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們,讓我們暫且將目光離開米苔家客堂間,跟我回到前一天,也就是星期五的晚上。(.好看的小說)


    我們看到,漆黑一片的馬路上,空曠寂靜,隻有兩輛出租車一前一後向無錫市區方向疾駛。


    夜涼如水,風徐徐吹動著馬路兩旁的香樟樹,葉子與葉子輕輕相撞,發出“沙沙”的聲響,像一首浪漫的小夜曲。


    天幕如鍋底,厚厚雲層悄然遷移,彎彎月牙身披蛟紗,不時透過雲朵縫隙露出她的俏臉,向人間萬眾行注目禮。


    突然間,交通信號轉換,綠燈在眨眼之間變為紅燈,超速行駛的出租車被迫緊急刹車。


    米苔被強大外力裹挾著跌坐在張愛才身上,她殷紅豐潤的香唇正巧橫亙在張愛才嘴唇旁。張愛才腦子裏掠過一陣電閃雷鳴,失去理智,強吻了米苔。


    米苔氣憤填膺,心如刀絞,對張愛才失望之極。她立刻掉轉頭去,換乘了另一輛出租車。


    就在米苔龜縮在汽車上自怨自艾、失魂落魄、拚命療傷之際,張愛才沒有打道回府,跟隨米苔乘坐的汽車朝既定目標開去。


    米苔很受傷,張愛才也吃驚不小。那個強吻米苔的人仿佛不是他,而是另一人借住在他軀體裏的小人,他卑鄙猥瑣,乘人之危。張愛才一直不知道有這樣一個人存在,他的突然出現,令他曾經重新審視自己,人性是如此複雜而微妙,這突如其來的一棒打得他暈頭轉向。


    他就這樣呆坐在車子裏,腦子裏變成一灘漿糊。對自我的厭惡和否定,像星星之火頓成燎原之勢。同時,他對自己充滿了憐憫。


    他自認是名優秀的男子漢,從小學習就好,從小學到大學都是當之無愧的學霸。外表也出類拔萃,身材偉岸,相貌堂堂。女生緣相當好。走到哪裏都是眾星捧月,被異性當成珍珠捧在手心。隻要他願意,沒有一個女性不成為他的感情俘虜,到目前為止。隻有他躲避女性的糾纏,還沒有女性拒絕過他。


    今天,注定將成為他人生的恥辱日。一個他自認為條件遠遠不如自己的女人居然毫不猶豫地、截鐵斬釘地掙脫了他的親吻和擁抱。她的手,帶著明顯的果斷和絕情。雖然他早就知道她心有所屬,卻萬萬沒想到,在她心中,他連一個小小角落都沒有占領。


    敗北感、自卑感似巨浪滔天向他撲來,他沉淪其中,萬劫不複。


    他看見米苔在家門口下了車,滿臉憂傷地走進屋去。


    他好想拉住她。他要問問,他哪裏不好,令她這般厭惡;她對他就沒有哪怕一丁點的愛慕嗎?


    他們曾經是那麽好的朋友,一起研究開發新化妝品,一起說服大老板和眾董事。一起吃飯、喝酒、唱歌;他們在一起有說不完的話題,有無數的價值觀共鳴。


    難道以後連朋友也做不成了嗎?


    張愛才的心痛得在抽抽,他就這樣站在黑暗處凝望著心愛的女人走入那扇門,那扇永遠不會為他打開的門。


    張愛才一直站在那裏一動不動,直到東方發白。


    他站著的地方是一家人家的大門口。早晨那家人家的老奶奶出門早鍛煉,一開門,看見一個滿臉土色、疲憊不堪、心力憔悴的魁梧巨漢堵在自家門口。以為遇上壞人打劫,嚇得渾身哆嗦,雙腿發軟,腦子一片空白。她想喊人,可是嗓子發不出聲音,她想驅趕張愛才。手卻不聽使喚。


    她“啪嗒”一聲癱坐在地板上,嘴裏發出呼哧呼哧的聲音,手足驚攣,口吐白沫,眼皮外翻。老奶奶年輕時有癲癇症。隨著年紀增大,已不再發作,今天被張愛才激出了舊病。


    張愛才見狀也是嚇得心髒突突亂跳,害怕鬧出人命,那樣的話真要身敗名裂了。他一個箭步衝過去,扶起老奶奶,同時大聲叫醒了她家人。


    幸好他們一家知道如何對付這一狀況,他們把老奶奶抱到床上,把她身體放平,在她嘴裏放入一個橡皮圈圈,然後就站在一旁仔細觀察,以防她自傷或骨折。


    不到十分鍾老奶奶終於平靜下來,張愛才和她家人才都舒了一口氣。


    總算張愛才運氣好,遇到了通情達理的好人家,他們不但沒有怪罪他,還請他吃了早飯。知道他是因為失戀,在他家門口站了一晚上,對他十分同情,拿出巧克力請他吃,說失戀時,要補充糖分。


