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業突然的厲聲嗬斥,就像一道驚雷,在平靜的夜空裏炸響。


    不說嚇得高氏母女三人腿腳一軟,差點齊齊朝前栽了個大跟頭,就是李春兒等人也是精神一振。


    看著腿腳發軟,不情不願退回到座位上的高氏母女三人,李春兒嘴角抽了抽,朝著身邊絲毫不受影響,一直盯著她猛瞧的周天楚眨眨眼,繼續著給肚子裏孩子做胎教的動作。


    瞧著她一臉柔和,輕撫腹部的動作,周天楚忍不住有些手癢,他也好想和自己的孩子交流交流。


    可正廳裏那麽多人,他實在是沒法呀!


    於是,湊到李春兒耳邊悄聲道:“春兒,我也想回房間去。”


    明白他的意思,李春兒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低聲道:“睡覺的時候,再讓你跟孩子交流。”


    周天楚嘴角抽了抽,含笑道:“他都睡著了。”


    “把他叫醒。”李春兒溫柔的瞪了他一眼。


    “那好吧!”周天楚泄氣了。


    “春妮兒啊,你要是累了,就和天楚先回房間去休息。”瞧著兩人在那裏濃情密意的低語,趙氏就一臉的欣慰。


    李春兒也不想在正廳裏待下去,見到高氏母女三人心虛的臉,順勢道:“娘,我和周大哥去院子裏散散步,等大哥他們回來了,我們再進來。”


    “也好,多走動走動,對孩子好。”趙氏朝兩人點點頭。


    李春兒和周天楚一出正廳,李冬兒就不樂意了,“大伯母,我也想去院子裏散散步。”


    “你們給我好好的坐在那裏,反省反省今天做了哪些錯事兒,別再想著起什麽幺蛾子。”李大業一個怒眼瞪過來,李冬兒就不敢吱聲了。


    高氏和李秋兒也因為他的話,嚇得一個哆嗦,心裏害怕得要命,坐在那裏再也不敢起什麽幺蛾子,腦子裏不停地轉著各種事跡敗落之後的應對之策。


    院子裏,李春兒輕輕的靠在周天楚的懷裏,仰頭欣賞著滿天星空,靜默了半響,突然問道:“周大哥,你喜歡男孩子,還是女孩子?”


    周天楚低頭吻了吻她光潔的額頭,不假思索的道:“隻要是你生的,我都喜歡。”


    “我就知道你會這麽說。”李春兒朝夜空翻了個白眼,臉上卻是笑開了花,隨即道:“你們家一代單傳,我希望第一胎生個兒子,到時候,娘一定會很高興。等兒子長到五歲的時候,我們再生一個女兒,合成一個好字。女孩子總是嬌弱些,需要人保護,要是上麵有一個五歲大的哥哥,絕對會被他捧在手心裏疼著。”


    李春兒知道,生男生女這種事情,不是她說了算,但幻想一下也是美好的。


    “兩個太少了,至少得生五個。你想,以後咱們家也像你們家一樣,熱熱鬧鬧的,多溫馨。”周天楚嘴角噙著溫柔的笑意,說著自己的打算。


    “周大哥,你把我當什麽?”李春兒嘴角狠狠抽搐了幾下,退離他懷抱,隱含怒意的看著他。


    “當然是我的娘子。”周天楚笑著將她拉入懷中,下巴抵著她的頭頂,貪婪的嗅著她秀發上的清香。


    “哼,我還以為你把我當成母豬了。”李春兒在他的懷裏悶悶的出聲。


    “嗬,你要是母豬,那我就是公豬,以後,我們再生一窩小豬。”周天楚的輕笑聲從她頭頂傳來。


    “沒個正經。”李春兒抬頭,嬌嗔的瞪了他一眼,最後也忍不住笑了。


    兩人在院子裏耳鬢廝磨好一會兒,估摸著李一元他們也快回來了,這才輕輕吐了一口氣,返回正廳。


    果然,兩人剛坐下沒多久,就聽到李一元他們說話的聲音從院子裏傳來。


    李一元等人一進正廳,見到這麽齊全的人都坐在那裏,不由的都愣住了,相視一眼,立馬感覺到了不對勁的氣氛。


    李二元本是個心急的性子,掃了一圈正廳裏的人,看到李春兒和周天楚也在時,不由的一陣驚喜,但還是先朝著李大業和趙氏問道:“爹,娘,這是咋回事兒?”


