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六宮都不約而同的往昭陽宮來,不是來請安,便是來說話,要不就是來送些吃食和新奇玩意兒,我雖懶怠於這些,但難免也要應酬過去,合德隻笑道“她們都是順著風兒吹來的,將來隻怕比這還有勤的呢。[]”我聽了,也不過搖了搖頭,仍舊過自己的日子。


    這天一早,送走了其他宮裏的人,隻留了合德她們說話,梁姐姐笑道:“今一早兒就聽說陛下去朝堂上說了立後一事,且語中皆透露是要妹妹博了這個彩,估摸著要不了一會子,妹妹就要好事將近了。”


    我笑著搖了搖頭道:“一切都還未有定數,六宮這幾日跑的勤快,孰不知若不是我,她們倒白費心思了。”


    合德笑著道:“不是姐姐,還能有誰?咱們且等著吧。”


    正說笑著,便見李朝恩急急的趕緊來,明明是春日裏,卻是滿頭的大汗,瞧著火急火燎的,我卻奇了:“怎麽呢?這般著急要緊的。”


    李朝恩行了個禮,然後垂首微微抬眼瞅了我一下,然後才沉聲道:“方才陛下身邊的秦道秦公公來了。”


    隻聽梁姐姐拍手笑道:“瞧瞧!我說什麽呢?這可不是報喜來了麽?”


    合德和雪冉自是欣喜不語,梁姐姐急忙看向李朝恩問道:“可說了什麽時候行封後大典?”


    我卻是瞧著李朝恩的臉色不對,隻見他小心地地拿袖子擦了一下額角的汗,這時合德也瞧出不對勁來,直看向李朝恩問道:“這是怎麽呢?你且明明白白說了。”


    這時李朝恩才道:“方才秦公公來,說陛下一上朝堂,便說了有意立主子為皇後一事,但有許多朝臣皆……”李朝恩小心地偷瞄了我一眼。


    我卻是再淡然不過了道:“說吧,都隻往直了說,別藏著掖著,總有一日會知道的。倒不如先從你們這知道了,他日也不嘔個氣。”


    李朝恩忙道:“皆意見相左,且最沒個理的就是那諫大夫劉輔,對陛下上疏說什麽……”李朝恩抿著腦袋想了半天。猴頭猴腦的倒也覺得好玩。


    “對了,說的是陛下要承宗廟、順神靈,就應妙選窈窕淑女。如今陛下觸情縱欲,傾心於一個……卑賤女子,還想立為皇後母儀天下,真令人疑惑。俗話說:腐木不可以為柱,人婢不可以為主。若陛下仍不改弦易轍,必有禍而無福。臣冒死上諫,請陛下三思。”


    這話聽的合德一張俏臉漸漸黑了起來,眼中的忿然與狠厲我皆是看在眼裏的。李朝恩瞧著我不發一言,也嚇得忙不迭兒的跪下道:“主子別氣,那檔子酸腐大夫文人,就愛說這些貌似忠心的諫語,好像把陛下氣的震怒。越發顯得他們高尚一般,對了,那老貨還去撞了柱子要死諫,陛下震怒隻把他發去了大牢,若不是太後攔著,隻怕陛下當真要他死諫去了,那時候瞧他還裝的住不。”


    聽到李朝恩不忿的嘴中嘟囔著。我卻是聽到了話中的要點,問道:“太後也去了?”


    “對,太後……”李朝恩垂了首道:“太後也去了,保了劉輔一條命,且……也不允,許多朝臣見太後來了。原本彎下去的腰杆兒又直了,扯著脖子不同意,陛下氣的不行,但礙著太後,也沒發落了誰。”


    “太後也是覺得我出身微賤。不宜母儀天下?”我看向李朝恩道。


    李朝恩越發埋頭囁嚅道:“是。”


    “妹妹這是怎麽說的呢?太後平日裏不也最喜妹妹的麽?如今怎麽……”我打了個噤聲的手勢,止住了梁姐姐後麵的話。


    然後我笑著道:“無妨,原也是想得到的,太後心係天下,操心漢室,如此也不無不對,姐姐也莫要為妹妹抱不平的,一切自由定數。(.好看的小說)”說完梁姐姐沒了話。


    雪冉道:“姐姐說的是,該是姐姐的,必會是姐姐的,姐姐的賢惠識大體,人人皆是看著的,太後心中想必也是有揣摩的。”


    我笑著點了點頭,沒過許久,雪冉便拉了梁姐姐先去了,隻留了合德與我,合德看向我道:“姐姐,此事可是什麽意思?太後這一道是為的什麽?”


    我淡然一笑道:“太後既是如此,便可知太後也是如你所說,屬意與我了。”


    “可太後這般阻攔又是為何?”合德詫異的問道。


    我招了合德近前來,然後替她整理了發鬢道:“瞧瞧你,如今越大還越急性子,改不過來,叫人操心操肺的。”


    眼見著合德又要慌了,我無奈地笑著道:“你道太後如此因的什麽意?”我斂了笑意道:“一來,是給我們提個警醒,若是太後不答應,就是陛下再chong愛,也是沒個法子的;二來,是想告訴我們,太後既是能捧我們上天,便也能叫覆手叫我們下來;這最後,便是要我們姐妹記住,今日我們能得以封後,都是因為太後的支持,我們日後得承了太後的情,如今你可曉得了?”


