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全場一片死寂,沒有人敢說話,都隻瑟縮著身子,恨不能自己能化為一顆不起眼的塵埃,我微微抬眼看向皇上,隻見他拳頭緊握,臉上陰沉如雷雨前夕,而一旁的鄭昭儀臉上也有難得的懼色,妍麗的妝容也掩不住她慘白的臉色。


    這時,我看到皇上身側的皇後溫聲道:“陛下,臣妾求陛下消消氣,奴才犯了錯,罰了就好,隻別氣壞了自己的龍體,您的安好是係著全天下的安泰啊。”


    眾人不敢應和也不敢出聲,都偷偷瞄向皇上,而我知道,每個人都如我一般,噙著冷汗,心中如千斤重石一般,忐忑不安。


    過了半晌,皇上抬起垂在暗黑陰影中的臉,冷如寒劍般的眼神掃了眾人一眼,眼神所過之處,皆是抖落著身子,低垂著頭,大氣也不敢出,唯恐自己觸了黴頭。


    最後皇上看向瑟縮在角落的太醫,然後冷聲道:“朕若未記錯,一直以來,你向朕稟報時,都道馬婕妤身子無憂,龍胎很是安然,如何今日突然小產?”


    聽到皇上的聲音,太醫埋首跪在那,抖如篩糠道:“陛下恕罪,陛下恕罪啊。”


    皇上寒栗的看向太醫,然後吐字道:“給朕抬起頭來回話。”


    太醫身子一抖,連忙抬首,正好看到皇上懾人的目光,便條件反射的要低首,但又想著皇上的旨意,一時間抬頭也不是低頭也不是,身子越發抖得厲害,秋夜寒涼,他的衣襟卻早已汗濕。


    皇上這時聲音裏不帶一絲溫度道:“你若再不好好回了朕的話,那便去陪方才的那個宮女吧。”


    太醫一聽此話,嚇得險些昏了過去,忙叩頭哭饒道:“求陛下恕罪,求陛下恕罪啊,微臣從前把脈時。婕妤娘娘確實安好無恙,是順產之像,如今,如今……”他一抬頭看到皇上的眼神。抖落了一下身子,然後道:“如今婕妤娘娘突然小產,應是心緒鬱結不暢所致。”


    皇上挑眉看他道:“心緒鬱結?從前怎不見你說,你如今竟還敢誆朕?”


    看到皇上眼中的怒氣,太醫連忙道:“微臣不敢,微臣不敢,隻是近日來……”太醫猶豫了許久,然後小心道:“婕妤娘娘痛失親人,而婕妤娘娘又從不出宮門,周圍冷清。無人抒發心結,必會傷及內裏,母體受損,腹中孩子必會……必會有所影響。”說完太醫臉上慘白,跪在那裏再不敢說話。


    這時。皇後突然扶著皇上道:“陛下,太醫的話,臣妾以為不無道理,都是臣妾近日疏於照顧婕妤妹妹,未能及時解開妹妹對馬庶人一事的心結,才會釀成今日之事,說到底。都是臣妾失職了,求陛下責罰。”說完皇後沉痛的跪於地上,麵帶愧色,眼眶微紅。


    皇後都如此自責反省,我們作為妃嬪又如何擇的開,忙跪倒一片。嚶嚶哭泣道:“臣妾等有錯,求陛下責罰。”


    我微微抬首,逡巡了一眼眾人,有些麻木地看著她們滿臉的淚痕,不知有幾人麵上如此惋惜自責。內裏卻是欣喜萬分。


    過了不知多久,隻覺得滿殿都是哭泣聲時,突然皇上開口道:“好了,都起來吧。”聲音中聽得出滿是疲憊,嘶啞。


    我心驚地抬首看著皇上,第一次看到他如此無力的樣子,眼中滿是了痛苦與愧色,好像是孤絕與眾人之外一般,叫人心疼。此刻沒有人知道,我有多想走上前去,牽住他的手,溫聲給他安慰,能夠安撫他悲痛的心,可是我卻不能,我隻能站在這裏,什麽都不能做,什麽都不能。