    趙氏看了一眼一直坐立不安的高氏母女三人,朝著回來的幾人道:“老二啊,你們都回房間去瞧瞧,看有沒有少什麽東西,再來這正廳。”


    “娘,我們這就去。”一聽趙氏這話,李一元他們就明白了是怎麽一回事兒,一個個跑進了自己的房間。


    在高氏母女三人表麵故作鎮定,內心默默祈禱事情不要被發現的時候,李一元等人再次來了正廳,孫氏和李二元,劉氏和李三元皆是一臉的憤怒之色。


    孫氏氣憤的道:“娘,我屋裏少了兩個玉鐲子,三個發簪。”


    “娘,我屋子裏少了兩對耳墜子,一條項鏈,還有三兩碎銀子。”劉氏同樣是一臉氣憤之色。


    “老二家的,老三家的,先別著急,這事兒,爹給你們做主。”李大業出言安撫著憤怒的孫氏和劉氏,盯著臉色開始發白的高氏三人道:“咱們都是明白人,這事兒是哪個做的,就站出來承認了。要是將事情鬧大,免不得要去見官,一旦見了官,這事情就無法善了。”


    一聽要去見官,本就做了虧心事心虛,膽子又比較小,再加之今晚受了這麽些低氣壓考驗的李冬兒立馬嚇哭了,連連擺手道:“大伯,不是我拿的,我沒有拿堂嫂她們的東西,是娘和姐姐拿的。”


    高氏還想著來個死不承認,這倒好,李冬兒被李大業一嚇,就把事情抖了出來,氣得高氏狠狠的踹了她一腳,“膽小的賤蹄子,給老娘滾一邊去。”


    李秋兒狠狠的瞪了一眼膽小的李冬兒,盡管臉色嚇得有些白,但還是很平靜的朝著李大業道:“大伯,您可不能聽冬兒在那裏瞎說。我們都是一家人,你們沒有證據,不能一口認定是我和娘拿了兩位堂嫂的東西。”


    “這還要什麽證據,咱們村子裏的人誰不知道三嬸子那些偷雞摸狗的習慣,在外麵偷也就罷了,這都偷到家裏來了。”孫氏一想到自己丟的那些個首飾,就一陣肉疼,家裏的人誰不知道她喜歡首飾。


    劉氏接口道:“可不是,我們家一直相安無事,從來沒有丟過任何一件東西。你們今天一來,就丟了東西,不是你們拿的,還有誰拿?”


    李秋兒做著垂死掙紮,依然鎮定的道:“兩位堂嫂,咱們可都是一家人,你們怎麽能懷疑我們。就算是丟了東西,也應該懷疑那些個外人。那個教書先生的母親不是病了嗎?說不定是他拿了你們的東西回去給他娘看病抓藥了。”


    “說的什麽胡話?沈先生在家裏住了兩個多月了,他什麽樣的人,難道我們還沒你清楚。秋兒丫頭,你咋啥不好學,偏偏將你娘偷雞摸狗的壞習慣學來了。”看著李秋兒一臉鎮定,極力辯解的樣子,趙氏不知說什麽好。


    “大嫂,秋兒說得沒錯。你可不能去相信一個外人,而不相信我們。”高氏同樣是一臉的鎮定,心裏直道還是自己的大女兒聰明。


    聽到這裏,李春兒禁不住冷然出聲道:“爹,娘,偷竊可是大事兒。依我看,咱們還是去報官吧!不管東西是誰拿的,隻要縣令大人一審問,一用刑,偷東西的人還不得乖乖承認。”


    頓了頓,接著又看著高氏和李秋兒冷淡道:“如果是在家裏承認了,興許這事情就此揭過。要真鬧到縣衙去,少不得要坐上幾年牢。我聽說,那牢裏可不是人待的地方,老鼠什麽的都有,等人一睡著,就會爬得滿身都是。”


    李春兒淡定的說著,眾人隻覺得一陣惡心襲來。


    特別是高氏和李秋兒,眼前已經浮現了她們身上爬滿老鼠的樣子。


    這時,李三元也出聲道:“爹,縣令王大人經常來黃鶴樓吃飯,前段時間還與我說,以後我們在縣城有什麽事情,都可以去找他。我看,不如我們現在就去縣衙擊鼓。”


