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前世沈殺對三皇子的忠心來源微娘隻是猜測,那麽經過這段時間的觀察,她就能完全確定了。


    不論她是在他重傷時救他回來,還是平日裏對他的略表關心,都沒能換得他的任何動容。


    但當那日在翠竹院裏她和沈殺約好之後,他便對她言聽計從,而言談舉止中也比以前多了很多類似於恭敬的成份。


    微娘相信,假以時日,若她真的能將他師父的死亡真相找出來,他對她必會像前世對三皇子一樣忠心耿耿。


    一想到自己日後也將會擁有一條至死不變的忠狗,微娘心裏略微有些得意。


    不過當她想到圓空時,那有些浮起來的心情立刻深深地沉了下去。


    就算三皇子的爪牙比前世少了一些,但隻要有圓空在,三皇子的勢力便絕對強大。


    微娘將帕子上的最後一朵花瓣繡完,歎了口氣。


    “姑娘!”溶月挑簾子走了進來。


    “什麽事?”微娘放下手中的活,端起桌上的清茶抿了一口,又用帕子沾了沾嘴角。


    “李大奶奶來了。”溶月道。


    微娘一怔。


    李大奶奶?哪個李大奶奶?


    溶月見她沒有說話,便道:“就是前街那個死掉的李舉子家的。李大奶奶。”


    微娘這才有了印象。


    前街曾住著一個李舉人,年少得誌,年紀輕輕便中了舉人,還娶了一個小家碧玉,頗有些順水順風的意思。隻可惜天有不測風雲,那小家碧玉過門沒幾年,李舉人得了場急症便沒了,甚至沒能來得及給李家留下個後。


    小家碧玉自此便一直守在李家,別人稱為李大奶奶。


    這李大奶奶今年大概二十五六歲年紀,雖是花信之年,卻風韻尤存。據說她現在最喜歡做的事就是走街串戶,幫人拉媒作纖。


    “她來這裏做什麽?”微娘皺了下眉頭。


    “隻說是有大好事要說許姑娘聽,至於是什麽好事卻不肯向那幾個小丫頭們說。”溶月也有些不解。


    微娘想了想,站起身,道:“罷了,我們去看看罷。”


    兩人走出門,出了院子,沿著細長的小路向前走,剛繞過一片竹林,眼見前麵就是花廳,卻正有個身影站在那裏不動。


    溶月眼尖,道:“那不是顧三姑娘嗎?”


    微娘抬眼望去,還真是顧九歌。


    她什麽時候來的?怎麽不去後麵找她,反站在這裏?


    微娘心中一動,幹脆站在當地不動,隻看著顧九歌的背影。


    顧九歌似乎在想什麽,站了一會兒後,這才轉身向外走,沒想到剛走幾步就看到微娘站在那裏,不由怔了一下。


    不過她很快就反應過來,走上來前,親親熱熱地道:“大姐姐什麽時候來的?”邊說邊伸手去抓微娘的手。


    微娘喉間咳了一聲,用手中的帕子掩住唇,順勢躲過了她的手。


    “大姐姐可是身子不適?我剛好來看你,聽說花廳裏有客人,心中好奇,這才繞過來看看。”顧九歌道。


    她的話倒也說得通,但微娘並不怎麽相信,隻沉默地看著她,目光沉沉地讓人覺得心裏有些發毛。


    顧九歌不意她會躲過自己示好的舉動,錯愕了一下,又對上她的目光,突然之間心裏就不舒服起來,強笑道:“大姐姐這是怎麽了?怎地這麽看著我?可是我臉上有什麽不對的地方?”


    微娘收回眼神,道:“你可看見花廳裏的人了?”


    “好像是個女的,卻不怎麽認得。”顧九歌道。


    兩姐妹正說話間,一個婦人從花廳裏走出來,臉色紅潤,身材豐腴,走路時腰肢擺動,整個人的風韻如同一個熟透了的水蜜桃,讓人看了忍不住就想咬一口。


    溶月附在微娘耳邊低聲道:“那人就是李大奶奶。”


    李大奶奶在花廳裏坐得久了,茶喝了一杯又一杯,漸覺得小腹漸沉,有些內急的感覺,卻偏偏一直不見微娘過來。她心中不耐,索性出來,哪知道一出門就看到了姐妹倆。


    她微微撇了下嘴,隨即臉上掛上令人如沐春風的笑容,走過來道:“這位就是大姑娘吧?果然長得國色天香,我見尤憐。嘖嘖,看這身段,這臉盤,真真是天上難找,地上絕無的。”邊說邊上下打量著她。


    “不知李大奶奶有何事?”微娘問道,“沒料到有客人來,微娘沒有整妝,還望見諒。”


    “不妨事,不妨事。大姑娘長得這般可人兒,便是不整妝看著也是賞心悅目標的。”李大奶奶笑道。


    “李大奶奶謬讚,還是先進去再說吧。”微娘道。


    幾人進了花廳內坐下,忙有小丫頭過來奉茶。


    “大姑娘長得這般漂亮,難怪就有我這媒人急忙忙地上門。”李大奶奶樂嗬嗬地道。


    溶月聽了她的話,不由震驚地睜大了眼睛。


    雖然自家姑娘確實已經及笄除服,但自微娘在三姑娘及笄禮上露那一麵後,凡聽過顧府名聲的基本都知道她是要在家裏守幾年的,怎麽現在竟有媒人進來?


