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間恢複熱鬧了一陣子,沒過一會兒便有人宣道:“婕妤娘娘到。”瞬時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門口,一抹倩影飄渺而進,看到的那一刹我卻也心中一驚,我能夠想象到馬婕妤會出來,但卻未想到會是這般舉止,從前她隻愛著一些個紅綠豔紫的衣衫,頭上珠翠寶飾從未少過,隻叫人覺得豔麗逼人,可如今卻見她身著一抹淺霞翠煙衫,衣衫上隻微微綴著幾枝嬌露玉蘭,頭上也是綰了悠然的煙羅髻,雲發間隻點綴了一枝紫蘭玉搔頭,鬢邊幾縷發絲隨意而嬌柔的散落玉肩,耳邊一對珍珠更襯得嬌弱動人。


    隻見平日裏那一股子傲慢仗勢得到樣子早已不見了影子,如今她似弱似嬌的身子由著身邊的侍女紫荊小心攙扶著,而這紫荊原與紫雲是一同服侍在側的侍女,雖都是心腹,但因著紫雲驕縱與馬婕妤是一般的性子,馬婕妤便喜歡紫雲的多,如今紫雲被打死了,也就紫荊伺著。看那紫荊倒不似紫雲是個沒頭腦的炮仗性子,反倒是個恬靜柔弱的性子,臉上一副謹慎的樣子,而被她扶著的馬婕妤當真是侍兒扶起嬌無力一般,一副不勝嬌弱的樣子,微微靠在紫荊身上,走路微微顫顫,足下似步步生蓮般,嬌顏比平日蒼白些,隻微微傅粉,走到近前,看到了皇上,連忙下跪隱隱帶著哭腔顫聲道:“臣妾給陛下請安,願陛下長樂無極。”我抬眼看向皇上,果然看到皇上麵上有些動容,眼中有些憐惜,然後連忙溫聲道:“罷了,既是有身孕便不要多禮了。”說完連忙對紫荊道:“快扶你家主子起來。”紫荊連忙扶馬婕妤起來。馬婕妤微微欠身道:“謝陛下。”然後微微抬首看向皇上,隻見她淚光點點,嬌喘微微,盈盈眼波間滿是一腔情深,此刻衣衫單薄獨立於中央,病若西子,叫人不甚憐惜。


    果然便聽皇上蹙眉薄怒道:“怎得讓你家衣衫如此單薄便出來了,你們這些奴才是怎麽當得?”馬婕妤連忙一副惶恐的樣子道:“陛下切莫怪她們,是臣妾剛剛看到秦公公來說陛下宣臣妾一同宴飲,便高興的沒個思慮,隻喚著紫荊便急急過來了,陛下切莫動怒責罰紫荊她們,惹得陛下生氣,一切是臣妾罪責,與她們無關,請陛下責罰。”說完便又顫顫的跪下,看到她弱不禁風的樣子,皇上便連忙起身離了座,我驚異地看著皇上緩緩下了玉階,然後緩緩走到她身邊,款款扶起她,然後溫語道:“怎麽動不動九跪,朕不過是看你穿的單薄,隻怕傷了身子,本就懷有身孕,如今身子又這般嬌弱,若是病了可如何是好?”隻見她微微淺聲道:“臣妾隻聽得要來見陛下,便喜不自勝什麽都忘了……”此時心尖微微一疼,隻聽的皇上嗔意中竟滿是溫柔,而她輕聲回語中滿是嬌癡,這一刻竟有些覺得自己不該坐在這,看著這一幕,他執著她的手,溫然薄嗔,她則深情相望,嬌顏上紅暈微漾,眼中滿是千言萬語苦於說的樣子,倒叫人覺得自己是局外人一般,這一刻,我隻覺得這一幕那麽刺眼灼目,然後我卻如飛蛾撲火一般,明知會受傷,卻依然不肯半點移開目光,子衿微微擔憂的喚著我,我卻隻有勉強一笑以回。這時我晃眼看到皇後臉上一絲薄怒和狠意,我心下一驚,再仔細看去,卻見皇後隻是端然的笑著道:“本宮看婕妤妹妹也確實穿的單薄了些,懷著龍裔怎能如此大意。”說完便對身側的墨蘭道:“去把本宮出門時帶的那件雀羽織錦披風拿來給馬婕妤。”我有些恍然,想是剛才竟心傷的看花了眼,皇後娘娘向來是母儀風範,端然之姿,怎會那般凜然之態,想著我不禁搖搖頭苦笑著。隻見馬婕妤衣服受寵若驚的樣子道:“臣妾怎敢受皇後娘娘如此恩賞。”皇上笑著道:“皇後的心思總是好的,既是皇後的心意,你便收下就是。”如此馬婕妤才皎然道:“是。”