    “那成,咱們現在去縣衙。”見高氏和李秋兒還不承認,李大業說著就站起身來,做勢要往外走。


    見狀,高氏和李秋兒也開始急了,剛剛的鎮定早已不在。


    高氏恨恨的瞪著坐在那裏一言不發的李大貴,“死鬼,你是死人嗎?不會幫著我娘倆說幾句話。”


    “是你們拿的,就承認了,大哥他們也不會拿你們怎麽樣。”李大貴平靜的看了她一眼,眼裏沒有一絲情緒。


    李大貴的變化,高氏明顯的感覺到了,心裏慢慢的湧上了一陣恐慌,但還是尖聲道:“承認就承認,老娘怕什麽。你給老娘等著,看老娘回頭怎麽收拾你。”


    瞪完李大貴,高氏也豁出去了。


    不,應該是拿別人東西在她的心裏已經成了一種習慣,所以也不覺得有什麽錯的地方,對著眾人大大方方的承認道:“那些首飾,銀子是我和秋兒,冬兒兩丫頭拿的。誰叫大嫂那麽小氣,讓她拿點銀子給我們去買幾件體麵的首飾和衣服都不肯,所以,我們隻有拿家裏一些值錢的東西去換銀子了。”


    這話,說得理所當然,好像她們這樣做,根本就沒有錯一般。


    對於高氏這人,眾人實在是沒什麽語言可說了,她一承認,眾人便沉默了。


    反而是膽小的李冬兒反駁道:“大伯,東西不是我拿的,我隻是幫著娘和姐姐在門外看著。”


    高氏一把扯過她的頭發,惡狠狠的道:“小賤蹄子,咱們娘兒三是一根繩上的螞蚱,衣服,首飾你可買了不少,現在想撇清關係,想都不要想。”


    “娘,好痛,你快放手。”李冬兒痛得眼淚都出來了,想把高氏的手抓開,可無奈力氣沒有她的大。估計也不是第一次被她拉扯著頭發,掙紮不開,便放棄了,忍著痛,還不忘道:“娘,我隻買了兩件衣服,兩件首飾,就您和姐姐買得最多。”


    “老娘怎麽就生了你這麽一個吃裏扒外的東西,看老娘今天不打死你。”母女不同心,氣得高氏破口大罵,正準備動手打人的時候,被李大業喝住了,“住手!我們這麽多人坐在這裏,都當我們是耳聾,眼瞎嗎?”


    “大哥,這小賤蹄子就是欠教訓。”如今做了虧心事的高氏也不敢太放肆,李大業一出聲,就放開了李冬兒,但還是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才罷休。


    “大伯。”李冬兒一逃離高氏的手,就立馬跑到李大業身邊去尋求庇護,見到高氏和李秋兒恨不得殺了她的眼神,就嚇得往他身後躲去。


    李大業皺了皺眉頭,也不急著安撫她,而是平靜的朝著李大貴道:“三弟,六年前,高氏因偷竊別家東西被趕出村子,我們就勸過你,讓你休了她。今天又發生了同樣的事情,那些個被她和秋兒拿走的首飾,銀子,大哥就不追究了。但大哥還是那句話,休了這個敗壞家門,自私自利的女人。高氏是你的妻子,這個決定你來做。”


    “什麽?休了老娘!”聞言,高氏立馬尖聲叫了起來,一把衝過去,拉扯著李大貴的耳朵怒罵道:“死鬼,老娘為了這個家拚死拚活,給你生了兩個女兒,你居然敢打著休了老娘的主意。別以為有大哥他們撐腰,你在老娘麵前就硬氣了,老娘告訴你,敢休了老娘,老娘這輩子跟你沒完。”


    “放手。”這次的李大貴是真的下定了決心,看著李大業他們鼓勵的目光,底氣確實是硬起來了,挺了挺彎曲的背,將高氏拉扯他耳朵的手用力的拍開,深吸了一口氣,心平氣和的道:“這些年,我已經被你打壓夠了。六年前,我顧念著那點夫妻之情,沒有休了你,和你一起被趕出村子,就盼著你能有所悔改,離開村子之後,我們一家子可以尋一個地方,安安生生的過下半輩子,然後給秋兒和冬兒兩丫頭尋一門好的親事。可是就因為你的不知悔改,不管走到哪裏,都住不了多長時間,更是受盡了人們的白眼,六年內搬了好幾次家,最後落得個無家可歸的下場,現在還得靠著我大哥他們生活。”


