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尖在白紙上一圈圈轉著,將中央的幾個字團團圍住,畫出黑乎乎的圓圈。


    拖著下巴,紫菱看著這幾個人名:楚濂、沈隨心、劉雨珊、費雲帆。就是這幾個人,將他們的家拆散,攪得雞犬不寧。


    想了又想,紫菱惆悵的歎了口氣,事情不好辦。綠萍如今深愛楚濂,怎麽可能離開他?而自己根本已經不愛他了,自然不會發生第三者插足的事情,那麽沒有背叛,綠萍怎麽會看清楚楚濂的品性?想到這裏,紫菱又想起與綠萍離婚後楚濂的絕情,這個與她們一起長大的男人,居然會對綠萍冷酷到那種地步!他們不是一起長大的嗎?即使不愛了,也不該不聞不問,綠萍還是個殘疾人,而且是他是罪魁禍首啊!


    筆鋒狠狠的在楚濂的名字上打了個叉,力透紙背。暫時想不出讓綠萍離開他的辦法,但一定要想出辦法拆散他們。紫菱下定決心。


    至於沈隨心……紫菱當年是真的喜歡她的。這是個溫婉體貼的女人,很難讓人討厭,她真的有才情又善解人意,與她交往是一件舒心快樂的事情。所以紫菱當初才會在偏心刻薄的母親和溫柔美麗的沈隨心之間,選擇了後者。可惜,直到後來她才明白,什麽叫恨鐵不成鋼的責備和假仁假義的討好。


    當她帶著一身傷痕回到中國,父親知道此事,給了她50萬元。對於從小就寵愛她的父親,即使他背叛了家庭,紫菱也恨不起來,所以她接受了。可沒過多久,沈隨心找到了她。沈隨心一臉可憐兮兮的對她哭訴金融危機的爆發,生意的不順,還有正要上大學的小兒子的學費如何昂貴。


    原來沈隨心嫁給父親後,第二年就生了個兒子,把父親樂得不行。汪展鵬是個傳統的男人,雖然不至於重男輕女,但有個兒子總是好的,更何況是中年得子。於是夫妻倆將小兒子寵上了天,什麽都給最好的。


    紫菱也是見過幾次這個小弟弟的,可是那50萬她真的需要。剛剛搬到北京,費雲帆給她的分手費全用來買了房子,她還需要這些錢幫助同樣陷入低穀的母親的生意,照顧身體不好的綠萍,所以她拒絕將錢還回去。然後,她終於見到了沈隨心的真麵目。


    這個曾經對她溫柔親切的女人,帶著比她整整高出一頭的兒子,到她的家門口嗬斥痛罵,言語中不帶髒字,卻無一不刺到她最疼的傷口。他們說她是個沒用的女人,一個老男人都抓不住,養個女兒都不跟自己一條心,倒貼都沒有人要,嫁出去好多年還得回娘家讓人養著,放到古代這種女人哪還有臉活著……


    最後,是聞訊而來的汪展鵬將母子倆帶走了。


    當時的紫菱真是羞憤欲死,她無法麵對這周圍鄰居異樣的目光,人們低聲的議論,那一刻她真是恨死了沈隨心。還好爸爸出現了,她以為爸爸會為她出頭,可是沒有。連一句道歉都沒有,在那之後,爸爸再沒有接過她的電話,隻有一條短信:爸爸給了你50萬,也就此再不要聯係了,我還要養活我的女兒和兒子。


    紫菱那時候才知道,原來她已經不算是他的孩子了。那50萬,買斷了他們的父女之情。


    一個叉劃在沈隨心三個字上,若說對楚濂是厭惡,對這個女人,她就是絕對的恨!她恨這個女人用虛假的親熱蒙騙了自己,恨她在她最難的時候落井下石!她恨這跟女人將她的爸爸搶走了!所以,她絕不會讓這個女人好過!


    至於劉雨珊,紫菱有些遲疑了。這個女孩子她認識,是個活潑開朗的人,劉雨珊很崇拜綠萍,跟自己的關係也不錯,上一代的恩怨似乎沒能影響到她們的友情。可是,這個女孩畢竟是父親的女兒,她的存在就是對她的家庭的威脅,她要怎麽做?


    一時沒有頭緒,筆尖點在最後一個名字:費雲帆。


    隻是看著這三個字,紫菱的心就忍不住顫抖起來。她已經分不清自己對他的感情了,是愛是恨?她是真的愛他,不同於暗戀楚濂的懵懂單純,她是真的想要和這個人過一輩子。可誰能料到呢,不愧是曾經離婚了兩次的男人,在五十多歲時還能勾搭到二十多歲的女人呢。然後她在他的口中,就和他那兩個前妻一樣,變得乏味無聊,他們的婚姻也成了一段錯誤。


    她猶記得這人將離婚協議書擺在自己麵前時的冷酷,猶記得這人將贍養費扔給自己時的不屑,猶記得他攬著那個女人的腰站在自己麵前時的譏諷。他曾憐惜的“失意”,變成了上不得台麵的畏縮;他曾迷戀的天真,變成了幼稚膚淺;他曾欣賞的“一簾幽夢”,也成了無所事事的愚蠢……


    後來無數次的反省,紫菱漸漸醒悟了,認識到自身的問題:她被保護的太好,眼界太狹窄,她能看到的天地隻有那麽大,於是她的憂愁被無限的放大在這片天地裏,充斥了她視野的全部。直到她被逼著走出那片天地,遇到更多的人,看到更多的事,經曆了更多的風雨,才恍然發覺自己曾是井底之蛙。


    其實現在想來,紫菱覺得要感謝費雲帆的。若不是他的拋棄,她可能永遠都是活在象牙塔裏的公主,單純又愚蠢的活一輩子。誰不曾年少輕狂?可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挽回為年少的輕狂付出的代價。


    所幸,所幸她有了這個機會。


    費雲帆,這一生,我們不相見不相識不相戀,也就不會互相傷害了。這麽想著,筆尖重重戳在了紙上,鋼筆水暈出了一個深藍色的點。如果沒有費雲帆,還有她的女兒嗎?那個最初她沒有多麽上心,後來徹底背叛了她的女兒……那是她的孩子,毫無疑問她是愛著的,可後來孩子所做的一切,又將她傷了徹底。


    如果這個孩子不能來到人世,是不是其實是好事一件呢?