    他扶起了皇後,然後溫語道:“你前日裏本就身子不適,又如何能怪你,這一切,許是上天對朕的懲罰吧。”說著他失神地喃喃。


    我心中一疼,手中的絹子緊了幾分,腳下欲上前,這時我看到皇後突然握住他的手,然後堅定道:“自陛下在位以來,國泰民安,前朝和睦,六宮祥和,何來上天懲罰一說?今日之事,隻是一個意外,一切隻能是馬婕妤福薄,不能為陛下順利誕下麟兒,非陛下之過。”


    皇上回神,直直地看向皇後,皇後也不閃躲,看著皇上莊重道:“陛下正值年盛,後宮賢良嬪妃雲雲,無不能替陛下誕下皇子公主,待新秀入宮,將來陛下必會皇子昌盛,公主環繞,隻怕陛下都疼惜不過來,如今怎能隻因馬婕妤這一子,而如此自糾。”


    皇後的一番話擲地有聲,我的心中也不禁更添敬佩,終究隻有皇後在此刻,方能如此鎮定,慰人之語有條有理,也終究隻有皇後才配站在皇上的身邊,與他比肩。


    皇上看了皇後許久,終究回握住皇後的手溫聲道:“皇後說的對,是朕一時急了。”


    說完他安靜的掃了一眼眾人,最終將目光落在我身上,與他對視時,我眼中挑起一絲溫暖的笑意,隻願能暖至他心。他深如幽潭的眼眸碰到我的目光,波漾起一襲淺淺的暖潮,然後微不可見的頷首。


    最後他移開了目光,然後轉首看向皇後疲憊道:“此事就由皇後打理了,皇後辛苦了。”


    皇後綻開笑意,然後道:“臣妾與陛下本是夫妻,何來辛苦之說,陛下且安心就是。”


    皇上緩緩轉首看向產房,眼中是抹不開的哀痛,皇後溫聲道:“陛下可要去看看馬婕妤?”


    皇上看了許久,然後搖頭道:“一切交由皇後處理,馬婕妤此次小產,心身皆傷,皇後多勞神,派人照顧的精細些吧。”


    皇後點了點頭,然後暖語道:“陛下放心,時辰也不早了,明日陛下還有早朝,陛下該休息了。”


    我這時上前,然後微微欠身道:“椒房殿離這最近,有皇後娘娘照顧陛下,必是妥貼的,陛下不如移駕椒房殿休息,免得耽誤了明日的早朝,便是臣妾等的過錯了。”


    皇後看著我。微微笑著點頭,但很快又蹙眉看了眼產房,猶豫道:“本宮若走了,這裏的事如何?”


    我回首看了眼班姐姐。隻見她溫婉的頷首,我也輕輕點了點頭,然後轉首看向皇後道:“嬪妾與班姐姐既是擔了協理六宮的責任,必要替陛下和娘娘分憂才是,娘娘且放心照顧陛下,馬婕妤這裏有嬪妾和班姐姐打理,隻願能辦的妥帖,不叫陛下與娘娘失望了去。”


    我看到皇後看了皇上一眼,皇上溫聲對我道:“有你與恬兒,必是妥帖的。”


    皇後聽了也過來握住我的手。看著我和班姐姐道:“陛下說的沒錯,有你們二人,我便能安心不少,隻是要辛苦兩位妹妹了。”


    我同班姐姐聽了便微微欠身,然後恭謹道:“臣妾不敢。”


    皇後忙過來扶起我們。然後轉首看向皇上道:“既是如此,陛下也能安心些,且移駕臣妾那裏休息吧。”


    皇上看著我,微微點頭,走到我麵前溫聲道:“若是太勞累,也別逞著,吩咐下麵人做便是。”