    “現在連秋兒和冬兒兩丫頭也被你帶壞了,我要是還不休了你,咱們這一家子,指不定哪天就得跟著你去蹲大牢,好好的一個家就葬送在了你的手裏。明天,你就拿著休書離開這裏,我會說服大哥,讓他拿五十兩銀子給你,讓你以後的生活有個保障,日後我再慢慢還給他。”


    一口氣說了這麽多話,估計是李大貴這些年來,說得最多的一次話,說完這些,他隻覺得整個人都輕鬆了很多。


    “大貴,我和你夫妻二十多年了,你不能這樣對我?”李大貴心平氣和的話,以及下定的決心,讓高氏的心裏開始慌亂起來,語氣也不禁軟和了下來,“大貴,你放心,這些壞毛病,我以後會改的,真的會改。隻要你不休了我,以後,我們一家子就安安生生的跟著大哥他們過日子,不會再有今天的事情發生。”


    嘴上如此說著,心裏卻是冷哼道:眼見著馬上就要過上好日子了,敢休了老娘,門都沒有。老娘現在先服軟,以後,看老娘怎麽收拾你。


    說完,又朝著一旁的李秋兒使眼色,至於躲在李大業身後的李冬兒,她是指望不上了。


    李秋兒會意,瞬間擠出幾滴眼淚,來到李大貴的身邊,可憐兮兮的勸道:“爹,你不能休了娘。你要是休了娘,我和冬兒以後怎麽辦?別人就會嘲笑我們是沒有娘的孩子,受盡別人的白眼,說不定,以後我和冬兒都嫁不出去了。”


    聽著她這些話,李春兒隻覺得好笑。


    現在已經嫁不出去了,居然還能想著以後。


    還真當有了他們一家子的倚仗,就萬事大吉了。


    盡管如此,李春兒也隻是冷冷的看著,不曾出聲。


    下定決心的李大貴不為所動,而是朝著李大業道:“大哥,你去與沈先生說說,讓他代寫一份休書,我和高氏按個手指印就成。”


    “三叔,這事就不麻煩沈先生了。這段時間,我也跟著沈先生學了幾個字,這份休書,我來替你寫。”眾人是巴不得李大貴休了高氏,見他真的是下定決心,李三元就站了出來。


    “那成。”休高氏已經是鐵板上定釘的事情,現在的李大貴隻想著休了高氏,至於這份休書由誰來代寫,他還真是無所謂了。


    “那我這就去寫。”見他點頭,李三元就準備回房間去寫休書。


    “三哥,等等。”見狀,李春兒忙叫住他。


    她一出聲,眾人的目光就齊刷刷的落在了她的身上,高氏更是一臉的喜色,“春妮兒,三嬸子真的知道錯了,你快幫著勸勸你三叔,讓他不要休了我。”


    李春兒淡漠的看了她一眼,朝著李大貴道:“三叔,你真的下定決心要休了三嬸子嗎?”


    “嗯。”李大貴點點頭,心裏有些疑惑,這個侄女今天在馬車上不是也勸著他休了高氏嗎?怎麽這會兒又這麽問他?難道真的想著高氏勸他,讓他不要休了她。


    李春兒淡淡的道:“三叔,秋兒堂姐和三嬸子的母女情份這麽深,隻怕是無法分開,您也不能做這個拆分掉她們母女的惡人是吧!”


    有其母,必有其女。


    經過今晚的事情,李秋兒是完全隨了高氏的性子,沒得救了。


    休了高氏,留下李秋兒,以後也是個定時炸彈。


    所以,李春兒決定當一回惡人,將這顆定時炸彈一起給滅了。


    至於李冬兒,還沒有泥足深陷,隻要給她足夠的關懷與引導,必然能夠改邪歸正。


    “春妮兒,你的意思是?”李春兒的意思,眾人雖然也猜到了幾分,但李秋兒畢竟是自己的女兒,李大貴還是有些不忍。


    李春兒沒理會李大貴,而是淡然的朝著一臉氣憤,恨不得殺了她的高氏道:“三嬸子,三叔要休您的事情,已經成定局,而造成這個結果的原因完全是因為您咎由自取,怪不得任何人。三叔也是個心軟的,不然他也不會在決定休了你之後,還想著跟我爹借五十兩銀子,讓你以後的生活有個保障,這也足已證明他是個有情人。人生在世,世事無常,有些東西自己沒把握住,不懂得珍惜,失去了就是失去了,再做無謂的糾纏也沒用。”


