍的樣子,擦了擦眼角的水跡,最後看了一遍開獎公告,深吸一口氣,狠狠的搓了一把臉!


    “好吧,來吧,讓他們都看著!”


    吳辰開始忙碌起來,每天清晨的打掃,每天的開獎公告,每天的走勢圖更新……


    他就像一個重獲新生的人一樣,以前所未有的認真和虔誠做這每一道工作。


    不要奇怪他有這樣誇張的反應,吳辰這個人,敏感而又自尊,多謀多斷卻沒有長性,愛麵子,愛出風頭,少時優秀,等進入社會卻越混越差。


    同學、朋友、好哥們,不管讀沒讀過大學,是白領還是早早出去打工,房子、車子、票子、媳婦、孩子一個個小日子過的熱火朝天、蒸蒸日上!


    他呢,小姐身子丫鬟的命,幹什麽都是三分鍾熱度,吃不了苦,耐不住寂寞。


    三流大專院校畢業,一份工作幹不了幾個月,不是不耐煩看上司臉色,就是不願意為那三瓜兩棗的工資而累死累活。


    撂挑子不幹,跳槽,換行業……


    在北京混了兩年一事無成,拿著一萬多塊錢的存款,突然有一天突發奇想要自己創業!


    一次偶然,在北京五環開外的城鄉結合部,進了一家不起眼的彩票店,好家夥,那生意好的,老板直接用大紙箱子裝錢,銀行**,一天銷售額十幾、二十萬,他就眼紅了,妒忌了,沸騰了,這工作好啊,沒有風險,旱澇保收,隻要找一個好地段,潛心研究一下經營憑什麽不能成功?


    想幹就幹,一拍腦門,洋洋灑灑寫了封辭職信,往單位一交,誰也沒告訴,也沒跟家裏商量就登上的南下的火車回到了家鄉。


    結果如何都知道了,彩票店又是兩年,虧得一塌糊塗,這次打擊讓他消沉了一段日子。


    就在他買掉了自己家在鄉鎮上的兩間門麵,把欠賬還上了的時候,才恍然發現,身邊,四周,整個鄉鎮都已經麵目全非了,大學生的光環已經暗淡無色,農民工的月收入已經全麵超越像他這種半吊子貨,初中輟學的哥們都已經開上了小車,兩三千的工資那是服務生的水平,月薪上萬才有抬頭挺胸的資格。


    而他呢,蹉跎了兩年,原來的網站建設技術和經驗已經跟不上形勢,拿手的sh動畫製作已經從小按鈕、導航條進化到網頁遊戲的程度,技術的更新換代是如此的迅速,他已經被無情的淘汰了,拋棄了。


    老本行幹不了了,搞銷售對他來說實在是折磨,其他行業都要從零做起,從最底層做起,他如何願意,他怎麽甘心?


    然而,來自父母,朋友,同學,乃至整個社會的巨大壓力將他擠在中間,沒有回旋的餘地,沒有喘息的空間,這是什麽滋味,這是怎樣的痛苦!


    有人說,不瘋魔不成活,這個時候,沒有一股子狠勁埋頭向前衝狠勁,就會被這巨大的壓力徹底淹沒。


    很遺憾,吳辰沒有瘋魔,他學會了逃避,學會了沉迷於網絡的虛擬世界中,來獲取虛假的自信和認同。


    學會了對父母撒謊,丟掉了qq號換了個新的,換掉了手機號碼,不玩**,不玩微信,什麽都不想了,什麽人都不見了,把自己徹底的隔絕起來。


    於是,整個世界都清靜了。


    北京的一間地下室,一台電腦,一根網線就成了他的所有,體重在醒了玩,玩了吃,吃了睡的過程中直線上升,精神在這日複一日的麻痹中而逐漸蹉跎,偶爾有一瞬間的清醒,思考以後的人生道路,就是一陣揪心的痛楚,工作沒有,公積金,養老金,醫療保險…………天啊,給我一瓶酒!


    如果繼續這樣下去,他整個人都會廢了。


    世間的事物,隻有得不到的才是最珍貴的,隻有失去了的才是最可惜的,因為得不到而無限向往,因為失去了而深切痛悔!


    現在呢,他像是得到了,曾經失去的又有了信心握在手中,讓他怎能不失態,怎能不忘乎所以?


    “小吳,小吳!”


    “啊,歡迎光臨!”


    吳辰抬頭放下掃把,擦了擦臉上的汗水,燦爛的笑著。


    “……來,打個票……”


    “好的!”


    他幹脆利落的打完票,找了零錢,還對著離開的背影喊了句,“謝謝光臨!”


    不要笑,也不要詫異,任何人站在吳辰的立場,都能體會到他此時的心境,那是一種放下了千斤重擔似的輕鬆,那是一種破繭成蝶似的改變。


    手機響了,吳辰看了眼來電顯示,連忙接通:


    “李哥你好,什麽事?哦……沒忘,沒忘,晚上八點半我等你……是,一萬塊錢和身份證,我記住了……好,好,到時候見!”


    放下電話,吳辰拉開抽屜,清點所有的現金。


    今晚有一場狂歡,他這樣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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