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斯想弄明白大橋崩塌之事。


    他未曾去電視台質問,也沒有對報紙指責。因為他知道,報道與事實不符,一定是上麵交代好的。在這片土地上,很多人言不由衷,這是一種悲哀,一種無可奈何。


    而他終究未能弄清楚。


    政府部門的接待人員,臉上總帶著高傲的不屑。


    張斯搜尋記憶,並不曾得罪過她,遭逢這種待遇,實在是莫名其妙。


    記得成名以來,已經很少碰到這種狀況了。


    他的脾氣不錯,在大樓裏待了整整一上午。


    沒有茶水,沒有問候,隻有一句冷冰冰的“在這兒等著”。


    “那是張斯吧?”


    “嗯。”


    “他來這兒幹嘛?”


    “說是詢問高架橋崩塌緣故的,哼,真把自己當個人物呢,來這兒瞎插手。”


    “嗬嗬,不知天高地厚。”


    “……”


    “小孩子嘛,正義感發作呢。”


    “按我說,就是無聊。”


    “我記得縣長沒什麽事呀,怎麽不見一下……”


    “噓……”


    “……”


    可能是縣長的秘書,與幾位女文員湊在一起,嘰嘰喳喳地討論著,並不在乎張斯是否聽得見。


    張斯暗中搖頭,政府部門的人,就是不一般。


    若說尋常姑娘,見了他,就算不上來索要簽名,道聲愛慕,也不該冷言冷語吧?


    都說官場是一個大染缸,讓這些女人變得如此勢力,如此俗氣,真讓人難過。那種眼高於頂的神態,讓人第一麵就生出厭惡,決不願再見第二麵。


    歎了口氣,步出了大樓,身後尚能聞見嗤笑聲,大概在嘲弄他呢。


    “大哥,大哥,你讓我過去,求求你了!求求……”


    “滾,滾,別禍害我!”


    “大哥,大哥……”


    “滾!”


    “啊……”


    張斯皺著眉頭,麵色不悅,隱隱有怒氣浮動。


    眼前的場景有些混亂,一位婦人滿臉淚痕,似乎想衝進大樓,卻被看守阻住了。幾經推搡,衣物十分淩亂,頭發也披散開來,看來很是淒慘。


    時間一長,看守也不耐煩了,一個耳光打過去,婦人被扇到了一邊。


    張斯生氣還不在此處,婦人身邊尚有一孩童,七八歲模樣,應該是她兒子。因為去扶母親,也被打了一個耳光,臉上的紅痕十分明顯。


    稚氣的目光中水光閃爍,卻抿著嘴,硬是沒掉出來。


    張斯很好奇,忍著怒氣,想看看到底會發生什麽。


    婦人領著男孩,走到遠些地方,撲的一聲,跪倒在地上,額頭貼著地麵,低聲哭泣。男孩不跪,站在母親身邊,緊緊看著大樓的方向,孤零零的身影顯得單薄而倔強。


    這是要長跪的意思,一定要等著樓裏的人出現。


    看守識破了她的意圖,並沒有讓她待下去。


    當他們一腳將婦人踹開時,張斯也衝了上來,“砰”地一腳,將動手的那人踹到一邊。


    “誰?他媽的是誰?!”


    那人慌忙爬起身,轉身看著張斯,一時倒有些錯愕。他明顯能認識張斯,對於張斯踹自己,感到不解。


    幾位看守圍了過來,將張斯圈在中間。


    那人哼了一聲,說道:“張先生,你攻擊政府人員,可是犯了法!”


    張斯冷笑,說道:“你攻擊這位大姐,不算犯法?”


    那人卻不在乎,理所當然地說道:“她妨礙政府辦公,擾亂社會治安,我隻是做我該做的事!”


    “好,好得很!果然明鏡高懸,大公無私,當真是好!”


    張斯氣極而笑,竟鼓起了掌。


    婦人聲淚俱下,委頓在地,不知該如何做。男孩蹲在她身邊,以自己幼小的身體,努力支撐著媽媽,眼睛卻始終看著張斯,咬著呀,不發一言。


    幾位看守聽出了他話中的諷刺,麵色很難看。


    那人也是一聲冷笑,說道:“張先生,我勸你還是莫多管閑事,外麵人怕你,這兒可沒人怕你!”