    然後馬婕妤便嬌羞的由著陛下牽著將她引向鄭昭儀身側的位置坐下,這時皇上才轉身回座,我不敢直視此刻的皇上,便隻假意與子衿說話,偏了頭去。這時便聽皇後笑著道:“方才聽聞妹妹身懷皇子,妹妹好功勞。”這時隻見馬婕妤嬌羞的微垂首笑道:“臣妾有何功勞,隻不過托了陛下與皇後娘娘的洪福,又得太後娘娘庇佑罷了。”皇上看了馬婕妤道:“怎的見你麵色蒼白了,身子也虛弱了不少,可是奴才們伺候的不好?”馬婕妤淺聲道:“隻是臣妾自己吃不下什麽東西罷了,與奴才們無關的。”皇上忙問道:“如何吃不下東西?可是身子不適?”馬婕妤笑著道:“臣妾沒有不適。”說完她微微垂下眼瞼,看起來甚為憐人,然後道:“隻是臣妾想著從前裏自己性子太不收斂,總是惹出許多是非來,便心中自責不安,東西也就吃不下了,但後來成日裏禮佛後,倒也安然了許多。”說完她又微微起身,然後走到我這邊,竟微微欠身道:“姐姐從前沒個是非,由著紫雲的胡言蒙了心,讓妹妹多番受苦,從前都是我這個做姐姐的不是,還請妹妹能原諒姐姐。”經此一舉,眾座皆驚,我也心底詫異,但看了鄭昭儀一副看戲滿意的樣,我便知這個中緣由,便也連忙惶然得起身,連連走了下去,然後輕扶著馬婕妤的身子,然後輕聲在她耳邊用隻有我倆能聽見的聲音道:“姐姐經此次禁足,果然慧然了不少。”馬婕妤恍若未聽懂,隻笑著道:“妹妹何出此言?”我笑著不語,便果然見她沉不住氣的看向我,我則調笑的看著她然後低語道:“姐姐好手段,陛下看了姐姐方才那病若西子的樣子,果然是一副不甚憐愛的樣子。”果不其然,我從馬婕妤眼中看到了一絲驕矜,我便又笑道“隻不知陛下剛才見了姐姐那顫顫似臣妾的‘踽步’心下想的是臣妾還是姐姐你呢?”馬婕妤果然有些恨意道:“你?”我笑著道:“到底,西子就是西子,任東鄰女如何效仿,換來的不過是‘東施效顰’罷了,姐姐說呢?”見她愈發氣的通紅的臉,我更笑著道:“若是讓姐姐喜歡做別人的影子,那便做就是,隻是一點,可別露了馬腳才是手段。”說完我看著她氣的眼中都是怒火,卻輕鬆笑朗聲道:“妹妹從未怪過姐姐,何來原諒一說,都是自家姐妹,從今妹妹雖是與姐姐平級。”我刻意的強調“平級”二字,然後又道:“但終究姐姐進宮比妹妹早,又年長幾歲。”說著我眼眉一挑看向她,一副調笑的樣子,讓她知曉言下之意是我終究比她年輕些,然後道:“妹妹都還需向姐姐請教才是。”果然便見她一副氣的要吃人一般的眼神,但她看到了鄭昭儀提醒的眼神,便又忍住笑道:“好妹妹,姐姐自會幫襯著妹妹的。”我聽了溫婉點頭,然後回了座位,看到此,皇上難免高興,席間便又喧鬧起來。


    宴飲畢,便見皇後示意餘良使跟隨伺候陛下回寢殿,餘良使自然眼尖便聘聘婷婷的要跟了上去,這時忽聽得紫荊一聲低呼,眾人看去,隻見馬婕妤柔弱的靠在紫荊身上,皇上連忙轉身上前扶住她問道:“這是怎麽呢?”紫荊便謙然道:“主子這幾日夜裏總是失眠許久,就算好不容易睡了,也總是睡不實,夜間常常夢魘驚醒盜汗,剛剛主子腳步微顫差點暈了,想來是體力不支的緣故。”皇上一聽便怒道:“糊塗東西,既是主子身子不適,何不早些稟報,就該拖出去打死。”紫荊嚇得跪地求饒,馬婕妤便嬌弱道:“是臣妾不讓她說的,不然就不能來赴宴看陛下了,臣妾無妨的,回去休息便是了。”皇上一副蹙眉擔憂的樣子,便見鄭昭儀一絲計謀的樣子,笑著道:“既然馬婕妤夜裏睡得不實,可見是身子弱,衝了什麽,想來有什麽正氣壓著便會好些,陛下是九五之尊,以龍氣相鎮,妹妹必會睡得好的。”這時皇上微微點頭道:“蘭兒說的有幾分道理,那朕便陪著你,也好放心些。”這時隻見餘良使臉上一陣蒼白,身子微微一顫,險些沒站動,這時隻見馬婕妤嬌弱道:“臣妾聽聞今日陛下不是要去餘良使處麽?臣妾怎好勞的陛下呢。”這時鄭昭儀笑著道:“妹妹腹中懷著我朝的皇子,自然是貴重些,想來如今身子不好由陛下陪著,別說餘良使,就是其他姐妹也不會覺得不妥吧。”此時,餘良使勉強笑道:“臣妾怎會有異議呢。”眾人連忙也附和。就這般,皇上道:“秦道,快去把朕的禦?叫來,然後馬婕妤微微靠在皇上懷中,猶若眾心捧月般走了。徒留我們一班站在原地,我看到餘良使臉色蒼白,顫顫巍巍站在那風中甚是可憐,而其他嬪妃也不無譏笑的,我冷眼掃了過去,眾人連忙低下頭不敢再說,我便走過去對她溫語安慰道:“無妨,若是一把絕世好琴,就算暫時蒙於浮沉,總有一鳴驚人的一天,寵辱不驚,方是道理。”餘良使看了我,感激道:“嬪妾謝婕妤娘娘。”我笑著道:“今日月色極好,不若陪本宮與班姐姐一同回去吧。”餘良使笑著扶著我去找了班姐姐,一同走出殿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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