    我心裏徐徐注入了一抹暖流。然後軟語道:“有班姐姐在,陛下且放心,保重龍體才是緊要事。”


    皇上點了點頭,然後看向我身側的班姐姐,暖暖道:“那便交給你們二人了。”


    我們點了點頭,便聽秦道宣道:“陛下擺駕。”


    說完皇後便扶著皇上向殿門走去。我與班姐姐連忙同眾人欠身送駕,待身影消失在殿門口,方緩緩起身。


    我轉首一看,隻見眾人都如走了鬼門關一般,鬆了一口氣。直拿著絹子擦著額角的冷汗。


    這時我見鄭昭儀看著產房門口失神,我聽班姐姐對視一眼,正欲上前,便見鄭昭儀突然轉身,正好看到我,我們對視之時,她隻淡淡看了我一眼,便轉頭邁步而去,從我身側擦肩而過。


    我不由轉身看著她,隻見她的背影依舊那般高傲,卻又平添蕭瑟。就在我愣神間,突然聽到旁邊有人小聲的譏諷道:“瞧瞧,從前剛有了龍子的時候多威風,如今失了孩子,陛下連看都不願再看一眼,可見以後是神氣不起來了。”


    “可不是,懷著龍子的時候,就儼然如禁足冷宮般,說不定這如今離去真的冷宮也不遠了。”聽到身旁那些嬪妃的嘲笑譏諷,卻叫我心下不悅,不禁蹙起眉頭。


    正在她們小聲談論的起興時,我轉身眼中不帶一絲溫度的瞥向她們,然後嘴角噙著一絲笑意道:“姐姐們好興致,喳喳地跟喜鵲似的,談論什麽,倒叫本宮這個做妹妹的聽聽。”


    我雖噙著笑意,但那笑意卻明顯未進心中,她們一聽我如此說,連忙抖索著身子勉強笑道:“不過隨便戲說罷了,沒什麽,嬪妾等擾了娘娘,還望娘娘恕罪。”


    我嘴邊的笑越發冷凝,然後悠然邁步走向她們,她們看見我走進,也愈發抖落起來,待我走到為首的姚順常麵前,便冷冷不發話,如此姚順常便越發膽寒。


    我凝視了她半晌,然後語中不帶一絲溫度道:“姐姐也是宮中的老人了,想來不需妹妹提醒,姐姐也知道宮中的規矩,從前本宮不知鄭昭儀一句話的意思,如今本宮卻是因著姐姐您明白了,不如送給姐姐您,如何?”


    姚順常小心翼翼賠笑道:“娘娘您且說,臣妾受教了。”


    我輕笑一聲,便見她顫了一下,然後我微微靠近她,逡巡了她們一眼,方冷聲道:“這秋夜裏風大,且都小心著,別讓風閃了舌頭。”


    姚順常一聽瞬時臉色慘白,後麵的一班眾人也嚇得沒了人色,連忙跪地求饒道:“娘娘恕罪,娘娘恕罪,臣妾再也不敢了。”


    我收起了笑意,便看也不看她們邁步從其身邊走過,待走到產房門口,我冷聲道:“夜深了,姐姐們還不走,莫不是還要在這陪本宮和班姐姐去看看馬婕妤?”


    她們一聽連忙道:“不了,不了,臣妾等這就走,臣妾告退。”說完便起身往外奔。


    我輕哧了一聲,這時班姐姐過來看著我,便拉住我的手道:“宮中向來如此,妹妹何必動氣,她們不過是掙得一時口舌之樂罷了。”


    我看著班姐姐,有些疲憊道:“妹妹如何不知道,隻是終究看不得如此罷了。”


    班姐姐緊了緊握著我的手,然後看了眼身後的產房道:“我們進去吧。”我微微頷首,便與她往裏去。


    注:小夥伴們,姒姒終於到家啦,↖(^w^)↗姒姒開始繼續更文,並且會努力一日兩更。(*^__^*)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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