    “哦?”張斯已經安靜下來,淡然地說道:“這我倒真不知道。”


    “哼,毛頭小子,”那人說道:“聽了別人一兩句讚捧,就自以為了不起,在這兒,你屁也不是,不過一個平頭老百姓,趁著哥們還沒動手,趕緊滾遠點!”


    張斯笑了笑,說道:“張某人自出生以來,曆經世事不在少數,有窮困潦倒之時,也有輝煌騰達之日,但自始至終,尚未聽聞有人說我連屁也不是的……單為這一點,我今天也要讓你趴下!”


    那人一聽便怒了,冷笑道:“不知天高地厚!”


    “我不願做偷襲的事,你們做好準備。”張斯擺擺手,說道:“現在開始吧。”


    話音落下,張斯在原地立定了一下,等對方做了做了戒備,人如弓張,繃了出去!


    那人隻覺眼前人影一閃,鼻尖劇痛,仰麵而倒。


    他捂著臉慘嚎,鮮血自鼻中湧出,從雙手縫隙間漏下,身形縮成一團,如大蝦一般。


    其他幾人見狀,根本顧不上他,迅速地衝向張斯,想將他製服。而張斯則左衝右突,拳打腳踢,腿撞肘沉,一時之間,哢哢聲響起,好幾個人骨頭斷裂了。


    張斯麵無表情,隻一下接著一下,冷靜地出擊。


    慘嚎四起,鮮血流了一地,除了他自己,別人都已躺在了地上。


    婦人被眼前的情景嚇傻了,男孩也微微顫抖,不知是出於害怕,還是源於激動。


    大樓內的人被驚動了,霎時衝出了一大群,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膽怯地走到近處,想了解一下情況,卻又不敢上前詢問。


    張斯立在中心,身上沾了不少血跡,四周躺著哀嚎的傷員。


    他這個形象,可把大樓裏的人嚇的不輕,尤其方才議論他的幾位女文員,臉色煞白,當張斯看來時,慌忙地低下頭,免得接觸到他的目光。


    張斯對著他們不屑地哼了一聲,走出人群。


    “小夥子,扶起你媽,隨我走。”


    男孩一聲沒吭,努力地拉起他的母親,站定身形。


    張斯歎了口氣,對著地上的幾人,說道:“你們不辨是非,欺辱良善,都是可惡之輩,但畢竟需聽命於人,也有身不由己之處,今次隻是薄懲,好自為之吧!”


    轉頭看著樓前心驚膽戰的人群,哼了一聲,說道:“諸位大多是桃源人吧?我也不想多說什麽,當官掌權,原是為造福一方,若殘民以逞,為害鄉裏,請先想想你的老父親,老母親!都是喝著一河之水,吃著一城之米長大的!”


    他指了指婦人,大聲責問:“若是你母親,你弟弟在這門前被人又踢又打,你們作何感想?!言盡於此,諸位也好自為之吧!”


    說完,他踏步走出,昂首離開。


    婦人驚慌地左顧右視,猶豫該如何做。男孩則駕著她的手臂,扶著她的腰身,一言不發地跟上。


    “小晨……”


    “媽,跟著張先生!”


    張斯看了他一眼,目中略顯詫異,卻沒說什麽。


    “張斯!你在政府門前,毆打辦公人員,已經犯法,你知道麽?”


    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句,當張斯轉頭時,卻迅速縮了回去,不敢站出來。張斯心中越發看不上他們,敢做不敢當,真是一群鼠輩!


    “張某人所言所行,自然一力承當!有何罪責,我等著便是!”


    說完,義無反顧地向前走。


    他胸中風雷激蕩,轟轟烈烈,有了以往不一樣的感覺。


    天地頓時寬廣,遼闊高遠,無盡的感慨湧進他的心懷。


    重生以來,經曆的事情已不算少了,鶯鶯燕燕,燈紅酒綠,有心酸,有彷徨,但細細數來,卻多是為了兒女情長。


    而當他看到跪在樓前的婦人時,心便止不住地震顫。


    重生的意義在哪兒?


    用所知的東西,騙騙讀者,賺些銀兩?哄哄姑娘,占點便宜?或是拿出些小玩意兒,讓大家樂嗬樂嗬?


    這些都可以有,但絕不該是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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