    換了一口氣,接著又道:“我爹,二叔,三叔,雖然是親兄弟,但到底是分了家的,各有各家的日子要過。雖然我們家和二叔家現在的情況好了,但三叔現在一無所有,哪怕是他回來了,也得從頭開始,我們能幫的有限,日子還得靠他自己的雙手過出來。以後,他是種田養家也好,還是靠著給人做活計養家也好,他都必須靠著自己的雙手來養這個家。您和三叔過了二十多年,這養家的艱辛,想必也是深有體會。”


    頓了頓,又道:“但是,如果您心平靜氣的和三叔和離,我可以做主給您二百兩銀子,前提條件是,讓秋兒堂姐跟著你一起走。隻要您和秋兒堂姐改過自新,拿著二百兩銀子去到一個不認識你們的地方生活,平時省吃儉用,偶爾做做針線活賺些小錢,也足以讓你們母女兩個的生活過得很舒坦。要是秋兒堂姐以後能嫁個好人家,平平淡淡,安安份份的過日子,您也可以跟著享盡清福。但冬兒堂妹就沒這麽好命了,她隻能跟著三叔下田勞動,每天早出晚歸,經受日曬雨淋,空閑的時候,也得靠著她自己給別人做活計賺些零用錢。因為,我已經拿了二百兩出來幫您和秋兒堂姐,就絕不會再拿一分錢出來幫三叔和冬兒堂妹,畢竟誰家的錢都不是天上掉下來的,我也不是什麽大善人,大方到能拿錢往任何人身上砸。”


    對高氏說完這些話,李春兒又將頭轉向李秋兒,“秋兒堂姐,三叔要休三嬸子的事情,誰也無法改變。我剛剛跟三嬸子說的那番話,也隻是一個建議,畢竟你已經大了,有自己的選擇權力,選擇跟誰一起過日子,全看你自己的意思。”


    看著因她的話,陷入沉思的高氏和李秋兒兩人,李春兒嘴角扯了扯,眼裏閃過一抹精光,又對有些愣愣的李大貴道:“三叔,我知道,這是你們的家務事,由不得我這個做侄女的插手,但我也是為了您和三嬸子著想。您想,您要是休了三嬸子,那她日後就是孤孤單單的一個人,而您卻有秋兒堂姐和冬兒堂妹陪在身邊。二十多年的情份,也不是說斷就斷的,相信您也不忍心看著三嬸子日後一個人孤孤單單的吧!可要是有秋兒堂姐,或者是冬兒堂妹陪著三嬸子,那就不一樣了。”


    李春兒的用意與考慮,眾人也都明白了,雖然讓孩子跟著一個被休棄的女人,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但也無人提出來,畢竟李秋兒的所作所為,大家都看在了眼裏。


    李大貴知道,李春兒是想讓他以後的日子過得安生一點,是怕他休了高氏,又來了一個李秋兒。沉默了半響,方才道:“春妮兒,容我想想。”


    就在此時,躲在李大業身後的李冬兒突然跳了出來,親熱的拉著眼裏不時閃過精光的高氏的手,興奮的道:“娘,讓我跟著您吧!反正爹是要休了您,可休了您之後,春兒堂姐就會給二百兩銀子。二百兩銀子呀!我們這輩子都沒有見過這麽多錢,可以買好多首飾,好多衣服了,說不定,還能請個丫鬟侍候。”


    “給老娘滾一邊去!小賤蹄子,壞事就撇得幹幹淨淨,有好事兒就湊過來,看著就心煩,老娘就算被你爹給休了,也絕不會帶著你這個吃裏爬外的東西。”李冬兒一湊過來,高氏就一腳狠狠的踹了過去。


    罵完李冬兒,高氏就掩了眼裏的精光,對著神情淡淡的李春兒道:“春妮兒,你剛剛說的話有道理,三嬸子也認真想過了。仔細想想,跟著你三叔過了大半輩子,沒享過一天的福也罷了,成天瞧著他那副窩囊樣,氣就不打一處來,我也忍受夠了,我可不想我的後半生還跟著他過苦日子。這樣吧!你給我和秋兒丫頭五百兩銀子,拿了和離書之後,我今天晚上就帶著她離開這裏,去過我們母女倆的生活。”


    “五百兩?還真是獅子大開口,真當我們家的錢是天上掉下來的。”一聽她要五百兩,李二元首先就急了。


    “二哥,稍安勿躁!”李春兒倒是沒什麽反應,忙出聲安撫性子急躁的李二元。


    錢能解決的問題,就不是問題!


