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耳令躍下大樹,穩穩落地,直起膝蓋就去搜尋剛才那四把飛刀。蔡小紋低頭看見離自己不遠就插了一把,趕緊跑去拔了,用衣袖擦淨雙手捧給顏耳令。


    “女俠,你的飛刀。”伸手時她還不忘看一眼。飛刀鋒刃成彎弧,鐵質銅澤,花紋複古,遠遠比蔡小紋想象的重。這麽重的飛刀,能擲出那麽快的速度,蔡小紋明白顏耳令的武功遠在她之上。


    顏耳令接過飛刀,仔細地插回刀囊,然後放下衣擺擋住皮囊,微笑道:“我真的不是女俠。我就是路過,看不慣幾個大男人欺負一個姑娘。”說到這,顏耳令回味了下之前自己的身姿,果然就是正氣凜然!


    這就是江湖兒女嗎……蔡小紋凝視顏耳令,感慨萬千,心曠神怡。難得出遠門的她自以為已身處江湖中,那自然不能失了江湖禮數。她卸下背簍,深深一躬:“多謝顏姑娘搭救!”


    顏耳令連忙搭手相扶,連聲道:“不謝不謝!世間自有正氣在,飛揚跋扈為誰雄!話說,他們為何要和你過不去?”


    蔡小紋把背簍背好,簡單講了事情經過。顏耳令先天下之憂而憂似地長歎一聲:“這官吏啊,這官吏的兒女們啊,該從哪收拾好呢……”她突然話鋒一轉,對蔡小紋道:“那這麽說,那位縣令之女不會放過你的,肯定還會派人來,此地不宜久留啊!”


    蔡小紋連連點頭道:“我們真是一拍即合啊!你剛剛對他們出手了,你跟我一起走吧!我還不知如何報答你呢。”


    “報答倒不需要……”一身正氣的顏耳令忽然扭捏起來,瞥開眼神道:“我就是有點餓了……那個,錢袋丟了……”


    聽她這麽說,蔡小紋才注意到她一臉菜色,絕不是有點餓的樣子。“你多少頓沒吃了?”


    “也沒多少頓……”顏耳令又仰頭看樹,左右手食指相對,滿不在乎似地道:“兩天沒吃……而已。”


    “……你咋不早說?!”蔡小紋隻有兩天沒睡的經曆,從沒體驗過兩天沒吃飯是何感受,直覺非常可憐,益發體會了江湖兒女的辛酸與豪情。於是她自己的熱血也被點燃,用力一拍小胸脯道:“我請你吃飯!不過我們要先離開這裏。我剛剛跑來看到城門口就有馬車。我們雇一輛先去曹陽城!”


    竇二小姐的人馬還沒追來,雇馬車也很順利。蔡小紋應許了很豐厚的車資,隻要快跑。車夫看在銀子的份上,奮力揚鞭,催得馬兒撒開了四蹄飛奔。這時天又開始下小雨,敲得馬車篷嗶哩啵羅地輕響。


    踏踏實實地坐在馬車上,蔡小紋終於把提在嗓子眼的一口氣鬆開,有空和顏耳令寒暄:“顏姑娘從哪來?”


    “京城,開封府。”顏耳令就一個紫布小包袱背在身後。現在她把它扯在懷裏抱著,臉上疲憊之色難掩。


    “嗯嗯!難怪你說話是官話味了。”蔡小紋想著江湖兒女大概不用普通女子萬福的禮節,於是拱手而禮:“我叫蔡小紋。幸會顏姑娘!”


    “幸會幸會!蔡小紋……這個名字聽起來可耳熟了……”


    “嘿嘿,”蔡小紋撓發團傻笑:“是大眾名吧……小是大小的小,紋是花紋的紋。你要是不介意,可以叫我小蚊子……”紋也是陶紋的紋。按師門規矩,弟子入門就要改名為與陶有關。孟子印的印,蘇釉的釉,蔡小紋的紋,皆因為此。不僅他們,就是蔡師傅蘇夫人的名字,都與陶有密切關係。此話再說。蔡小紋是認定了顏耳令是江湖中人,於是竭力想讓自己也灑脫瀟灑一點,便主動把稱呼弄得親密些。小蚊子這個昵稱她並不介意,除了被某人叫……


    顏耳令點頭,回道:“小蚊子好。我的名字……呃……”說自己的名字她居然都會說斷,看來真是累了:“顏是顏色的顏,耳是耳朵的耳,令是命令的命。你……想叫我什麽就叫什麽吧。”


    “小耳朵也行嗎?”蔡小紋是覺得這個耳字做名字很有趣,和侯種兒的種一樣有趣。


    “噗……行啊。”顏耳令很暢快地答應了,笑道:“總比‘於與玉’好啊。”


    “哈哈!”和遇到的第一位俠女就這麽投緣,蔡小紋很開心,大笑下得意忘形地伸手去拍顏耳令的肩膀。一直很灑脫的顏耳令這時卻臉色微變,一閃身躲過蔡小紋的觸碰,縮到馬車角落,麵帶歉意地道:“小蚊子,我這兩天沒錢住店,沒睡好。我能不能先睡會?”


    “嗯嗯!你睡,到了我叫你!”


    顏耳令緊抱包袱就這麽坐著睡了。而答應要叫她的蔡小紋,餓乏之下也經不起顛簸,睡著得比人家還快。最後還是車夫免費提供叫醒服務。蔡小紋迷迷糊糊地掀開車簾,還沒揉幾下眼睛就驚喜地大叫:“師姐!”