    微娘眼角餘光瞥了顧九歌一眼,見她正低頭喝茶,看不清臉上神色。


    微娘淡淡一笑,道:“李大奶奶真會開玩笑。”


    “我可不是開玩笑。”李大奶奶道,“此次我來,隻是先探探姑娘的口風,不知道姑娘意思如何?我知道姑娘府上的規矩和一般人家不太一樣,按說這種事情是要和長輩談,但我也就隻能和姑娘直接說了。要是姑娘有這心思的話,我便回去把全城的合適子弟冊子全都篩一遍,挑上等的給姑娘拿來。”


    “不勞李大奶奶費心了。日後如有需要,自會派人請李大奶奶上門,隻是現下還是先放一放吧。”微娘道,“大奶奶嚐嚐這茶,味道還是不錯的。”


    這便有些送客的意思了。


    李大奶奶倒也不覺得惱怒,嫋嫋婷婷地站起來,走了兩步,又回過頭道:“顧大姑娘,我是過來人,忍不住便要勸你一句。這女人,還是不要太要強的好,相夫教子才是我們當做的事情,別個,交給男人做就成。姑娘家家的,整日裏在外麵拋頭露麵的,容易惹人閑話,再好的姻緣也都跑啦。”


    看著她一路出去,溶月有些氣憤地道:“姑娘,這李大奶奶說話也太過份了。我們府裏的事情,哪輪得到她來指手劃腳地?”


    “就是!”顧九歌將手中的茶杯略有些重地放到桌幾上,抬頭道,“大姐姐聽了她這番話,難道不生氣?”


    微娘微微一笑:“我有什麽可生氣的?三妹妹若是想久待,便和我去後院玩;若是不想待,這便套車回去罷。”說著她站起來,慢慢走了出去。


    顧九歌看著她的背影,兩道細細的眉毛擰成了麻花。大姐姐這是什麽意思?是真不放在心上還是氣傻了?她琢磨了許久,隻覺得自從這位堂姐除服之後,好像就有點兒看不透了。


    最後她頓了下腳,轉身出了顧府。


    她還得和娘商量一番才行。


    溶月跟在微娘身後,見她臉上的神色極是平靜,猶豫了一番才道:“大姑娘,不如我去告訴門房,下次不要讓李大奶奶進來?”


    “為什麽不讓她進來?不讓她進來的理由是什麽?況且,你以為門房能擋得住她麽?”微娘問。


    “姑娘的意思是……。”溶月有些迷惑。


    “你說這李大奶奶以前見過我嗎?”微娘沒有回答她的疑問,反問道。


    “沒有。”溶月回答得極快。


    “那我與三妹妹站在一起時,為什麽她一眼就能認出我才是顧府大姑娘?”微娘又問。


    溶月一愣。


    這個她確實沒注意到。


    說起來李大奶奶和自家姑娘的確是初見,可是剛剛居然沒費力就把三姑娘和大姑娘分開了。


    按說兩人梳的都是及笄後的發式,年紀相差又不多,第一次見麵的人沒可能這麽準就把人認出來。


    “或許……她是猜的?”溶月遲疑道。


    “許是吧。但她那表情太肯定了,明顯對她的猜測極有把握。”微娘道,“這隻能說明,她和三妹妹是認得的。至少她知道三妹妹長什麽樣子,可剛才兩人卻擺出一副不相識的模樣。溶月,你說這麽反常的事情,難道裏麵不是有什麽彎彎繞?”


    溶月想了一會兒,仍舊想不到答案。此時兩人回了院子,溶月見桌上的茶已經冷了,便替微娘換了杯新茶,又伸手在她肩膀上慢慢捶著,咬唇道:“可奴婢想不出來為什麽三姑娘要這樣。”


    “想不出來,靜觀其變就是了。”微娘淡淡道,“李大奶奶這次一來就說到我的終身,怕是二房那邊要拿我的婚事做文章吧?”


    她就知道,張氏不會讓她安安靜靜地守著大房產業的。


    果然現在就來了。


    溶月問道:“要不要告訴大爺?”


    “大爺還未束冠,有什麽事也不能完全扛下來,告訴大爺有什麽用呢?”


    “可大爺畢竟是個男人啊,”溶月忍不住反駁道,“姑娘,您再能幹,就像李大奶奶說的,您畢竟是姑娘家,該是男人做的,就交給男人做吧。”


    微娘頓了一下,低聲道:“交給男人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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