    她要的,隻是高氏和李秋兒心甘情願的離開,日後不會再來糾纏他們。


    用五百兩,換走兩個賊,換來三家人日後的安寧,值了。


    不過,現在還差點火候!


    李春兒看著似乎拿不定主意的李大貴,輕聲道:“三叔,三嬸子的意思,您應該也聽到了。那您的意思呢?”


    “春妮兒啊,三叔明白你的意思,但秋兒和冬兒都是我的女兒,我怎麽能眼睜睜的看著她們中的任何一個離開我的身邊,我這心裏舍不得呀!”李大貴心裏很明白,如果他同意讓高氏帶走李秋兒,或者是李冬兒,日後父女倆就不會再有見麵的機會。到底都是自己的親生女兒,從小看著她們長大,盡管她們一個個學會了自私自利,任何事情都想不起他這個父親,但真要舍棄了她們中的任何一個,他這心裏終究是下不了這個決心。


    “李大貴,別在那裏貓哭耗子假慈悲,你連老娘都敢休,還有什麽舍不得的。老娘告訴你,秋兒和冬兒是你的女兒,也是老娘的女兒,你今天要是想休了老娘,就得讓秋兒跟著老娘走。不然,你就別想休了老娘。”一聽李大貴這話,高氏便急了,她可不想到手的五百兩銀子就這樣飛了。


    想到有五百兩銀子,李秋兒也跟著勸道:“爹,您就讓我跟著娘吧!我走了,您還有冬兒陪在身邊,不是挺好的嗎?我陪著娘,冬兒陪著您,誰都能有個依靠,有個伴。”


    “爹,姐姐比我大,讓我跟著娘,讓她跟著您吧!”李冬兒生怕以後要跟著李大貴過苦日子,忙從地上爬了起來。


    聞言,李春兒直接翻了個白眼,恨不得剖開李冬兒的腦袋,看看她腦子裏是不是一堆漿糊。


    她就沒見過這麽隻想眼前,不想未來的蠢貨。


    跟著高氏,她敢斷言,不出一年的光景,五百兩銀子就會揮霍一空,指不定會再次落得個無家可歸的下場,說不定,說比這更慘。可要是跟著李大貴,那前途肯定是一片光明。


    不過,李春兒也不想多說了。


    她剛剛已經說了這麽多,誘餌也拋出來了,現在,就看他們一家子如何選擇。


    但最終的結局隻會有一個,那就是李秋兒和李冬兒中必須有一個要跟著高氏走。


    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李大業他們也不好再多說什麽,一個個等著李大貴的決定,在他們的心裏,隻要能休了高氏,就阿彌陀佛了!


    至於李秋兒,能讓她跟著高氏離開就最好!


    若不能,那也隻能早些為她找戶人家嫁了,讓她到別家折騰去。


    看著因為五百兩銀子,都願意跟著高氏,而棄他這個父親不管的李秋兒和李冬兒,李大貴的心裏再次一涼,終是歎了一口氣,朝著高氏道:“罷了罷了,就讓秋兒丫頭跟著你走吧!但願你們能拿著春妮兒給的五百兩過上自己想要的日子。”


    歎完氣,又朝著李三元道:“三元,你現在就去替三叔寫一份和離書來,讓你三嬸子拿著和離書,帶著秋兒丫頭走吧!”


    為了杜絕高氏和李秋兒花光了五百兩銀子之後,再找上門來的事情發生,李春兒忙起身道:“三叔,現在天色也不早了,讓三嬸子和秋兒堂姐現在離開,隻怕也不安全。不如,今晚大家先好好的睡上一覺,您和秋兒堂姐也話話別。明天一早,我們一起去縣衙,找縣令大人做個見證,當著他的麵寫下和離書,我也當著他的麵將五百兩銀子交給三嬸子和秋兒堂姐,並且白紙黑字的寫明白,拿了和離書和銀子離開之後,以後雙方都不得再做任何糾纏。”


    “春妮兒,不過就是個和離,去縣衙太麻煩了。我看,你現在就拿五百兩銀子給我,我拿了和離書,就馬上帶著秋兒走,這樣多省事兒啊!”一聽要去縣衙,高氏立馬不樂意了。


    她可是還想著銀子花光了之後,還能回來要銀子。這要是去了縣衙,有了縣令大人的見證,還白紙黑字的寫明白,這不是斷了她以後的路嗎?


