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卷珠簾,深坐蹙蛾眉。但見淚痕濕,不知心恨誰。”


    音樂漸起,於無聲無息之中,悄然而至,令大家似無所覺。台下的女主持人卻緩緩地念了首詩,聲音清脆,感情卻幽怨纏綿,令人心生戚戚。


    稍有見識的觀眾,知道此詩正是李白的《怨情》,乃是著名閨怨詩。


    隻是,這與眼前有什麽相幹?


    電視機前的觀眾,卻可看的清楚,屏幕下麵的欄中寫著“卷珠簾”三字,詞曲作者依然是張斯。他們明白了,歌曲的名稱源於古詩,也驚異於張斯的才華,剛剛一首《蘭亭序》已震動四方,竟然又有一首華夏風的歌。


    屏幕上一彎明月,冷清清的,十分明亮。


    兩邊的熒光幽然,圍繞在他的周圍。


    天地間如此寂靜,隻剩下輕盈的音樂。


    張斯一人獨立,將話筒拿起,放在嘴邊,輕輕唱道:


    “鐫刻好,每道眉間心上。


    畫間透過思量。


    沾染了,墨色淌。


    千家文,盡泛黃。


    夜靜謐,窗紗微微亮。”


    果然是濃鬱的華夏風,由詞到曲,如此精致典雅。每一句唱來,都帶著雋永的古韻,令人頓覺心上清涼幾分,仿佛飲了一杯瓊漿,回味無窮。


    所用樂器,均是華夏傳統物具,古箏,笛子,還有那動人的鼓點……那種骨子裏的熟悉感,忽然竄上心頭,令人莫名的感動。


    張斯並無其它動作,一手塞在口袋,一手握著話筒,眯著眼睛深情地演唱。


    “拂袖起舞於夢中嫵媚。


    相思蔓上心扉。


    猶眷戀,梨花淚。


    靜畫紅,妝等誰歸。


    空留伊人徐徐憔悴。”


    方才的歌曲也是古典雅致的,卻是一種動態的雅,可以看見妖嬈的美女彈琵琶,美麗的姑娘變魔術,一代大家的驚豔舞蹈。它的雅是一種熱鬧的,充溢者書卷氣,同時也是士大夫的雅,總有妾婢的陪襯。


    這首歌卻有一種冷清的氣質,它一個總體特征隻有兩個字:幹淨。


    “啊,胭脂香味。


    卷珠簾,是為誰。


    啊,高軒霧褪。


    夜月明,袖掩暗垂淚。”


    觀眾可以感覺到,這是一首充滿女性柔美的歌,其中有有種幽怨的味道。


    大屏幕上的冷月仿佛被風吹撒,飄灑出點點熒光,在整個舞台上飛舞。它的光點不同於螢火蟲,帶著一絲涼意,更像是朵朵雪花,清新淡雅。


    氛圍顯得淒迷,配合上細膩溫柔的聲線,實在能流進人的心底。


    溪流潺潺,在山澗落下,打在石上,迸出水花,四濺在人的肌膚上。那若有若無的涼意,便如早上初起,開門見了薄薄的白霜。


    “細雨酥潤,見煙外綠楊。


    倦起愁對春傷。


    殘燭化,曉風涼。


    歸雁過處留聲悵。


    天水間誰撫琴斷腸。”


    舞台中有種空靈的味道,仿佛能穿過人的心靈。大家喜愛極了,卻知道不能鼓掌,這樣難得的氛圍,受不得一絲吵嚷的熱鬧,它必須是靜靜的。


    台下一片寂靜,觀眾雙手緊握,細細地聆聽。


    這是一種奇特的景象,在春晚的舞台從外發生過,主持人心底萬分激動,他們從未看見,觀眾與表演著配合的如此好,簡直天衣無縫。


    而千家萬戶的客廳,情況大抵一樣。


    電視的熒光在他們臉上閃爍,表情卻沒什麽變化,那深情又誠摯的模樣,仿佛已經沉浸在另一個世界。至於那些別有懷抱的人,修長的雙手合成拳,抵在自己的下巴,閉著眼靜聽,淚水卻劃下臉頰。


    “啊,胭脂香味。


    卷珠簾,是為誰。


    啊,高軒霧褪。


    夜月明,袖掩暗垂淚。”


    張斯的聲音非常特別,與方才的完全是兩個模樣。兩首歌,用了兩種唱法,卻都是如此契合,不得不令其他歌手羨慕。他們本不太看重張斯的歌唱,盡管詞曲俱佳,始終是個業餘人士,能有什麽出彩?