    看見合德逐漸了悟地眼神,我無奈地搖了搖頭,終究太後才是永巷的贏家,六宮的明槍暗箭,算計陰謀,在精明的太後麵前,再稚嫩不過了,饒鬥的再狠再厲,究其源頭,太後才是那執棋之人。


    “姐姐一說,合德也就明白了,咱們隻需尋個合適的人,去向太後說情出主意,這由頭一開,太後便會順勢答應了?”合德詢問的看向我。


    我微微頷首,然後道:“這個人還巧的很,不該是不相幹的人,得是陛下倚重的,又是太後麵前說的上話的人,兩邊兒的高位都顧及上了,下麵的人也不能再說什麽了。”


    合德久久冥思,忽然眼前一亮,似是柳暗花明一般笑道:“就是他了,再沒比這合適的了。”


    看著合德眼中閃著笑意,我問道:“是誰?竟能入得了你眼,這般相信。”


    合德笑著看向我道:“這人若說起來,沒人不知道的,是太後的侄子,如今的衛尉,淳於長。”


    我凝思想了一番,然後看向合德道:“這人我倒是有聽過,從前因為侍奉大司馬王鳳病榻前,得了一個‘孝’名,王鳳舉薦,便一路高升至今,可是我聽說此人最是諂媚,一張嘴哄得人,實實在在的能耐卻是沒多少的。”


    合德冷笑道:“可不是,聽聞這淳於長人端的是俊朗風流,可內裏竟是草莽腐化,在宮裏毫無收斂,日日除了鬥雞走馬,流連青樓歌館,便隻剩一張能說會道的嘴,和一雙審時度勢的眼了。”


    “既然如此,你又如何去尋他?我倒是見不得的。”


    合德扶了我的手道:“姐姐不知,除了他,便沒人做的了此事了,這朝堂上的人,如今不是依附了太後,失了聖心;就是跟隨陛下,不喜與太後,饒是誰去說,都不合適,隻有這淳於長,雖沒個能耐,但卻能平衡與太後與陛下之間,兩邊兒都討著好,她去同太後求情,再將太後的意思傳給陛下是最合適不過了的,姐姐也是不求她的,在乎什麽?反倒給了他這個差事,他正巴不得呢,姐姐且放心,此事姐姐不用出麵,隻交給合德便好。”說完合德便起身就走,我喚都未來得及。


    不出兩個時辰,便見李朝恩急急忙忙的跑了進來,那一臉難掩的喜色,倒是叫人笑得緊,子衿在一旁笑指了他道:“猴兒,這可是火燎了尾巴了?”


    我拿帕子捂嘴輕笑,便見李朝恩一邊兒小一邊兒喘著粗氣,待剛順了氣,便一臉欣喜道:“主子!主子大喜!陛下剛下旨封了陽阿公主府的趙臨老爺為成陽侯,那旨意剛下,陛下就曉諭六宮,冊封主子為皇後,執掌鳳印,母儀天下,且同時還下了另一道冊封旨意,晉封婕妤主子為昭儀。”


    我猛地一起身子,卻是呆在那裏,子衿將我小心扶著,然後喜極而泣道:“大喜!大喜!可不是大喜!奴婢恭喜主子大喜。”子衿將我扶著坐下,拿帕子抹了淚,然後便走了下去,眼神示意一眾宮人一起跪地欣喜道:“奴才(奴婢)恭喜主子,賀喜主子。”


    我抬頭看去,子衿她們皆欣喜的抹著淚痕,就連李朝恩也那袖子一把抹了淚水,要哭不哭的樣兒,這一刻,我才真實的感覺到,這一切都是真的,從這一刻起,我將會是唯一站在他身邊,與他比肩執手,共看雲湧風起的人了,我不再是她萬千中的一個妾室,而是他的妻,明媒正娶的妻。我心下一顫,淚水簌簌地滑落下來,我欣喜而激動,身子也有些虛晃顫抖,緩緩拭去了淚痕,看著下麵同樣哭的不成樣子的子衿她們,我笑著道:“好!好!這喜不是我一人的,也是你們的。”


    剛說著,便見一人走進來,卻是合德,一襲單薄的身影,臉上滿是欣然激動,緩緩走了過來,然後定在那,嘴角揚了一絲笑意的看向我道:“合德給姐姐道喜。”


    看著合德滑落的淚水,我再也止不住的起身過去抱住合德,隻聽得她感動道:“姐姐,我們熬出來了,熬出來了,再也沒人欺辱我們的了,過去了,一切都過去了。”


    我緊緊抱住合德,哭的止不住聲兒,合德說的沒錯,兩年的如履薄冰,戰戰兢兢,到如今我早已失去了太多太多,終究是等到了,終究是熬出來了,終究……能換與他廝守十世,白首不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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