    李秋兒的心裏也打著和高氏一樣的主意,忙催促道:“就是,就是。春兒妹子,根本不用那麽麻煩,你快些去拿銀子來,三元堂哥,你快些替我爹去寫和離書,拿了和離書與銀子,我和我娘馬上走。”


    “秋兒堂姐,我今天出門隻帶了五十兩銀子出來,這一時半會兒也湊不齊五百兩銀子,你和三嬸子要是願意,可以先拿著五十兩銀子離開。”李春兒心中冷笑,露出一臉的難色。


    真不愧是母女,打的主意都一樣。


    “大家累了一天,天色也不早了,都回去睡吧!明天一早,就去縣衙,把這事兒給辦了。”高氏和李秋兒那些個花花腸子,眾人也都猜到了,李大業站起身來,直接將發話,將這件事情結束。


    高氏和李秋兒終究是經不起五百兩銀子的誘惑,就算再不情願去縣衙,如今也隻得乖乖聽話。


    這一晚,大家都睡得很香,除了半夜被高氏趕出門來的李大貴,和被李秋兒趕出來的李冬兒之外。


    因為要去縣衙,第二天一大早,眾人都陸陸續續的起來了。


    當來到正廳,見到歪著腦袋在椅子上睡著的李大貴和李冬兒時,眾人皆是一愣。


    李大業忙叫醒李大貴,皺著眉頭問道:“三弟,這是咋回事?你和冬兒丫頭怎麽在這裏睡著了。”


    “大伯,我是被姐姐趕出來的,她說,爹和娘和離之後,我就不再是她的妹妹。”李大貴還沒開口,揉著睡眼醒來的李冬兒就一臉的委屈。


    接著又道:“爹也是被娘趕出來的。”


    “這都是什麽事兒?”李大業是真的氣得不輕,道:“被趕出來了,你們也不能睡在這椅子上啊!不知道去和其他人擠擠睡嗎?”


    “大哥,大晚上的,你們都睡著了,我和冬兒也不好去打擾你們。也隻是將就一晚,沒什麽事兒。”被高氏大半夜的趕出房門,李大貴這也不是第一次經曆,想著馬上就要的高氏和離了,也沒必要再惹出什麽事情來。


    對李大貴這個三弟,李大業現在是隻有歎氣的份兒,“唉!罷了!吃完早飯,趕緊的去縣衙和離。”


    不說李大業他們急著讓李大貴和高氏和離,就是高氏自己也是心急得很,當然,她更心急的是那五百兩銀子。


    草草吃過早飯,高氏就朝著李春兒哇哇叫道:“春妮兒,五百兩銀子你湊齊了沒有。要是湊齊了,咱們趕緊的去縣衙。”


    “三嬸子,銀子湊齊,咱們現在就動身去縣衙。”對高氏,李春兒真的是無語到了極點,就為了五百兩銀子,還緊催著人休了她。


    這種女人,她真是長見識了。


    當事人都急了,眾人也不多拖拉,一個個收拾了一番自己,就浩浩蕩蕩的往縣衙去。


    路上,李春兒問李三元,“三哥,昨晚聽你的意思,好像與縣令王大人很熟?”


    “也不是很熟!隻是前段時間,王縣令來黃鶴樓吃飯,突然把我叫了去,跟我說了好一會兒話,大概的意思就是,如果我們以後在縣城要是有什麽難處,或者有什麽事情,都可以去找他。還問了不少關於你的事情,聽他話裏的意思,好像是有什麽人對他下了要多關照我們的命令。”提起這事兒,李三元也覺得很是奇怪,不過,在縣城裏開酒樓,得能到縣令大人的照拂,也是一件好事兒。


    “原來是這樣。”李春兒點點頭,心裏則想著,這個人會是誰?


