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我正伏案看著賬本,審審上月的入出,雖是入了秋,但天氣卻久晴無雨,入了夜清涼得緊,但一到白日裏確實燥熱異常。


    我不由放下手中的賬本,然後有些難耐道:“明明進了秋,怎的這暑氣還這麽大,叫人看的眼睛都酸澀幹燥的緊。”


    子衿在一旁溫聲道:“雖是離了暑夏,天氣清涼了些,但這‘秋老虎’的勁頭也是不小的,主子這會兒大正午的看著這些勞心傷神的事兒,又因著這燥熱,難免煩躁了些。”


    說完子衿轉身對抱琴道:“抱琴,你去弄些個甜湯來,叫主子去些燥熱。”


    抱琴忙垂首道:“是。”然後躬身退下去。


    子衿又朝著司棋道:“司棋去換了蘇合香來,這瑞腦的氣味太過濃鬱,聞著雖香,卻到底是膩了些,難免叫主子悶心,蘇合香倒是能舒神不少。”


    司棋忙笑著道:“是,奴婢這就去。”


    子衿滿意地點點頭,便見司棋也下了去。


    待抱琴她們都回了來,我端起甜湯,輕輕拿玉湯匙攪了攪,然後輕輕嚐了一口,果然清涼甜爽,宜人的緊,待司棋從博山爐中換了蘇合香來,氣息繚繞間,也明顯寧神了許多。


    這時子衿從後殿回來,手裏執著團扇來,待到我近前,她便抬手輕輕替我一邊打扇一邊道:“這樣可讓主子舒神了些?”


    我笑著看向她道:“隻要有你在啊,我便能事事舒心了,你這剔透的心思,是越發叫我依賴了。”


    子衿隻笑著打扇不語。


    我端著碗慢慢啜著甜湯,這時子衿突然開口道:“主子,你真的相信闔歡殿那位主子麽?”


    我手中微微一滯,然後又舀了一勺喂進嘴中,然後緩緩放下碗,抱琴忙遞了絲絹上來。我微微拭了拭嘴邊,然後道:“從前,我是必不會信的,就如從前千波亭她佯裝示好。若非我提防了個心眼,隻怕就掉進她的陷阱中了。”


    說著我將絲絹遞回抱琴,然後繼續道:“但是如今,我卻是信了,因為她已經輸了一切,且她與我本無怨仇,如今她已然沒了依靠,而至於漪瀾殿,她若是明白人,就知道。若再繼續倚靠著,那無疑是飲鴆止渴,隻會催她更快去了那黃泉,如何還報得了她妹妹與孩子之仇,不要小看了這個情字。有時候,這最能催人複仇之心,再膽怯的人也能滿心鬥誌,誰都擋不住。”


    子衿微微頷首道:“如今闔歡殿確實是被逼到絕境,依著主子的話,聽著也是了,隻是主子也要小心著些。就怕有的毒蛇失了心智,便會反咬一口。”


    我微微頷首道:“放心吧,饒是誰,我會信,卻也不會絲毫沒了提防之心,雖說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但多個心眼,總是沒個壞處,此事便交給你了。”


    子衿笑著道:“奴婢知道了。”


    我微微頷首,這時。隻聽入畫進來欠了身道:“主子,溫太醫來替主子請平安脈了。”


    我點頭道:“請溫太醫進來吧。”入畫便領命退了去,不一會兒,便引了溫玉走進來。


    見溫玉施了禮,我便笑著道:“方才還想著,這時間也該來請脈了,你這會兒便來了,外麵燥熱,你辛苦了。”


    溫玉溫潤一笑道:“婕妤言重了,請脈是微臣的職責,微臣這便替主子請脈吧。”


    我點了點頭,溫玉便上得前來,子衿便站到我身後,替我輕輕打扇。


    溫玉靜靜替我搭著脈,微微凝神一會兒,然後道:“按脈象來看,婕妤並未有什麽大礙,隻是因著氣候燥熱,難免有些慌神,待微臣為婕妤開些凝神靜氣的藥來,主子日裏少些勞頓,想必就會好了。”


    我微微頷首,子衿這時候不無關心的嗔怪道:“主子如今是拚了命的打理六宮事務,瑣事也不肯假手於他人,生怕出了錯,皇後娘娘誇讚不少,卻也叫主子勞頓的不少,奴婢們勸著,主子也不聽,也就溫太醫的話,主子還能聽得,如今瞧溫太醫都說主子平日裏少操勞些,主子可是該聽了吧。”


    我一聽笑著指著子衿看向溫玉道:“你可瞧瞧,如今我這做主子的還得要聽著咱們的子衿姑姑說道了。”


    溫玉聽了俊顏微笑道:“子衿姑姑到底是關心婕妤,微臣聽了也覺得是那麽個理兒。”


    子衿一聽,便笑著道:“主子瞧,溫太醫都這般說了,主子可還要說了什麽去。”


    我笑著道:“罷了,罷了,千般萬般,都是我的錯,好了,我知道了,有的事我會交給下麵人去辦的,這樣可好?”


    子衿笑著靠近我打著扇道:“我的好主子,這樣可是最好了。”


    瞬時殿內都笑成一片,這時,我突然眼見溫玉微微有些蹙眉,神色有些不對。


    我便開口問道:“怎麽?可是有什麽問題?”


    溫玉這方抬頭,有些擔憂的看著我道:“微臣想問,婕妤平日用香時可是添了麝香?”


    頓時我身子一震,然後看向子衿,子衿看了我一眼,然後忙道:“這怎麽會?主子平日裏都是喜歡淡淡地馨香,一用的香料都是用的蘭花,梅花什麽的,麝香……”


    子衿微微一頓,然後道:“雖是極珍貴的香料,香味持久怡人,卻終究是有墮胎之用,所以我們遠條館是從不用這般凶烈的香料的。”


    溫玉眉頭蹙的更緊了些,我心揪著道:“怎麽?你可是發現了什麽?”


    溫玉看向我沉聲道:“微臣替婕妤把脈時便聞到了若有似無的麝香味,但仔細聞聞又沒有了,便以為是錯覺,可方才微臣可以確定這非錯覺,婕妤身邊有麝香的味道。”


    “而且……”溫玉抬眼看向子衿手中的團扇道:“微臣覺得隻怕是這團扇那傳來的,因為方才子衿姑娘一搖扇,這味道便濃鬱了些。”


    “噔”子衿登時嚇得險些掉了手中的團扇,然後驚詫的看向我,而我的後脊梁突然生起了陣陣寒意,隻覺得腦中一懵,感到前所未有的驚懼。


    我瞥了眼那把團扇,然後給子衿遞了個眼神,子衿便了悟地將扇子遞給了溫玉,溫玉忙接過去,然後湊到鼻尖,輕輕一嗅,過了片刻,便見溫玉手中微微一滯,然後緩緩放下手中的扇子,蹙眉看著我道:“沒錯了,就是這扇麵上染了麝香。”


    聽完此話,我同子衿對視一眼,待收回目光,我蹙眉微微凝神,隻覺得又一個危機在緩緩浮出水麵,叫人膽寒,而我的心中卻覺得愈發沉悶,蘇合香的味道竟讓我覺著胸悶難以,我的指甲狠狠劃過案桌,直劃出道道痕跡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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