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雲箋的語氣很平靜,聲音也甚為溫和,但她言語下卻說出了當世女子的悲愴以及無奈。


    書靖幽看著她,有些不知道該接什麽樣的話。


    “雲兒……”


    “其實,表姐的境況算是好的,至少宴相不近女色,不會流連於煙花場所,也不會一個一個女子不停的娶進門。但其他的男子呢,看我們父王就知道了,一個接著一個的帶進王府,一年又一年,一人又一人,到現在都沒有任何的改變。”


    想起容秋芙曾經心灰意冷的模樣,書雲箋突然笑了,笑容格外的好看,“我知道,男子三妻四妾很平常,一生有無數女子的這種事也太平常。而女子呢,嫁入夫家,生兒育女,看著別的女子入門,看著別的女子為自己的相公生兒育女,然後到老,到死,一輩子就這麽完了。”


    書靖幽覺得書雲箋的話有些太過偏執,但卻又是事實。他勾了勾唇,抬手拍著她的頭,手上的動作很溫柔。“你這話說的雖對,但事無絕對,終究有所例外,哥哥相信也定然不止一個,雲兒不就遇到了嗎?”


    書雲箋不說話,隻是眨著眼睛看著書靖幽,表情因為他的這句話柔和了下來。


    “三妻四妾這種事,有時候是男子坐享齊人之福,有時候卻也是被逼無奈,雲兒你也不能光看到男子的薄情寡義,而看不到各種各樣現實的壓迫。”


    書靖幽撫著書雲箋的發,直視著她的眼眸,目光柔軟而又寵溺。“我們都不是孩童了,也該知道這世間白與黑是相互並存的。有很多時候,很多事情,並不是我們不想做不願意做,就可以拒絕,這個世道會逼迫一個單純無垢的人走上雙手鮮血淋淋的道路。肩上的責任,身處的位置,背後的族人,太多太多的理由,讓我們在事情來臨之前隻能被動接受,連逃跑的機會,很多時候上天都沒有給予。”


    書雲箋點了點頭,目光水波不興。“的確,就拿和親來說,睿王叔和桓王叔再不願,終究還是得接受。而且就算沒有此次事情,無論是月盈郡主、淩陽郡主還是和孝郡主,她們最後的路也還是用來聯姻,哈哈……”


    她突然笑了起來,聲音聽不出任何的感情。但書靖幽從她的笑中,卻看出冷寒刺骨的嘲諷。


    被她這笑弄得有些不適,書靖幽抿了抿唇,抬手捂住她的嘴。“好了,別笑了,笑得如此慎人,哥哥快被你嚇哭了。”


    書雲箋瞪了他一眼,抓住他的手腕拿了下來。“哪有那麽誇張?哥哥你盡會胡說。”


    “我有沒有胡說,你心裏最清楚。”書靖幽敲了敲她的頭,抬手掀起馬車旁側小窗的幕簾,向外望去。“到紫薇城外城了。”


    “哦!”書雲箋應了一聲,頭靠向書靖幽的肩膀,目光看向一側。“哥哥,雲兒剛才笑是因為覺得可笑。桓王叔他們被姑父利用女兒來和親就百般不願,但自己利用女兒來聯姻就高高興興,這樣的差別,越想便越覺得可笑。”


    書靖幽手中的動作一滯,稍稍愣了一會兒才慢慢的點頭:“世上的事情就是如此的矛盾,別人做這樣的事情認為不可以,但自己就可以,別人做起來是錯,而自己做起來卻認為是對,因為人對待自己總比對待別人要寬恕很多。”


    放下小窗的幕簾,書靖幽偏頭看著書雲箋,毫不憐惜的捏了捏她的左臉頰。“好了,到朝陽門,該下馬車了。”


    “嗯!”


    乾王府一門進入紫微宮的時辰不算早,已經有不少人入座,雖說乾王府是一等親王府,地位尊貴,但這些都遠不如書雲箋發髻上插著的傾國惹人眼目。


    剛坐到位置上,書雲箋前方的蕭臨宇便轉身對她,左邊的容洛也將座位往她那兒一拉,坐得離她極近。兩人盯著傾國看,隻盯著傾國看,一邊看還一邊議論著。


    “阿洛,你看傾國這上麵的東珠,如此數量,十個你賣了都買不起。”


    容洛一聽這話,不服。“要是十個我賣了都買不起,那你呢?需要多少個?二十個?還是三十個?”


