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落下,眾人的目光似乎被一種不知名的力量牽引了一般,同時朝向一個地方。


    彼處,紅色綢帶隨風翩揚,姿態妖嬈,如一片紅色燕尾蝶浮舞靈動,日光之下,頓生華麗妖媚之色。


    那人自其中走來,寬大的衣袍,被涼風吹得獵獵飛舞,深暗的玄衣於紅綢似蝶的灩華之景中飄散靈動,溢散迤邐風華之姿。隱隱間看到的一個飄忽身影,卻仿若星河浩淼無極之中,海上明月共潮生時,皓月星辰姿容旖旎,獨占夜色風流。


    走近,那人的容顏顯露,那般容華,似乎比此刻穹宇之上的日光還要炫目,刹那間好像讓灩灩隨波千萬裏平緩如鏡,月照花林皆似霰光華淡去。


    此時,一條綢帶飄拂到他的麵容之上,遮住了他的臉龐,僅留下一雙漆暗深遠的眼瞳。抬手,拂去那條綢條,少年的手滑過紅豔的綢帶,他的手是一種膚若白雪,膚光如玉的色彩。


    望著不斷走進的少年,在此之人不禁想起世人對他尊讚的美譽。


    素手玄衣君如玉,運籌帷幄世無雙。


    少年身後跟著一個身穿暗藍色長袍的男子,男子容顏俊秀,但在少年麵前,卻如同一星之光比擬星海浩淼。兩人向前之時,周圍無論是站著之人,還是跪地之人,皆向一邊移去,為他們留出一條通道。走到通道盡頭,少年麵對著上方漢白玉底座上站著的書天怡行禮。


    “臣弟北陵青,見過皇嫂!”少年聲音清澈幹淨,如同泉水滴落玉石,帶著極為空靈的音質,然而細聽之下,卻能聽到一抹冷淡的疏離。


    “九皇弟不必多禮,請起!”書天怡看著眼前的北陵青,目光溫暖,聲音柔和。


    他的兒子,和他長得真是像!


    北陵青站起之後,看台周圍還站著的人立刻跪下行禮。


    “參見九皇叔,九皇叔萬福金安!”


    對此,北陵青沒有說話,他的目光環顧一周,最終落在了坐在地上望著自己的書雲箋身上。慢慢走近,北陵青不著痕跡的看了她的足腕一眼。


    “好久不見,敏敏。”北陵青停在書雲箋麵前,自上而下的俯視著她。他的眼角隱隱流轉著細碎的笑意,如同銀光搖曳,輕笑幾許,含著幾分得逞狐狸獨有的狡黠,卻偏偏如白雲一般高雅不可攀附。“你長大了。”


    不知為何,這四字仿佛落到了心中,擊中了書雲箋那裏最柔軟的地方。她看著北陵青,手不覺的握緊長裙,似乎是在壓抑著。


    他仍舊最初,而她卻曆經了這世間的愛恨情仇,滄海桑田。她已經,不是自己了。


    書雲箋想如自己一貫的那般,喚北陵青狐狸,可是此時卻喚不出這個稱謂。她的唇緩緩的動了動,喚出了一個她很久都不沒有喚過的名字。


    “奚遠。”


    這是北陵青的字,是他外公楚飛揚所起。奚遠與惜緣二字諧音,楚飛揚希望景王妃楚浮以及景王北陵征二人能夠珍惜彼此之間的緣分。


    北陵青曾經告訴過他,奚遠之奚字是因為他出生時初夏飛雪,與曾經楚家最傑出的當家楚奚相同。楚奚與他同月同日生辰,也是初夏飛雪,所以取楚奚之名作為他的字。


    “嗯!”因為太久沒有聽人這麽喚過自己,北陵青一時間有些恍惚。失神了片刻之後,才出聲應道。隨即,他蹲了下來,手指戳了戳書雲箋被書月樓踩到的足腕。


    頓時,一股尖銳的疼痛傳遍全身。那本該麻痹的痛感,借由北陵青的動作全部還了回來。


    “臭狐狸,你亂戳什麽。”書雲箋立刻瞪向北陵青,這臭狐狸是來雪上加霜的吧!


    “看你的足衣上有鞋印,想必是被人踩了一腳,誰踩得?看在小時候的情分上,本世子吩咐人替你踩回去,百倍利息夠不夠?”北陵青的聲音溫暖而又溫潤,如同這暖春三月的陽光一般舒心淡然。可是那言語,卻像是初春中還未淡去的寒冬冷冽,無情冷疏。


    聽到這話,書雲箋麵露趣味之色。凝視著北陵青深暗無際的瞳眸,她笑了笑道:“那人背後有人護著,我惹不起。”


