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達海……僵硬的不敢轉身去看,新月緊緊咬著唇,在心中呼喚著這個名字。


    新月真的沒有想過還會和他有什麽交集,他們甚至都沒見上一麵,連話都沒有好好說過一句不是嗎?可是為什麽,他會突然出現在這裏,在她生日的這一天?他似乎總會在她需要的時候出現:在她被敵人擄走時他救了她的命,在她難過的時候安慰她的心傷,在她絕望的時候陪著克善熬過了傷寒,在戰場上又與她一同赴死……壓抑著眼中的酸意,新月的眼前晃過他愛著她時的一幕幕。


    可是後來,後來怎麽了呢?他們的愛情敗給了現實,在時光中消磨殆盡。沒有了愛情,他曾經對她的心動成了衝動,他對她的寵愛成了錯誤,他將她的一切全盤否定了。


    自嘲一笑,新月緩緩轉身看向這個熟悉又陌生的男人,在他的眉眼間看到了沒有掩飾的驚豔和憐惜。她不解,為什麽呢?她這一次沒有依賴他,也沒有用眼淚和柔弱來勾引他不是嗎?他為什麽還會對她產生了想法,是因為這張臉,還是因為她高貴的身份……對所謂的真愛不再癡迷的新月,越想越是心涼。


    “他他拉將軍?”在驚慌中回過神來,雲娃認出了眼前的人,本要大叫的聲音也壓低了下來,不解的問道:“您怎麽會在這裏?這是我們格格的住處啊,您……”


    “他他拉將軍,不知深夜擅闖本格格的住處,有何貴幹?”新月此時已經勉強將繁複的情緒壓下,退後幾步拉開距離,冷淡又不失氣勢的質問。


    “我……”努達海這才理智回籠,不知道該如何解釋。他要怎麽說自己一時衝動就闖到了這裏?他要怎麽開口對她說出自己的愛意,他會嚇到她的!他隻是被驥遠刺激的失去了理智,他嫉妒驥遠的年輕和家世,嫉妒驥遠足夠配得起她的身份!更可笑的是,驥遠的身份正是他給的……


    “我是聽驥遠說起你,就想來看看……”努達海情急之下給了一個不倫不類的解釋。


    新月心中一震,詫異的抬起頭觀察他的神色,這是什麽意思?難道驥遠對她又……


    雲娃並不知此事,甚至不知道驥遠是誰,疑惑的看向了新月。


    新月心中說不出的複雜。她頭痛於驥遠竟然對自己又有了想法,但更氣憤於努達海居然隻是為此就敢做出闖到這裏“相看兒媳”的事情來,這一家人的行事真是荒謬之極!


    心中冷笑,新月聲色俱厲嗬斥道:“他他拉將軍家真是好規矩,先是兒子誤闖,本格格不予追究也就罷了,如今將軍也做出了夜闖和碩格格院落的事情來,莫不是認為我如今無父無母,便可任意欺淩了不成?!”


    這話一出,讓努達海臉色一變,慌張的就想解釋。但已經聽明白怎麽回事的雲娃哪會給他這個機會,經過薛嬤嬤的調/教,雲娃哪裏不知道宮中對於男女大防的看重,這他他拉家是惡意來壞格格名聲的嗎?兒子完了老子來,就想逼著格格嫁給他家嘛!陰謀論了的雲娃再也不顧念曾經的救命之恩,指著努達海怒斥道:“將軍,請您立刻離開,否則我就要叫人了!”


    被罵的灰頭土臉的努達海無奈之下隻好又翻牆離開,心中委屈憋悶的同時,又覺得無論是之前躲在暗處看到的對月傷懷的新月,還是後來厲聲嗬斥,眉目冷清的新月都有著致命的魅力,心中不由的泛起了波波柔情。這麽想著,他竟然又膽子大了起來,站到了牆外流連了好一會兒,在侍衛快要趕回時才終於舍得立刻離開。


    當然,他的所作所為新月是不知道的。新月快步與雲娃向房間走去,暗自慶幸今日隻是雲娃跟著她在院中,沒有第三個人看到,否則這事傳出去就麻煩了。


    回到房間後,新月沒有理會暗自氣憤不平的雲娃,自己坐在桌邊,沉思起來。


    她不知道該怎麽辦了,若是驥遠真的對她有了想法,事情真的棘手了。以驥遠的家世,是配的起她的身份的,當年雁姬就曾經起過這個想法,隻不過後來被努達海阻攔了。可現在呢,努達海和她什麽都沒發生,還會阻攔嗎?


