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蔡小紋進獻給公主的官陶,在蘇釉的傾力幫助下,終於有驚無險地完成了。交了貨後,蔡小紋足睡了兩天,再睜眼時已是正月十五。玉峰的年十五,有街市有花燈,熱鬧得很。蔡小紋豈肯錯過良宵,連忙起床,喊了幾聲蔡師傅湯圓好像都不在家。於是她自己就著月光打水洗臉,一邊想出門之後要做的事情。第一件便是去找蘇釉。


    也不知道師姐在不在家……蔡小紋心有期待,便不禁多想。她雙手捧麵巾在臉上畫著圈地洗,心中已開朗:不在家也是在街市的,我找她便是。她想著開心,手上的麵巾越轉越快。每遇快樂時分,便想起能讓快樂翻倍的共度之人。蔡小紋看到蘇釉就高興,何況是和她一起看看花燈,吃吃湯圓,說說話,想想就美好……蔡小紋越想越急不可耐,把麵巾往臉盆裏一甩,也不把人家搓幹曬起,蹬起腳就跑進裏屋穿靴拿錢。她剛把靴子套好,大門有人叩門。蔡小紋的期待之前的等候隨著大門的打開驟然縮短。來人正是蘇釉。


    話說十五的湯圓吃過,新年就真正結束。也就是說,過完年十五,蘇釉就算是絞盡腦汁想賴在家混水摸魚也不得了。其實十五還沒過,蘇家陶鋪的生意就大好。金陵府的富商加急訂了一批貴重的陶器,點名讓蘇釉手製。雖然鋪上老掌櫃知道少當家要過完年假才會開窯,還是帶著訂單敲響了蘇釉的呼呼美夢。這位富商是老客戶了,蘇釉再想偷懶也不敢怠慢。可是製作這批陶器所需的金泥,她已經為蔡小紋那批官陶用光了。新的陶泥在年關裏十分不好買。蘇家沒有泥,蔡家也沒有泥,那麽能想想辦法的隻有那個人了……


    “師兄,你吃湯圓,酒糟的。”蘇釉把大碗捧到孟子印身前桌麵上,又擋開蔡小紋伸來的雙手。“爪子!你亂拿什麽,那是加了酒糟的,沒及笄不準吃。何況你吃得麽!”


    “我早就及笄了,都可以成親了……”蔡小紋好小聲抗議,但還是接過了蘇釉推給她的另一碗。這碗雖然沒加酒糟,卻打了個水黃的雞蛋,是要貴三文錢的。


    “誒誒!謝謝蘇釉師妹。”孟子印接過蘇釉遞來的湯匙,有點受寵若驚。雖說孟子印是這一輩的大師兄,但他算不上和兩位師妹青梅竹馬般一起長大。特別是和蘇釉,除卻同門之誼,私交其實很少。他不知該如何和蘇釉打交道,蘇釉一般也不來招惹他。所以今天蘇釉拉著蔡小紋請他出來過節吃湯圓,實在不尋常。孟子印在心裏琢磨,琢磨琢磨著,沒琢磨出什麽結果,心情倒慢慢舒展開來。今夜大雪初停,兩街積雪能照亮人們通紅的臉蛋子。花燈街離著小吃攤子還有些距離,也伴著流淌的月色,送了些五光十色過來。如此夜色,讓孟子印不由得不舒坦。


    “嗯嗯……好吃。師兄師姐,你們快吃啊……唔唔……這個餡,豆沙調得好極了!”蔡小紋坐在蘇釉右邊,一個接一個地把湯圓丟進嘴裏,還忙裏偷閑地催人快吃。


    蘇釉才沒快吃,慢條斯理地舀了一個湯圓進嘴裏嚼了咽下,對埋頭吸溜酒糟的孟子印道:“師兄開鋪了嗎?”


    “嗯!”孟子印趕緊放下湯匙,用牙撥拉淨唇上的酒糟,說道:“初八就開鋪了。生意還挺忙的。你家也是初八開鋪吧?”


    “是呢……”蘇釉充耳不聞身旁蔡小紋吃得唔唔啊啊之聲,隻顧扭扭捏捏地挪向自己的目的。“師兄,其實今天是想請你幫個忙的……”蘇釉雙手放在腿上,揉搓著衣角,覺得很不好意思。她粗粗想來,好像這是第一次請孟子印幫忙,而且還不是小忙。她開口都開不順溜。


    聽蘇釉這麽說,孟子印心裏猛然失落。他原以為蘇釉約他在這過節的夜晚的良辰的花燈下,是想拉扯些家常,增進同門師兄妹間的情誼。誰知這位玉峰四屆九品優勝官陶陶師的師妹不過是有事相求才這麽熱情。孟子印很失落。失落歸失落,他還是認真看向蘇釉道:“啥事,你說。”


    “鋪子上接了一筆訂單。需要用到極品泥。但是鋪上的泥用完了……師兄的鋪上如果有金泥的話,能不能借我一些?”


