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暖流將魔氣全部消耗完,自己的體積也小了許多,在體內轉了一圈,徹底融入了沈言昭的身體。在這一瞬間,沈言昭猛地想起來,在天虞的某處似乎有著一個溫泉池子。每次自己跑完步後,總是到那裏沐浴。


    ……可是我為什麽要跑步?


    個中緣由已經想不起來了,但會被自己忘記的事情,不應該是不怎麽重要的嗎,為什麽玄黃和鍾離元和都擺著這麽一副苦大仇深的臉。


    “我看這九成是得去黃泉殿了。”半晌,鍾離元和結束了苦思,長長歎了一口氣。


    玄黃點頭:“我也是這麽想的,可如果去黃泉殿的話,就必須有人接引歸山。如若接引之人不是她至親至信,那可就凶險了。”


    “的確,以生魂入死魂之地本就凶險萬分,如果連接引人都沒法找到的話……還不如幹脆就讓那塊靈魂缺著。反正也隻是稍微影響修為,大體上都還好吧?”


    “不行,宛漫千已經盯上她了。”玄黃目光一沉:“如果她資質普通,或者是其他三種靈根也就罷了,隻可惜……偏偏是魂靈之根……”


    玄黃也並非是一頭熱的想讓沈言昭將靈魂補全,在見鍾離元和前,她已經將所有的可能都考慮了一遍。若是沈言昭生在和平時期,她也不需要那份記憶那份感情。玄黃幾乎能斷言,忘掉了墨行衍的沈言昭,人生絕對比先前幸福百倍。更難得的是邪神將兩人的記憶和感情都抽走了,而且是幹脆利落地抽了個幹淨。


    沒有比兩兩相忘更好的結局了。


    可惜,這一切的前提是宛漫千不存在。


    玄黃心底已經做出了計較,便轉過身來和沈言昭解釋起黃泉殿。


    黃泉殿在冥界的黃泉路盡頭,那裏掌管著人一生的記憶。人的記憶分為兩份,沈言昭的記憶雖然已經被邪神抽走,但黃泉殿中的卻不可能被邪神所接觸到。所以,隻要沈言昭能到黃泉殿。取回那裏的記憶,那麽她缺損的靈魂就能很快重新補全。


    但也如鍾離元和所說,以生魂入死地這件事情無比凶險,沿途不知道會生出多少變數。而冥界卻是玄黃無法陪伴沈言昭去的。


    玄黃的本體是《玄黃圖譜》。也就是說她是從物上衍出的本靈。而冥界是聚集生物死靈的地方,玄黃不符合條件,也就無法進入。


    而鍾離元和更是不能進去,他至親之人已死,至信之人又尋不見蹤影,若是去了冥界,十有八九就回不來了。


    玄黃對此十分猶豫,讓沈言昭好好想想再做決定。


    沈言昭卻笑道:“也沒什麽,既然宛漫千已經盯上我了,而我若是缺損一塊靈魂和她抗衡的勝算有近乎為零。那橫豎都是死,不如痛快一些,免得落到她手上她還得折磨我。”


    玄黃啞然。每當要做重要決斷的時候,沈言昭總能用一些奇妙的假設來讓玄黃安心,也不知道是刻意為之還是她當真這麽想。


    “焚心觀已被滅門。你的至親已死。而你至信之人……恐怕就是墨行衍。”


    墨行衍。


    這三個字在沈言昭心裏半點波瀾都掀不起,還不如十方獸來得重要。而這麽一個人,為什麽又會是她至信之人呢?


    沈言昭十分疑惑,百思不得其解。


    玄黃讀懂了沈言昭的表情,卻不想開口解釋,隻是道:“你取回記憶便會明白了,我們回天虞吧。”


    “嗯。”沈言昭感到十方獸又輕輕拿角頂了她一下。身體裏又進入了一團白色的暖流,卻未進入她的五髒六腑,反倒是進入了她的識海。


    神識之樹一重變化的小樹枝立刻被白色暖流包圍,慢慢將暖流吸收了進去。


    沈言昭立刻感覺到了身體內有一股充盈感。


    “你是在擔心我嗎?”沈言昭抱住十方獸的腦袋摸了兩把,五指成梳,輕輕撫弄了一下十方獸頸側的毛發。


    十方獸“哞哞”地叫了兩聲。親昵地蹭著沈言昭。


    肖語白渾身掛滿傷口,長袍幾乎爛成布條,沾滿了血跡與泥痕。她微微喘氣,看著麵前這塊光滑的琉璃鏡麵。


    方才她地毯式地搜尋,幾乎把樹上的妖獸全都驚動了。曆經了一場又一場的苦戰,好不容易才到了這個地方。她先前從未想到過來到這棵樹的頂端,更是沒有想到頂端居然是這麽一副樣子的。


    肖語白伸出手,輕輕碰了碰琉璃鏡麵。預想之中的屏障並沒有出現,她看見自己的手輕而易舉地陷入了琉璃鏡麵,就像自己的手本身就是長在上麵的一樣。肖語白嚇了一跳,連忙把手縮回了。


