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衿剛扶我走向床榻邊,便看到李朝恩匆匆跑了進來,我詫異地看向他道:“怎麽?有什麽事這麽著急?”


    李朝恩做了個禮,便忙道:“主子,陛下擺駕過來了,主子快些準備接駕了。”


    我和子衿都驚詫地對視一眼,然後子衿忙問道:“陛下方才不是同皇後娘娘去了椒房殿麽?這會子這麽晚了,陛下怎麽會來?你莫不是弄錯了。”


    李朝恩急道:“哎喲哎,奴才也不清楚,隻知道方才遠遠兒瞧見燈火明亮的,才知道是陛下的鑾駕過來了,這會子隻怕是到了門口了,主子快些接駕了要。”


    我一聽,雖是奇怪,卻還是對子衿道:“走了,我們快些去接駕才是正經事。”子衿點了點頭,也忙扶著我往外走。


    誰知剛走到門口,便見皇上邁步走了進來,我一見,忙攜著子衿和李朝恩便要盈盈下拜,皇上一步上前,虛扶起我,便順手攬我入懷道:“既是自個兒屋裏便不要那麽多虛禮了。”


    我抬首看著他的麵容,隻見仍是疲憊倦怠,些微憔悴的樣子,便心中隱隱作疼,他看著我微微牽出一絲笑,然後便攬著我朝寢殿走去,見子衿她們還站在一邊,便開口道:“好了,你們都退下去吧。”子衿她們聽了忙躬身拂禮道:“是,奴婢告退。”


    待子衿她們紛紛退下,我轉首溫聲問道:“陛下方才不是同皇後娘娘去了椒房殿歇息麽?這會子這麽晚了,怎麽突然來了飛燕這裏?”


    皇上攬著我做到床沿邊,然後語中倦怠道:“朕實在不知,除了你這裏,還有哪兒能讓朕的心中暫時安一些。”


    我心下一震,便溫聲問道:“陛下是從椒房殿來的飛燕這裏?”我見皇上微微頷首,頓時心驚,皇後到底是六宮之首,雖是恩澤眾人。可方才皇上同皇後在眾嬪妃眼前攜手而去,這會子這麽晚了皇上卻離了椒房殿,來了遠條館,就算皇後寬宏。卻也怕其他宮裏的人從旁挑撥,若是皇後一時惱怒,便不好了。


    一旁的皇上看著我,溫聲道:“你且放心,皇後一向寬和,不會責怪你的。”


    我聽了展顏笑道:“飛燕知道,隻是想陛下要來,怎不早些喚人來說,也叫臣妾有個準備,陛下突然到來。倒叫臣妾一時手忙腳亂的,沒提前做個接駕的準備,若是六宮其他姐妹知道了,指不定……”


    我還顧自說話,誰知皇上竟突然一把將我攬入懷中。將頭輕輕地靠在我肩上,我一時沒反應過來,愣了半晌,呆在原地的手方環住他的腰際,溫語問道:“陛下這是怎麽呢?可還是為著馬婕妤的事還難受,若是不好受便同飛燕說,飛燕會在一旁聽著。”


    過了良久。他語帶嘶啞的低語:“飛燕,你說是不是上天對朕不滿,才會天將罪孽於朕。”


    我聽了,緩緩抬起手,輕輕撫著他的背道:“皇後娘娘不是說過麽,這次隻是意外。與陛下無關,陛下執政,風調雨順,上天豈會降罪,陛下莫要再將一切攬與自己。”


    我能夠感覺到他愈發傷痛道:“可是飛燕你知道嗎。自朕由太子坐上這天子之位,皇後,鄭昭儀,班婕妤皆未能順利產下孩子,如今就連馬婕妤也小產,先皇列祖皆是子孫繁昌,可朕卻是已連失四子,就算是公主,也未曾有一個,可見是上天對朕的懲罰。”


    “陛下!”我憂傷的喚著他,他卻已經黯然徐徐道:“一切都是真的罪責,若不是闔歡殿在馬婕妤腹中不適時,遣人請朕,為朕叱回,或許事情不會像現在這樣,一念之間,朕又一次失了一個皇子,一切都是朕做的孽,可上天為何不叫朕去擔了,要叫朕周圍的人去受……”