    蔡小紋這時剛吃光了湯圓要端碗喝湯。聽完蘇釉的話,她差點把嘴裏的湯圓又吐回碗裏。蘇釉為什麽沒有金泥了,孟子印不知道,她可是清清楚楚。蘇釉不願求人,哪怕是同門的師兄,這她也是清清楚楚。現在眼見蘇釉因為她的緣故向孟子印開口相求,她覺得很對不起蘇釉。此時當著孟子印的麵,她不能說明歉意。不能說,她又一定要及時把情緒表達給蘇釉,也不顧蘇釉正專心求泥才不管她是歉是樂是吃是吐……好在,桌子底下的事,孟子印是看不見的。蔡小紋右手拿湯匙,左手悄無聲息地滑下桌麵,然後猛然左伸,準確地抓住蘇釉的右手,握緊。


    此時此刻,蘇釉還在說話呢:“……等下批金泥到鋪我立即還上!啊!”輕聲驚叫,表情還來不及變化,右手已經被俘虜進掌心。當著師兄的麵,在桌下麵被師妹搞這樣大膽的小動作,這是怎樣一種一想就想歪的情況啊……蘇釉果斷地誤會了蔡小紋的示意,狠狠把思緒扯到了糟糕的方向,於是羞到心驚肉跳,羞到臉頰猛紅,羞到不敢往右邊看。


    “咋了,有何……不妥?”孟子印天生老實臉,現在看蘇釉講完那句話就啊地一聲垂下頭。他不解的表情更顯憨直。蘇釉求的金泥,他鋪上不多,而且都有安排。但是蘇釉這是第一次向他開口,他不想推辭。“你要多少?”


    “四……四方就行……”蘇釉低垂腦袋,結結巴巴地回答。她的手背正被四個指尖極其溫柔地對待著。隻是她在癢癢地輕撓中根本聯想不到丁點歉意,而是散發了各種遐想。


    蔡小蚊子簡直是女流氓……蘇釉如此想著,覺得臉頰開始升溫,心中著急:要是讓師兄看見我紅臉可怎麽得了,要是讓他看見我們在桌下牽手可怎麽得了,要是他能看見我此時所想可怎麽得了……她已然陷入胡思亂想。


    “四方沒有問題。我明日就讓人送到你鋪上。”四方金泥,幾乎是孟子印鋪子庫存的全部。他就這麽毫不囉嗦地給了蘇釉。


    “多謝師兄……”問題解決,蘇釉沒有一絲驚喜或感謝之色,還是垂著頭,用左手別扭地捏起湯匙,微抖著舀起湯圓往嘴裏塞。


    就這樣,孟子印心裏有些許不痛快。四方金泥,不說在年關裏陶泥短缺格外珍貴,就說是實打實換成銀兩也不是個小數目。何況因為借泥給蘇釉,他自己的訂單便要耽誤。可是蘇釉就這麽輕描淡寫地答應了一句,連頭都沒抬,未免太過淡漠,特別是和之前的熱情相比……孟子印不知道蘇釉的心思已經被蔡小紋扯開才會這麽魂不守舍。好在他身為師兄也沒有計較在臉上。他吃完湯圓,知趣地起身,對蘇釉笑道:“我現在就回去安排一下,明天早上讓他們送到你鋪上。蘇釉師妹……湯圓,謝了。小紋,我走了。”


    “呃?師兄就走嗎?師兄?師……”如夢初醒的蘇釉追著孟子印的背影喊。可他轉眼就消失在街市的人群之中。蘇釉隻好轉回身,又捏起湯匙,默默地吃起了湯圓。


    一個,兩個,三個……終於把湯圓吃淨,蘇釉盯著酒糟湯裏的湯匙,輕聲道:“你要握到什麽時候?”


    她沒有轉頭。蔡小紋沒有放手。聲音從右邊傳入蘇釉耳中:“我每次和師兄一起玩,總覺得很開心。但是剛才,我好希望他走。”


    這下蘇釉轉頭了,直看著蔡小紋問道:“為什麽啊?”


    “因為我想和你去看花燈。”蔡小紋的笑容很奇怪,看似淺淺,卻透出深層的意味:“隻和你,不要師兄。”


    這深層意味,蘇釉怎麽會感覺不出。感覺除了,便連眼神都顫抖了,顫出了眼角亮晶晶的波光,顫出了委屈的心聲:“你不要這樣真摯地看著我……不要說這樣的話……”蘇釉壓回眼角的淚光,選擇了趁早放手:“你放開我。”她慶幸自己能清醒判斷。因為按照以往經驗,期待越大,失望越大。她讓蔡小紋牽著手本無不可。但在這良宵佳節,月光之下,又該如何承受牽手之後那飛速而下的失望呢?


    可是,蘇釉連這點微薄的願望都不能如願。幾天前才說過以後都聽蘇釉話的蔡小紋這就反悔了,搖頭笑道:“就不放就不放。”不僅不放,她還得寸進尺地轉動手心,伸展五指……十指相扣,這下就是甩也甩不開了。


    蔡小蚊子簡直是女流氓!蘇釉又如此確定了一遍,義正言辭地心說:哼!不放就不放吧……


    作者有話要說:呼……旅遊真不是一件輕鬆的活啊!


    這次見到了三姐!!各種激動帶感動啊!然後聰明伶俐的我們在最後忘了做一件很重要的事……真是隻有虐師姐才能表達我傷心的心情啊……三姐t.t你這個聰明蛋……


    那麽做完這批陶以後,師姐和小蚊子就真的要去宜興了。種種和阿俏也在蠢蠢欲動中~


    我怎麽每次想著要寫好多作者有話要說時,寫起來都會忘記要寫什麽呢……那就這樣吧……


    哦,對!謝謝柯又凝姑娘,leshanqiye姑娘投的地雷。還有個投手榴彈的姑娘,你的名字被jj吃掉了t.t冒個泡讓我看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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