    “我最近手中有筆小橫財,買得起。”蕭臨宇瞥了他一眼,笑容邪氣。“我不像你,隻能賣身。”


    “你滾,我覺得咱們再也不能好好的在一起了。”


    “別啊,我覺得咱兩這樣挺好的啊!”蕭臨宇拍了拍他的的肩膀,一副哥兩好的模樣。


    容洛撥開他的手,然後用手指彈了彈被蕭臨宇拍過的地方,神情十分的嫌棄。蕭臨宇瞅著他的動作,慢悠悠的道了句矯情,容洛即刻罵了句你大爺。


    書雲箋被他們兩這一來一往的言語逗笑,眉眼之間似乎都鬆緩了不少。


    見著她笑了,容洛和蕭臨宇快速對視一眼,唇角也緩慢的勾起。


    “雲兒,這傾國戴著感覺如何?表哥瞅著你戴這個似乎也挺好看的。”容洛看了傾國一眼,言語聽起來甚為隨意。


    書雲箋摸了摸傾國,“是姑父讓我今日的宴席戴著,我不敢違抗他的旨意,就隻能戴著,其實這傾國戴著一點都不舒服,重死了。”


    “呦嘿,紹敏郡主怎麽突然變得這麽聽話?是不是找人假扮的啊!”蕭臨宇伸手拉了拉書雲箋的臉皮,下手極重,直到她肌膚被拉紅了才鬆手。“臉是真的,但這性子突然從小老虎變成了小貓,還真是讓人不習慣啊!”


    對於蕭臨宇的打趣,書雲箋仿若未聞,她揉了揉被拉疼的地方,語氣幽幽的到:“我隻是在這次的宴席佩戴傾國,宴席過後便會還給皇帝姑父,這麽華貴的東西,不適合我這個身患失心瘋的人。”


    “果然。”蕭臨宇立刻笑了起來,意味深長的歎了一口氣,“小王就說嘛,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想讓紹敏郡主乖乖聽話,隻有一個可能。”


    “什麽可能?”聽蕭臨宇這麽一說,容洛有些好奇的發問。


    書雲箋也好奇蕭臨宇會說出什麽來,目光不離他的臉。“小王爺來說說這個可能,我這個當事人來給聽聽你說的靠不靠譜?


    蕭臨宇並沒有立刻說,而是從書雲箋桌上的磁盤中拿起了一顆荔枝。他慢慢悠悠的剝開,剝好之後,直接將荔枝塞到容洛嘴中。


    容洛白了他一眼,顯然對於他這番動作很是無語,不過他倒是將那顆荔枝吃了下來,吃完還將核丟還給了蕭臨宇。


    “阿宇,接著。”


    而蕭臨宇自然沒有接,隻是淡淡的瞥了他一眼。“這個可能就是回家割脈,等下輩子。”說完之後,蕭臨宇朝書雲箋挑了挑眉,秀逸的臉容上神情很是奸詐。


    書雲箋和容洛幾乎在同時白了他一眼,異口同聲的說了句無聊。蕭臨宇看著他們二人此時的表情,笑的比剛才更加的歡快。


    三人說說笑笑之間,紫微宮中的人越來越多,在快到午時的時候,蕭鼎、書天怡、蕭延嗣以及皇北月四人一同進入了紫微宮。


    設這次宴席,主要是為了替皇北月、君紫璃等人送行。無論他們來到天垣的目的是什麽?有沒有達成?已經過去這麽些日子,他們也是時候離去了。


    宴席開始,君湘泠主動獻舞一曲。她的身形曼妙嫋娜,舞姿婉若驚鴻,加上圍繞她舞動的各色蝴蝶,那場景的確是美如畫卷,令人讚不絕口。


    在她之後,一向很少在眾人麵前獻藝的月盈郡主桓盈琅竟然以古琴彈奏琴曲,其琴藝與書月樓相較,甚至都有過之而無不及。


    桓盈琅一曲之後,和孝郡主蕭淺夕竟然也在眾人麵前獻藝。


    兩個一向不愛出風頭的女子如此行事,書雲箋總覺得有些不對。她仔細看了看桓盈琅與蕭淺夕今日的神情,緊接著看了看對麵坐著的藍淵祭。微微沉思之後,她想到一種可能,伸手推了推前方的蕭臨宇。


    “郡主,有事?”蕭臨宇身子微微後移,頭偏向書雲箋。


    書雲箋‘嗯’了一聲,目光盯著蕭臨宇的側臉,她發現這樣看著蕭臨宇,他的眉目間似乎透著一種詭譎。


    “小王爺,我隻問一問此事,小王爺願意說便說,不願意我也不勉強。”書雲箋提醒了一句。


    蕭臨宇用眼角瞟了她的一眼,笑容依舊那般散漫邪氣:“知道了,郡主且問。”


    “睿王叔是否已經願意讓和孝郡主遠嫁扶桑?”書雲箋盯著蕭臨宇,一字一句的問道,語氣和字眼都無比的清晰。


    蕭臨宇的神情沒有多大變化,但聽到這問題的時候,他的眼睛突然快速的眨動了一下。


    如此的動作雖然平常,但在這種時候,終究引人遐想。


    “女子有些小聰明會讓人覺得可愛,但有時太通透聰明就不是福,而是禍了。”蕭臨宇笑了笑,沒有直接的回答書雲箋的問題。但如此的一句話,已然是告訴了書雲箋,她的猜測是對的。


    “為什麽突然願意?”書雲箋再次問道,但此番她並沒有指望蕭臨宇會回答自己什麽。


    “為什麽呢?”蕭臨宇出乎意料的緊抿住雙唇,臉上的神情也有些凝重,宛若深秋早晨的霜霧,冷漠而又看不透。慢慢的,他的唇角牽扯起一抹極為深遠飄渺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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