    “呦,膽子最近瘦了,要不要我給你撐腰,再重新養肥?”北陵青唇角的笑意帶著幾分佻然之色,他的手附在書雲箋骨折的足腕上。不打一聲招呼,直接給書雲箋接骨。


    “啊……”書雲箋緊咬牙齒,雙拳握緊,看著北陵青的目光之中滿是憤怒。


    她自己又不是不會接骨,隻不過這兒人多,她不能暴露自己會武功以及醫術的事實。但這隻臭狐狸,他是故意下這麽重的手。


    足腕處傳來的疼痛讓書雲箋此時隻想做一件事,那便是直接將北陵青給踹開。剛想抬腳,北陵青輕抬眼眸,兩人目光相會。


    他的眼眸如剔透的墨玉在陽光下閃熠著淡淡的白光,眸底流轉著幾分漫不經心的笑意,仿佛一滴水滴在平靜湖麵上泛起的圈圈漣漪,靈動而深遠,讓人難以看透那笑意之後的想法。


    然而,書雲箋看懂了。


    北陵青是在告訴她,今日之事,他會幫自己解決。無論是腳傷,還是其他。


    此時,這周圍有上百人,除了書天怡,所有人都跪在地上。不過,跪地之時,他們的目光全都專注的看著北陵青,隻覺得他隨意散漫的言行間,滿是說不盡的優雅貴氣。


    接好骨後,北陵青站了起來,目光看向書靖幽:“靖世子,勞你送敏敏回去!”


    “是,九皇叔。”書靖幽看了北陵青一眼,從地上站了起來。他走到書雲箋麵前,動作輕柔的橫抱起她。轉身,剛走一步,身後蕭景疏的聲音再次傳來。


    “靖世子且慢!”


    蕭景疏的話剛落音,北陵青清幽雅致的聲音淡淡響起。


    “五皇侄,皇叔做事,什麽時候輪到你插話了?”北陵青望著蕭景疏,背於日光的容顏上似乎籠罩了一層深沉的黑暗。轉身向陽,他麵容上的黑暗瞬間消失,那般的容華仿佛海上明月共潮而生,刹那間輝光延綿在整個海麵,甚至輝映到無限穹宇,驚的周圍的人不禁暈了一暈。


    “靖世子,你先行離開。我會和我的皇侄們,好好商量如何解決今日之事。”


    聽北陵青這麽說話,書靖幽沒有猶豫,抱著書雲箋離開。原先他對北陵青還有些擔憂,怕他會利用雲兒。但見如今這情景,他也沒有什麽好擔心的了。


    即使北陵青已經不複當初,他對雲兒還如從前。雖然喜歡欺負,卻時時護著。


    回到雲箋閣,書靖幽將書雲箋放在羅漢床上便離開了。今日之事,有北陵青在,應該不會再出什麽枝節,不過他還是得去親自看看才能放心。


    處理好自己受傷的足腕後,書雲箋突然想到她離開之時,蘇菲還在罰站。目光望向房間裏閣,書雲箋喚了一聲:“蘇菲。”


    話剛落音,一道白色的身影直接跳到了她的肩膀之上。緊接著,蘇菲兩隻小爪子不停的捶著她肩膀。


    臨走時,也不讓它下來,害的它罰站那麽長時間。


    “好了好了,是我錯了,走的時候忘了讓你下來。”書雲箋將蘇菲抱了下來,舉著它在自己麵前。許是因為太過生氣,蘇菲歪過臉,就是不看書雲箋,一副不原諒她的模樣。


    望著蘇菲的別扭樣,書雲箋不禁一笑,柔聲哄道:“別氣了,你可是一隻心胸寬廣的狐狸,別和我一個小女子計較。”


    聽到這話,蘇菲瞄了書雲箋一眼,哼了一聲。意思很明顯,讓書雲箋繼續誇。


    對於蘇菲的小心思,書雲箋有些想笑,不過卻沒有笑出來。畢竟,她的確不對在先。


    “你可是狐狸的寵物,得向狐狸那般出眾,狐狸那般胸襟博大,你得隨他才對。”書雲箋此話一出,蘇菲立刻歡快的叫了一聲,尾巴不停的搖動,摩擦著她的手。


    見蘇菲這般,書雲箋將它抱在懷中。蘇菲立刻蹭著她的臉,與她十分親昵。一人一狐還未親熱一會兒,少年溫如青竹的聲音便傳了過來。


    “蘇菲。”


    一聽到這聲音,蘇菲立刻從書雲箋的懷中竄出,跳到了北陵青的肩膀之上。


    他側首,看著蘇菲,手慢慢抬起覆在它的頭上。


    書雲箋在一邊看著,隻覺得眼前的場景炫目至極。


    北陵青一身玄衣,如墨濃重,那如神祗似的精致側麵,仿佛承載了這天地間所有的華光。蘇菲毛色幹淨,如雪純白,一人一狐站在眼前,仿佛造物者驚心造就的一處盛世之景,讓書雲箋有些不敢出聲打擾。


    很快,北陵青看向書雲箋,目光好似五彩的雲錦,溫柔的曳下璀璨的光華。“已經沒事了。”


    北陵青向前,走到書雲箋旁側坐了下來。他從袖袍中拿出一物放在矮桌之上,那是一個黑色錦緞的盒子。


    “據說皇兄要將傾國賜予你,我想你應該不想收下它。況且,傾國太過華貴,並不適合你。”


    “我知道傾國不適合我。”書雲箋輕笑了笑,手撫上那錦緞盒子打開。當她看到裏麵之物時,北陵青的聲音適時的響起。


    “比起傾國,這支步搖更適合你,它的名字是,卿都幽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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