    想著萬一她真的被指給驥遠……新月想起曾經和驥遠的友情,想起努達海剛剛對她的態度,新月突然發自內心的覺得有些惡心。


    不行,她必須阻止這種可能!猛的拍了一下桌子,將雲娃嚇了一跳,也將正快步走進屋來的薛嬤嬤驚了一下。


    “嬤嬤,可是發生了什麽事情?”新月忙起身迎了薛嬤嬤過來,這個在宮中多年的老嬤嬤是太後身邊的人,她即使貴為和碩格格也是要恭敬著的。


    “格格,聽聞不遠處的一個院子進了賊人,侍衛們都被驚動了過去,奴婢就來看看您是不是安好。”平日裏,薛嬤嬤對她也是疼愛的,此時說的話雖是含著擔憂,但新月卻覺得她的眼神中有著一種深意。


    來不及細想,薛嬤嬤突然抓著新月的手對雲娃發作道:“格格的手怎麽如此涼,你是怎麽伺候的?”


    雲娃忙委屈的跪下請罪,而新月心裏則是咯噔一下。抬眼看去,隻見薛嬤嬤的目光似乎含了警告的意味。新月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想,但她卻回憶起了曾經在宮中飄蕩的時候看到的孝莊太後的手眼通天,後宮裏哪有能瞞得過她的事情?那麽如今她這裏呢?她以為沒人看到驥遠和努達海,就真的沒人看到嗎?


    越想越是害怕,新月覺得這一瞬間後背就已經被冷汗濕透了,手在控製不住的輕顫。新月麵色一白,心中有了計較。她帶了哭腔道:“薛嬤嬤,這事哪裏怪得了雲娃呢?還不是……”欲言又止的,新月伸出手抓著薛嬤嬤的袖子,那輕顫仿佛是憤怒和委屈導致的。


    跪在地上的雲娃一驚,她本以為格格會把此事壓下去,畢竟若是傳出去對格格的名聲真是不好聽的。可既然格格提起了,她也立刻哭著接話道:“嬤嬤可要為我們格格做主啊!那個他他拉將軍,也不知道就怎麽能躲開侍衛,那麽闖進來了,我和格格都嚇壞了,他還胡言亂語的……”


    薛嬤嬤大怒,高聲問道:“怎麽回事?什麽他他拉將軍?”


    新月偷瞄她的表情,也分不出是真不知還是假裝的,取了手帕抹淚道:“這事我本是不想提的,就算是他硬闖了進來,也有雲娃作證,但若是傳了出去畢竟不好聽。更何況他剛立了大功,也算是我們的恩人……”頓了頓,又說道:“念著這些,我也就不計較他誤闖,便讓他出去罷了,可他偏胡言亂語了些話,真是……”越說越悲,掩麵哭泣起來。


    薛嬤嬤氣的摔了手邊的茶杯,怒罵道:“真是反了天了!這是什麽地方,和碩格格的住所也是他能隨便闖的?怪不得這寺廟裏會鬧了賊人,這將軍真是用得好戰術,將侍衛們都騙過了!”大口喘息了幾次,平息了一下情緒,薛嬤嬤拉過新月為她擦了淚,輕聲安慰道:“格格啊,您就是心太善,才讓這些小人得寸進尺。您別多心,這事我心裏有數,您可一點錯都沒有。這起子妄想著攀附富貴的小人您可是第一次見著,倒是把您給嚇到了。”


    “嬤嬤……”新月撲倒薛嬤嬤懷裏,哭出聲來。她是真的難過,她不想把事情搞成這樣的。她對努達海有恨有怨有悔,但卻絕不想害他,畢竟是那麽真心愛過的人。可是如今的事情既然已被人察覺,她隻能將事情往努達海身上推,自己撇的一幹二淨,畢竟事實確實如此。


    這次的事情,若是被她沾上一星半點,她恐怕比上一世的結果還要糟糕,禮佛期間與外男私會……想著這樣的罪名,新月就不寒而栗!


    新月放肆地哭著,哀悼著逝去的愛情,也鄙視著自私的自己。那個肯為了努達海放棄一切,肯與他同生共死的新月,真的已經不在了……


    “哎,我可憐的格格。”薛嬤嬤眼中也有了些心疼。太後將她派到新月身邊,的確是照顧不假,但也不乏監視。這兩個多月的相處,薛嬤嬤對新月是滿意的,雖然規矩上有些問題,但她學得快,人也機靈,雖然看著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樣,卻不失滿洲姑娘的氣勢。加上她的身世遭遇,也著實令人憐惜了些,薛嬤嬤對新月還是有著幾分真心的。


    可前幾日那個驥遠闖了進來,新月竟然沒有追究,隻是敲打了侍衛一番,這讓薛嬤嬤心中就有了不滿。但想著她可能是念著他他拉家的救命之恩,薛嬤嬤就沒有多說什麽,但心中到底有了懷疑。好在今天的新月還是沒有讓她失望的,怒斥了努達海,沒有丟了皇家的臉麵,也讓薛嬤嬤放了心,的確不是個和奴才們牽扯不清的。


    哭了好一會兒,新月才有些不好意思的坐起身來,擦著紅腫的眼角。


    薛嬤嬤年齡不小,最喜歡看她這小女兒的嬌態,心中滿意,又寬慰了她一番,就回了自己的房間將事情寫了信,呈報給了宮中。她寫下的雖全是實情,但字裏行間隱約是向著新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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