    我一聽,連忙上前捂住他的嘴,看著他痛苦不堪的樣子,眼淚不禁奪眶而出道:“這些都不是你的錯,就算陛下當時去了馬婕妤那,陛下也不能做什麽,一切隻能是太醫的事,陛下如今正值鼎盛時期,皇子公主之時無需這般急切,待來年新秀進宮,六宮又是一番新氣象,有我漢室列祖列宗的庇佑,還有陛下的龍氣相護,皇子公主繞膝歡堂,必是遲早的事。”


    我緩緩離開他的懷抱,看著他略有鬆動的眼神,便深深地凝視著他,語帶深情道:“飛燕還要與陛下一起撫養我們的孩子,無論是皇子還是公主,都要叫他(她)做最幸福的人,不是麽?陛下如何現在便這般氣餒,可是要放棄我們未來的孩子?”


    果然,我見他眼中閃過一絲光亮,他凝視著我良久,然後喃喃道:“你說的對,還有我們的孩子,朕要與你一起看著我們的孩子長大,給我們的孩子這世間最美好的東西,然後一起直至白首,子孫繞膝,給他們講我們曾經的故事。”


    我微微笑著點了點頭:“所以陛下不能倒,臣妾與孩子都要陛下來庇護。”


    他聽了執起我的手,溫熱的溫度傳向我的手心,直至內心深處,然後溫聲道:“你和孩子,是我最深的牽掛,是這世間我唯一想保護的人,我會一直站在你們身邊,為你們撐起一方天地,就算是終老那天,也要護得你們一世靜好,才會撒手……”


    還未待他說完,我湊身將唇瓣貼到他溫軟的唇上,然後輕聲道:“若是你去了,我又如何獨立,我不喜歡這句話,以後不要再說。”說完我便深深吻了上去,直至他也深情地回吻我,漾起一襲熾熱的愛意……


    待皎月高照,夜深之時,我微微睜開眼,看著身側的皇上,隻見他睡夢中也微微蹙眉,我抬手輕輕替他舒展著蹙起的眉頭,若這一切皆是人為,我便會叫它大白天下,或許隻有這樣,他才不會再這樣自糾為天命。


    我緩緩起身,下了床榻輕聲走向殿外,看見子衿站在門口,一見我連忙上前來輕聲道:“主子怎的出來了?可是身子不適,奴婢這就喚溫太醫去。”


    我忙喚住她,然後道:“沒有,這會子,你哪喚溫玉去,再者我也無事,不過是醒了,便出來走走。”


    子衿忙去取了件兒翠華攢珠繡著海棠的披風,一邊替我係著緞帶一邊道:“夜裏天涼,主子別寒了身子。”


    我笑著點了點頭,然後道:“陪我去後麵園子裏逛逛吧,我瞧著外麵的月光正好。”


    子衿笑著道:“是。”便扶著我向殿外走去。


    走在卵石小路上,我看向皎月道:“你對馬婕妤此事如何看?”


    子衿緩緩道:“此事確實蹊蹺,隻怕是有內情的,隻是這幕後之人……卻也不甚清晰,馬婕妤若生下此子,大可求陛下將孩子過給她,如此有了家世有了皇寵又有了皇子,對鄭昭儀無不是好處,為何她要犯險?”


    我微微蹙眉,然後道:“或許是馬婕妤與她有所嫌隙,不欲讓子,說起來,若是馬婕妤誕下皇子,尊為昭儀,平起平坐之時,馬瑩瑩如何會將自己心尖兒上的孩子交予鄭昭儀?”


    子衿聽了微微凝神思索了一番,然後道:“主子這般說,倒也提醒了奴婢,如此隻怕也是說得過的,不過如今我們還仍不得知究竟是為何叫馬婕妤驟然小產,若不找出原因,一切也不過是無根無據的猜測罷了。”


    我有些為難的蹙眉道:“正是如此,才叫人心糾。”


    子衿扶著我道:“主子也無需才為難,此事也是急不來的,或許寬了心,反倒柳暗花明些。”我聽了微微點頭道:“但願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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