    節目一出,卻不得不令人驚歎。不單是唱得好,而整個配合也令人著迷,那誘人的伴舞,極富創意的串場,還有如今淡雅的燈光,一切都如此唯美。


    關鍵是他塑造的氛圍,迷離惝恍,天上人間,一時難辨。


    這是許多人一輩子都做不到的事,能不羨慕麽?


    終於,空靈的聲音漸弱,歌曲結束了。


    燈光慢慢暗了下來,他那潔白的身影,隨著身後的一彎冷月也漸漸淹沒在暗中,一段淒迷的抒情之後,便該是難言的靜謐了。


    “嘩”“嘩”


    掌聲如潮,許多觀眾已站起身來,激動地拍手,難以自已。


    一直持續了三四分鍾,主持人站在台上,張嘴欲言,卻每每被掩蓋,隻好苦笑著等待。而張斯則已到了後台,一路招呼不斷,恭賀聲四起。


    他微笑著抱拳,謝謝大家的好意。


    這可能使最出乎意料的節目了,節目組原想可能為了應付差事,可那創意性的安排,加上兩首頂級的歌曲,將它的質量一下拔高,別人隻有仰望的份兒。


    現在的春晚,思維比較不比前世,還比較呆板落後。


    他那一招“天外飛仙”已經夠得個滿堂彩了,中間穿插的書法,魔術之類的,就更不必說了。在前世或許一般,放到現在卻是太令人驚訝了。


    掌聲傳到後台,久久不息。


    張斯走到化妝台,準備卸妝,卻直接被柳璃拉住,在他尚未反應過來前,一個香吻已送了上來。因為人多的緣故,並不很熱烈,隻嘴唇稍稍接觸了一下,便分開了。


    別人未曾多想,倒是站在一旁起哄,還要柳璃吻的用力些。


    柳璃笑道:“可得意了麽?”


    張斯說道:“哪方麵?”


    柳璃白了他一眼,說道:“自然是表演。”


    張斯說道:“沒有被人吻得意。”


    周圍一片笑聲,起哄笑鬧。


    兩人匆匆換了衣服,還接受了一下導演的慰問,然後便離開了。表演既已結束,他們對節目也無甚興趣,對明星大腕就更是如此了。楚韻尚在家中等著,空空的房間裏隻一個小姑娘,指不定要害怕呢。


    “我明日回家。”車上,張斯說道。


    柳璃一愣,說道:“這麽急?”


    張斯奇怪地看她,說道:“這是春節,不該回家過麽?”


    柳璃明顯有些不高興,說道:“我和小韻等你那麽長時間,你隻待了幾日就走,我為你準備的那些,豈不都白費了?”


    張斯淡然一笑,說道:“我以後再來看你便是。”


    本來熱烈的氣氛,頓時消散許多,柳璃皺著眉,一言不發。張斯隻看了看她,並未勸導,目中帶著歉意,直視這前方。


    “你……就不能多住幾天?”柳璃言語溫柔了些,期盼地說道。


    張斯沒說話,隻搖了搖頭。


    她弱弱地說道:“可是……有許多地方,我還沒帶你去玩呢……”


    張斯在她腿上拍了拍,以示安慰。柳璃在他的印象中,一直是成熟而堅定的,如今卻露出了小兒女的情態,倒是首次見到。看她楚楚可憐的模樣,張斯也有些不忍,不過他已答應母親大人,要一家團聚的,不能留在此地。


    柳璃沒得到結果,也就沒再提這個,一打方向盤,轉上了另一條路。


    “這是去哪?”張斯不禁疑惑。


    柳璃說道:“買酒,今晚喝個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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