    張愛才經過這兩件事情的一驚一乍,加上一晚上沒有閉眼,元氣大傷。他告別了老奶奶一家,準備回家好好睡上一覺。


    事情就是這麽巧,不是有這麽一句老話嗎?叫做“無巧不成書”,巧事兒還真讓張愛才給遇上了。


    就在張愛才邁出老奶奶家門的時候,和一個人撞了一個滿懷。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米苔的父親――老軍人老米。


    老米和老奶奶是晨練夥伴,他們都喜歡舞槍弄棒,老米打太極劍,老奶奶耍太極槍,他們一劍一槍,你來我往,配合默契。早上總是約著一起坐公交車上錫惠公園,在公園裏的草坪上對練一個小時。


    張愛才認識老米,他們互相都愣了一下。今天老奶奶是不能去晨練了,必須臥床靜養,老米就請張愛才去自己家裏坐坐。


    張愛才不想去啊,遇到米苔怎麽說得清楚呢,說不定會被她抽大嘴巴子,他也沒臉去見她呀。


    老米哪知道他的所思所想,他一向喜歡這個年輕人,在下意識裏希望他能成為自己的乘龍快婿。好不容易抓住他,自然把他往家裏拽。


    張愛才的心裏打翻了五味醬,甜酸苦辣鹹,什麽滋味都有。但是米苔家是堅決不能去的,米苔不把他當成跟蹤狂才怪。


    他把老米拉到二十四小時營業的麥當勞,找個不被人打擾的位置坐下。


    他們各要了一杯紅茶和咖啡喝起來,兩人都有滿肚子的話要說,卻不知從何說起,隻好看著窗外行人漸多的馬路,低頭慢慢啜飲。


    還是老米先打破了沉靜。“小張,有女朋友了嗎?”


    張愛才是個通透伶俐之人,馬上知道老米想說什麽。他有點感動,老米挺看得起自己,看來不要一味妄自菲薄。


    “老伯,謝謝您的關心。我還沒有固定的女朋友。一直暗戀著一個人,努力爭取過,不過沒有緣份啊。”說完,他很用心地看了老米一眼。


    老米也是社會經驗豐富之人,哪能聽不出這話中之意。


    “愛才,我一向很看重你的,有空多到家裏坐坐。小苔不成熟,還要請你這個老大哥多指點呢。希望你們以後能成為最好的同事加朋友。”


    老米表示了自己的遺憾,希望張愛才和女兒可以成為好朋友,攜手人生路。


    張愛才心想,這隻怕是您老的一廂情願,從古到今男女之間隻有愛情沒有友情。這話當然無法說出口,他隻是朝老米點了一下頭,擠出一個微笑。


    老米想到昨晚女兒回家極晚,今天一大早起來就撞上張愛才,這事情不簡單哦。在他看來,張愛才是個極為理想的女婿人選,可是結婚是女兒的事,他這個爹就是再愛女心切,也不能越俎代皰啊。


    沉默再次降臨,兩人都覺得無話可說,茶和咖啡也喝幹淨了,各自搜腸刮肚,在尋找一個解散的理由。


    麥當勞的人不斷增多,人們攜老扶幼來吃早餐。穿著色彩豔麗衣衫的小孩子們在人群裏穿來跑去,活潑可愛。


    老米和張愛才把視線投向他們,不知是不好意思驀然提出:今天的會麵就到此結束呢,還是孩子們天真的笑容引發了他們內心對童真的向往。


    張愛才端起咖啡杯喝一口,發現杯子已經見底,他有些尷尬地看了看老米。老米的眼睛依舊注視著大聲喧嘩的孩子們,仿佛那是怎麽看也看不夠的美麗風景。


    就在這樣一個時刻,張愛才身體裏的那個小人又一次跳出來興風作浪。“老伯,您去過三陽百盛的‘零調料’餐館嗎?”


    “我從來不再外麵吃飯。”


    “那是一家專賣蘿卜飯的餐館,不加任何調味料,百分百原汁原味,非常有特色。現在可火呢,您應該去嚐嚐。”


    “再好吃再希罕,我也不會去的。我隻吃夫人做的飯。”


    “那家餐館的老板是一個俊雅異常的年輕人,聽說是日本華僑,他們餐館的牆上貼著一張四人合影,親密得像同胞手足,其中一位是餐館老板,還有一位就是米總監。老板逢人就打聽米總監,說是為了尋找她特意來無錫開了這家餐館。”


    張愛才身體裏的小人滔滔不絕地說著,怎麽也停不下來。他胸口仿佛有熊熊大火在燃燒,撕心裂肺的疼痛折磨著他。


    “有這樣的事?怎麽沒聽小苔說起過。”


    “老板是個非常優秀的好青年。您應該去吃一次蘿卜飯。不過,那家餐廳需要事先預約,我預訂了今晚的餐坐,要不,讓給您?”


    張愛才常常去“零調料”餐館用餐,不時在網上預約。他胃口大,一般要吃三人份才能飽,所以,每次預約都是訂三個座位。按店裏規定,一個座位隻能吃一份。


    他把預約號告訴老米後,黯然神傷離開了麥當勞。


    身後傳來孩子們嘻嘻哈哈的打鬧聲,對他來說,那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聲音。


    他累了,要回去睡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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