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鸞兒。”


    不遠處一張戲謔的清秀臉蛋,正是兄長鬱嘉瀾。


    “哥,你不是早就去學馬術了嗎?”鬱錦鸞好奇的問道,“樂歡樂喜呢。”樂歡樂喜是封水煙配給鬱嘉瀾的貼身小廝,自是要貼身跟隨鬱嘉瀾的。


    鬱嘉瀾得意洋洋的笑道,“我偷偷跑出來的。”他衝鬱錦鸞眨眨眼,“我是來帶你去女子院的。”


    鬱錦鸞一愣,隨即嚴肅了一張臉:“哥哥,最近功課學的怎麽樣。”


    鬱嘉瀾有些不好意思的搔頭,“還……還好啦。”他含糊其辭道。


    鬱錦鸞心中一痛,哥哥一直都是吊兒郎當的樣子,明明聰明絕頂的他,卻什麽都不經心去學,到最後落了個身死的下場。


    她握拳,這輩子,一定要改變一切對自己家人不利的局麵。


    說話間,兄妹二人已然來到鬆柏學院內,正是春暖花開的季節,花區滿滿當當的都是綻放的鮮豔的花朵,鬱錦鸞卻漸漸放慢了腳步。


    忽而,她停了下來,不顧鬱嘉瀾詫異的神情,慢慢的蹲下身子,在那姹紫嫣紅的世界裏,尋到了一束蔫頭蔫腦的花兒。


    鬱錦鸞慢慢的撫摸那接近的枯萎的花兒,紅唇溢出一聲歎息,麵上流露一絲憐惜“這花,怕是要死掉了吧。”


    鬱嘉瀾不以為意接口道:“肯定是要死了呀,看樣子就活不了了。”


    “是啊,就這樣無聲無息的死了。”鬱錦鸞哀傷道,聲音漸漸地輕柔下來,“無聲無息的沒了。”


    鬱嘉瀾看著舉止奇怪的小妹,疑惑了,“小鸞兒,花死很平常啊,誰會為它哀悼啊。”


    “哥哥,倘若死的不是花兒,而是人,你說,會不會有人哀悼呢。”鬱錦鸞回頭望著兄長俊朗的麵容,雙目灼灼的盯著他。


    “那是自然的,他的親人肯定會難過哭泣。小妹你在搞什麽啊。”鬱嘉瀾不解道。


    “那就是了,哥哥。可是……”鬱錦鸞話鋒又是一轉,“倘若他沒有親人沒有朋友沒有愛人呢?”


    鬱嘉瀾搔頭:“那肯定死了就死了,沒人理會他。”


    鬱錦鸞舉了帕子拂過臉頰,“那倘若是一個身居高位的人去世了呢,哥哥可曾聽說過神威老將軍去世,舉國哀悼的事情。”


    “嗯,我不僅聽過,還跟著父親去拜祭過老將軍呢。”說到這裏,鬱嘉瀾滿臉肅穆,亦是有一些豔羨,“老將軍隨先皇打下天下,對這大虞王朝功不可沒。自是萬民敬仰的。”


    “是啊。”鬱錦鸞喟歎,“萬民敬仰啊,那樣一位人物,定是被史冊記載了的。”


    鬱嘉瀾也跟著歎氣,“是啊,就算他人不在了,日後一提起名字,也依舊會對他肅然起敬。”


    “再問哥哥一個,哥哥可知道這泰山和鴻毛的區別。”鬱錦鸞見鬱嘉瀾已經被她的話語引導,便慢慢切入主題。


    鬱嘉瀾挑眉,神情分明是在說,這種問題還來問我。


    鬱錦鸞不理會他,隻站直了等他的答案。


    鬱嘉瀾無奈,隻得回答道,“泰山之重,令人驚訝,泰山之高,令人敬仰。而那鴻毛,自是滿地都是,隨手可得,其本身亦是隨便一吹就沒了啊。”


    鬱錦鸞持了帕子掩了嘴,低聲問道,“倘若把將軍的去世比作泰山,那這花兒和那無依無靠的人的死去,便是鴻毛。敢問哥哥,是想做泰山,還是做鴻毛呢。”


    言罷,也不理會神情怔然的鬱嘉瀾,隻是帶了婢女笑著離開,“哥哥且回去好好深思,妹妹先行去見過夫子了。”


    一行人嫋嫋離去,卻未看到,花叢中,三名俊秀公子意味深長的眼神。


    中間著藍色錦袍,持玉骨扇,容貌頗為俊朗的年輕男子低低輕笑,“沒想到此行,竟見到了如此有趣的丫頭。”


    左後方穿白色長袍,持青碧色長簫的年輕男子也接話道,“小小年紀,竟懂得這些,倒是極為聰慧。”


    唯獨右後方紫色錦袍麵容肅穆的年輕男子緊緊盯著那逐漸遠去的身影,眉間微皺,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因著鬱錦鸞年紀小,故而學院將其安排在啟蒙班,隻是讀些基本詩詞,並不學琴棋書畫等等。


    前世她雖潑辣野蠻,但女子該會的也都是會的。如今回到7歲,她隻得苦了臉跟一群小蘿卜頭一起學這些早就會的東西。


    回到侯府,早就百般聊賴的鬱錦鸞正欲尋找封氏,卻被告知封氏去了西園安壽堂。


    安壽堂!


    鬱錦鸞猛地睜大眼睛,那可不是自己那個所謂祖母的院子麽,她叫走母親?思及此,鬱錦鸞驚出一身冷汗,柔柔弱弱的母親,如何是那個老太婆的對手。於是趕緊跑往安壽堂,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


    踹開攔著的媽媽丫鬟們,鬱錦鸞闖入安壽堂,掀開簾子,果不其然看到封氏跪在那裏,老太婆持著一杯茶水,正欲給她兜頭潑下。


    說時遲,那時快。鬱錦鸞猛地撲到周氏身上,左手一抻,那滾燙的茶水斜著劃了一個弧線,兜頭澆在了二嬸童氏的袖子上。


    童氏“嗷”的一聲蹦了起來,“快去叫府醫。”已然疼的蹦跳不已。


    這時鬱錦鸞已經緊緊的攀住了祖母周氏的胳膊,甜甜的喊道:“祖母,我好想你。”


    一語驚了滿堂人!


    說來也奇怪,周氏對劉姨娘等人也甚為和藹,對鬱博岩更是疼愛到了骨子裏,卻對鬱博簡和封水煙如此冷漠,甚至稱為惡毒。如果不是那一層安樂侯的身份,恐怕早就死在了老太太杖下。年幼的鬱錦鸞見不得母親被老太太以孝字為接口屢屢懲罰,曾出言頂撞過老太太,被責罰過之後,是和周氏百般不對付,甚至那次受傷,老太太都巴不得她死了。如今鬱錦鸞這一句話,不可謂不驚掉了大夥的下巴……


    連封氏也愣在了那裏,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你……”周氏指著鬱錦鸞說不出話來,瞪大眼睛跟見了鬼似的。這丫頭莫不是上次摔壞了腦子?


    見此,鬱錦鸞內心冷笑,麵上卻依舊掛著甜甜的笑容,“祖母喲,鸞兒好想你喲,這不,剛下學就跑來看您了。”嗯,這是為打傷婆子們做的鋪墊,鬱錦鸞腹誹,活該你們攔我。


    畢竟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周氏怔愣了一瞬間已然回神,正欲張口,卻見自己的貼身媽媽胡媽媽清淤著一張臉進來,身後還跟著幾個丫鬟,皆是身上青青紫紫,好不狼狽。


    周氏立馬就怒了,“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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