    就在這時,她看見了一隻腳從裏頭跨了出來,連忙警戒後退,把劍豎在身前。


    出來的人確實沈言昭和玄黃。


    沈言昭看見肖語白毫不驚訝,道了一聲:“肖師姐,好久不見。”


    肖語白這才知道,自己早就暴露了。


    鍾離元和跟在玄黃和沈言昭身後也進入了天虞秘境,才跨進來就聞到一股血腥味,鼻子抽動了兩下重重打了一個噴嚏。


    “你倆怎麽就站在入口這裏,多擋道啊,快讓開。”鍾離元和不滿地推了推沈言昭的背,接著道:“快點,十方獸要過來了。”


    沈言昭連忙往邊上走,讓出了一條道。


    “還有你,快點讓開。”


    肖語白不明所以,但還是和沈言昭一樣,自覺讓開了一條道。


    身形碩大的十方獸從琉璃鏡麵中走了出來,樹枝上很快就不夠站了,玄黃、沈言昭和肖語白三人飛到了半空中,而鍾離元和則心安理得地一屁股坐上了十方獸的背,環顧了一下四周又看了看三人道:“你們怎麽都喜歡爬得這麽高?”


    玄黃矯正道:“是鏡之門的位置高。”


    鍾離元和無所謂地聳了聳肩,拍了拍十方獸的頸側道:“飛咯!”


    十方獸的腳下迅速聚攏了雲氣,四隻蹄子上都凝聚出了一片雲朵,載著十方獸悠悠飄起。


    沒一會的工夫,四人就落到了實地上。


    “肖師姐,是世尊讓你跟來的嗎?”


    肖語白已經暴露,再加上和沈言昭關係還不錯,也就不再隱瞞,點了頭。


    鍾離元和這才注意到自己這一行中多了一個人,好奇地問道:“你為什麽跟著我們?”


    肖語白緘口不語,警戒地看著鍾離元和。


    沈言昭解釋道:“肖師姐,這是我出外遊曆的時候結交的朋友,叫鍾離元和。”


    “他為何會出現在天虞秘境?”


    沈言昭這會心裏才明白,原來肖語白並不知道鏡之門的事情,便和她解釋了一遍,末了,她又問道:“世尊叫你進來做什麽?總不會是保護我的吧?”


    肖語白搖頭:“世尊吩咐我讓我跟著你,將你的一舉一動都回報給他。”


    沈言昭眨了下眼睛,立刻狡黠地接道:“那你千萬別把鍾離元和的事情告訴他哦。”


    “為何?”


    “因為本大爺可是遊曆天下的方士,才不想被鄔予室那個臭小子知道行蹤!”


    肖語白這幾天接連聽到數人直呼世尊的名諱,登時覺得腦子有些轉不過彎來,短暫的愣怔後卻是勃然大怒:“放肆!”


    玄黃冷哼了一聲道:“叫他一聲鄔予室還是抬舉他了,我們縱橫人界的時候,他都還沒出生呢。”


    肖語白一臉狐疑,下意識地看向了這三人中她唯一熟悉的沈言昭。


    沈言昭表情嚴肅地點了頭。


    十方獸忽然拱了肖語白一下,烏溜的眼珠轉著,長長的“哞”了一聲。


    “雖然鄔予室那個小子不怎麽地道,但是小姑娘你……”說著,鍾離元和高深莫測的笑起來:“還是很重情的嘛。”


    肖語白被鍾離元和這麽沒頭沒腦的一句說得愣住了。


    “別聽他胡扯,不過是個隻會撒豆成兵的半吊子方士!”玄黃毫不留情地揭了鍾離元和的老底。


    鍾離元和立刻跳起來:“我可沒有胡說,這都是十方獸告訴我的!”說著,他拿食指指著肖語白道:“你是不是有個哥哥!”


    肖語白表情一僵。


    “你和你哥哥拜的是同一個師父,但是你師父現在半點修為都沒有,就是個整天隻會抱著酒壇子說胡話的糟老頭子,對不對!”


    “嘖嘖,你還真是自甘墮落,方術不好好研究,要改行去當神棍了?”玄黃沒好氣地嘲諷著,卻敏感地發現氣氛一僵。


    肖語白垂了眼瞼,道:“是。”


    ……


    墨行衍從房間出來,見一個約莫七八歲的女孩子正站在他門前的走廊上,笑吟吟地盯著他看。


    墨行衍問道:“你是何人?”


    來人正是玄黃,隻不過墨行衍第一次看見她還不識得,玄黃便先做了自我介紹:“我叫玄黃,是沈言昭的朋友。我來找你,是想請你幫我一個小忙。”


    墨行衍一聽沈言昭,便打消了原本趕人的念頭,坐到椅子上問道:“言昭不是在幻月峰,為何還不回來?”


    玄黃搖頭:“她才剛剛從天虞秘境出來,現在正準備去冥界。”


    墨行衍皺眉道:“言昭才十歲,不該去那些地方,你把她叫……”


    玄黃不等墨行衍說完,便打斷了他:“你聽過黃泉接引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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