    看來,等一下到了縣衙,得問問那個王縣令才行。


    有人關照是好事兒,但自己心裏有個底也能放心些。


    一行人浩浩蕩蕩的來到縣城,不禁讓那些個衙役看傻了眼,還以為縣城出了什麽大事兒,一個機靈的衙役忙跑到後頭去叫縣令大人升堂。


    李大貴和高氏和離也不是一件多麽光彩的事情,李春兒等人還是選擇了低調一點,報了家名之後,就和那些個衙役說是有事情需要請王大人做個見證,其他的事情絕口不提。


    在縣衙門口等了一會兒,就見一身官服的王縣令親自迎了出來,笑眯眯的朝著李春兒道:“原來是李三掌櫃來了,快裏麵請。”


    當初因為買下黃鶴樓的事情,李春兒就跟著王老板來過一次縣衙,對縣令王大人還是有些印象,看得出來是一個為民服務的好官。但讓他一個縣令大人客氣的出來相迎,李春兒的心裏還是有些納悶,想到李三元剛剛說的話,便帶著眾人跟在他後頭,笑著道:“王大人客氣了,我們今日來,是有事想請王大人幫忙。但這事兒也不是什麽光彩的事情,不宜讓太多人知道,隻要王大人幫著做個見證就成。”


    “有什麽事情,李三掌櫃盡管說。”王大人領著眾人來到升堂的地方,走到案桌前坐下,一揮手,那些個衙役就紛紛退了出去。


    李春兒也不想繞那些彎子,指著李大貴和高氏道:“王大人,是這樣子的,我三叔和我三嬸子要和離,但因為要帶走一個女兒,怕以後會發生什麽事情,所以才來了縣衙找王大人,就是想王大人給他們做個證人。”


    給人辦和離這種事情,王大人以前沒少辦,一聽李春兒是為了這事兒,立即道:“這好辦,我來寫一份和離書,你們要什麽要求都說出來,我全部寫上去,最後由你三叔,三嬸子簽個字,按個指印,這事兒就算完了。和離之後,兩人便是橋歸橋,路歸路,互不相幹。”


    “那就有勞王大人了。”李春兒客氣了一句,就拿出了五百兩銀票放在案桌上,將大概意思說了一遍。


    身為縣令,王大人什麽樣的人沒見過,一瞧高氏和李秋兒見到李春兒拿出來的五百兩銀票時,就露出一臉貪婪之色,其中的彎彎繞繞也明白了一大半,提筆就寫了起來。


    不一會兒,一式三份的和離書就出來了,同時也注明了在李大貴和高氏和離之後,李秋兒跟著高氏,李冬兒跟著李大貴的事情,特別是關於李春兒拿出來的那五百兩銀子的事情。


    寫好和離書,王大人就朝著李大貴和高氏道:“這和離書一式三份,你們兩人各一份,在縣衙裏存一份。現在,你們兩人過來簽個字,按個指印就行了。”


    “我先來。”高氏眼睛不離案桌上放著的銀票,推了一把準備上前的李大貴,直奔案桌,看也不看王大人遞過來的印盒,直接將自己右手的食指放嘴裏狠狠一咬,然後在三份和離書上按下了三個血紅的手指印,看得李春兒等人眉頭緊皺。


    這到底是有多心急!


    見狀,王大人幹脆將印盒放到一邊,朝著過來的李大貴威嚴道:“輪到你了。”


    沒了印盒,李大貴隻好學著高氏的樣子,咬破自己的手指,在和離書上按下自己的手指印。


    看著李大貴按下手指印,高氏麵上一喜,指著案桌上,李春兒放下的銀票道:“大人,那五百兩銀票可以給民婦了吧!”


    王大人冷冷的瞅了她一眼,將一份和離書,以及那五百兩銀票遞給她,“你現在可以帶著女兒李秋兒走了。”


    “謝謝大人。”高氏忙接了過來,確定那是真正的五百兩銀票之後,眼睛煞時變得雪亮,也不理李春兒眾人,拉著站在她身後同樣眼睛雪亮的李秋兒就走。


    “秋兒。”


    “娘,姐姐。”


    看著兩人就這樣走了,李大貴和李冬兒心裏很不是滋味。


    然而,他們的呼喚,已經小跑出縣衙大門的高氏和李秋兒便沒有聽到,因為此時她們的眼裏隻有李春兒給的那五百兩銀票。


    就這樣,隨著高氏和李秋兒毫不留念的離開,李大貴和高氏和離的事情也告了一個段落。


    眾人心裏雖然有些心酸,但更多是輕鬆。


    李大貴拿了和離書,眾人謝了王大人,就準備離開縣衙。


    不想,王大人突然出聲叫住了李春兒,“李三掌櫃,請留步,本官有事與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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