    曹陽城內一家氣派得看起來就很貴的酒樓裏……


    蘇釉看著眼前這兩個狼吞虎咽的家夥,默默地伸手去端茶盞,心裏極想也狼吞虎咽去。隻是要是一桌三個姑娘都狼吞虎咽地吃,必定惹人側目,很不好看,何況是在這麽高檔的酒樓裏……所以蘇釉壓下對她們的羨慕,很優雅地掩袖品了一口茶。品茶間,她暗自數了兩人吃光的飯碗:小蚊子三碗,那個顏姑娘四碗。哼……要是我吃,能吃個三碗加四碗不在話下……呃?哪裏不太對?


    她放下茶盞,仔細看去,終於看出疑惑所在。同是狼吞虎咽,蔡小紋的頭都快要埋進碗裏了,哇嗚哇嗚得實在和風度兩字無緣。而那位顏姑娘,雖然看得出已經餓得狠,但是吃得快而不急,低頸而不含胸,傾背而不彎腰,端碗執箸間竟把四碗飯吃得自有優雅。蘇釉頓感驚喜,顧不上數碗,而是留心這位顏姑娘。若是能學的這種吃飯姿態,那麽吃得多些也不會讓人察覺不妥。可是看著看著,蘇釉漸漸多想了。


    當蔡小紋複述了事情的經過後,蘇釉為表感激,請顏耳令到大酒樓吃飯。她之前和蔡小紋想法一樣,以為顏耳令就是行走江湖的俠女。可是觀察得越久,越覺得她不像江湖人士。吃飯風度就不說了,隻說顏耳令作包袱的那塊紫布。蔡小紋不識得,常逛名品絲綢店的蘇釉卻知道。那是蜀地的紫錦,買賣都不是按尺而是按寸來計算。行走江湖的女俠,會用這麽貴重的布料作包袱嗎?


    有了疑惑,就會想得深遠。蘇釉本就對蔡小紋有師姐妹之外的非分之想,那麽看蔡小紋身邊的女子自會多一分心思。她看顏耳令五官極秀氣好看,不是精雕細琢地那種精致,而是恰如其分地一氣嗬成。眉毛該彎則彎,鼻子該挺就挺……特別是嘴巴,笑時帶樂,不笑時透淨。再加上那份來自都城的大氣風度,還有一看既知是因為良好家教而表現出的知禮通儀。簡直就是個大美人。總而言之,顏耳令貌不輸蘇釉,而風采略勝。


    這些並不糟糕,糟糕的是蘇釉發現蔡小紋埋頭吃飯間已經扭頭看了顏姑娘好幾次,看一次傻樂一次……蘇釉狠狠咬住齒間的一片茶葉,忍不住地感到危機。不過她還沒能總結出顏耳令的氣質,而是直觀地停留在身材上。顏耳令身形纖細,而且……蘇釉果斷拋棄了詩經楚辭裏的高雅形容,從她最喜歡的段子裏撿了個無比貼切的詞:前突後翹!


    半夜裏呀,三呀更啊,摸呀伊呀姊喲嘿。一摸摸到姊腰間,前突後翹好討厭……蘇釉沉重扶額,多慮到憂愁了:若是小蚊子也聽過十八摸,會不會對前突後翹產生好奇,由此孕育出去摸一下的欲望。畢竟小蚊子自己沒有……蘇釉其實想多了,蔡小紋最喜歡聽的段子是大鬧天宮。


    蘇釉強壓心事,等兩人吃完喝茶才開口問道:“顏姑娘,你這是要去哪?”畢竟顏耳令救了蔡小紋,蘇釉的語氣還是很客氣的。


    顏耳令放下茶盞,把口中茶水咽盡,帶笑回道:“聽小蚊子說你們要去澎城。正巧我的……呃……掌櫃,在澎城等我。如果能捎我一路,就感激不盡了。”這個真的是湊巧了。顏耳令所說的掌櫃,的確很有預見性地與她約好。如果走散,會在澎城等她。顏耳令不負所托地走散了,而且錢掉了。


    “哪裏的話。該感激的是我,謝你救了我這個笨蛋師妹……”蘇釉白了一眼吃飽了正心滿意足傻笑的蔡小紋,心裏有點不舒服:小蚊子?叫的真親切……蘇釉對顏耳令的疑惑更多了幾分:她有掌櫃?這樣的人物,居然是個給人做事的角色?


    蔡小紋不知道她師姐心煩心喜,還大包大攬地說道:“當然一起去澎城啊!小耳朵你跟著我們走就行了!嘿嘿……”


    小耳朵……昵稱都有了嗎……蘇釉深吸一口氣,心裏的不舒服變大了點:先有小牛角,後有小耳朵,蔡小蚊子你行的……


    “嗬……嗬嗬……”蘇釉笑靨如花,搶過蔡小紋的茶盞拍在桌子上:“那快走吧!早到早好!”


    作者有話要說:有哪位好心的姑娘來給我科普下那個小紅花吧……如果是更新了就有紅花,那我25,27,28號都更新了為什麽沒有紅花?


    本來想看看雲姑娘的紅花來參考下,結果居然沒看到有那個欄……難道是好久沒更的就連小紅花欄都沒有麽~~(唯恐天下不亂臉


    雲原彌月姑娘,大晚上的來看文留評,還丟了地雷,太讓人羞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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