    房門突然被敲響,驚的紫菱立刻從思緒中抽身,將手中的紙塞到了抽屜裏,穩定了情緒才揚聲道:“進來吧。”


    推開門,是一個英俊熟悉的麵孔:“紫菱,你不和我們出去了?”


    是楚濂。


    眼前的楚濂很年輕,穿著一身白色的運動服,更顯得他溫文俊秀,不愧是被稱為大學的校草人物。此時的楚濂滿麵笑容,文質彬彬,哪有後來的壓抑瘋狂。紫菱以為自己是不想見到這個人,甚至厭惡他的,可現在麵對著他,心中隻有一絲悵然。


    她幾乎都要忘了年少時暗戀的楚濂是什麽樣子的了,直到現在,她不得不承認楚濂的優秀,無論是外貌還是氣質,不怪那時候的自己暗戀多年。


    “是,我要複習,準備重讀初三。”不過幾秒鍾,紫菱已經調整好心情,笑著說。


    楚濂眯起眼仔細打量紫菱,還是亂糟糟的頭發,有些可愛的小熊維尼睡衣,書桌上擺放著亂七八糟的書,但他卻覺的眼前的小女孩有些不一樣了。也許是她不再一件他就撲過來做他的“小尾巴”,也許是她語氣中似有似無的疏離?楚濂說不清楚,但卻能感覺到。


    轉開視線躲過楚濂打量的目光,紫菱拿起麵前的數學書,從第一頁開始看起。這一看就忍不住滿頭黑線,她居然一點也不會!有些急切的又翻了幾頁,紫菱絕望的發現自己是真的完全不懂!好吧,她也許真的高估自己了,本來就沒好好學習過,又扔了二十多年,她能這麽快撿起來才是怪事——紫菱這麽自我安慰。


    “怎麽了?不會?”楚濂看到紫菱糾結的表情忍不住笑了,又覺得她並沒有變,遇到不會的難題時總是皺起鼻子,嘴也會抿起來,向左邊微微翹起。


    被突然出現在自己身後的楚濂嚇了一跳,紫菱有些別扭的動了動身體,躲開楚濂彎下來的身體,忙說:“你們不是還要出門去玩嗎?別管我了,我自己看看書就行。”


    楚濂不理她,直接拿起數學書,看了兩眼說:“怎麽基礎的定理都不會了嗎?”說著拖過一旁的凳子,就要坐下為她講解。


    紫菱頓時就糾結了,她要怎麽將人趕走啊?


    “紫菱,哥,你們幹嗎呢?”一個有些難聽的公鴨嗓傳來。


    “楚沛!”紫菱幾乎是驚喜的叫著來人。


    “哎,你們不是學習呢吧?”楚沛苦著臉走進來,看著兩人。


    “那個,楚沛,你不是高三了嗎?還有心思去玩,不如給我講題吧,正好也複習一下,讓楚濂和綠萍去玩吧。”紫菱忙叫住轉身就要躲出去的楚沛。


    “不是吧,紫菱!”楚沛的臉徹底垮下來,鬱悶的抓頭發:“好不容易放假出去玩一玩,你能不提起我的可憐的高三嗎?我一共隻放十天假!十天啊!”


    紫菱撲哧一笑,楚沛還是一樣的跳脫活潑,半點沒有楚濂總是溫溫潤潤的模樣。楚沛雖然看起來有點傻乎乎的,但這樣的人是適合當朋友的,前世是,今生也是。幹脆站起身拉著楚沛的袖子硬拽到書桌旁,楚濂也笑著站起身給弟弟讓了位置,他也是樂意弟弟好好學習的。


    “哥,你太沒良心了!”楚沛看到配合的楚濂痛心疾首的叫道,“咱們不是說好了嗎?再說了,初三啊,初三我複習什麽啊,高考也不考!”


    紫菱不留情的給了楚沛的後腦勺一巴掌,把他的哀嚎打了回去,然後對楚濂眨眨眼:“你和姐姐好好玩哦,我們還小就不打擾你們了。”


    楚濂被紫菱精靈古怪的模樣逗笑了,安慰的拍了拍自家老弟的肩膀,然後推門走了出去。


    “哦,你這麽一說,我才發覺自己原來是電燈泡啊!”楚沛恍然大悟狀的擊掌,因為從小總是四個人一起玩,他都忘了自己哥哥和綠萍是一對兒了,人家情侶需要私人空間啊!


    “別廢話,給我講講這道題。”紫菱用筆杆在楚沛的腦門狠狠敲了一下,指著書上的練習題。


    揉著額頭,楚沛接過鉛筆為紫菱講解起來,同時心中暗暗疑惑:總是像個小影子跟在哥哥身後的紫菱,怎麽突然變得這麽強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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