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大市場的路上,王勃一直思忖到底給李娘一家買點什麽東西好,想來想去,覺得討好張伯和李娘不如討好他們的女兒張靜,於是就去星星書店買了本數學參考書送給張靜。他這段時間正在複習初三的數學,到時候如果張靜來問,正好一起研討,共同進步。


    四方的大市場是另外一個農貿市場,挨著電視台和體育館。王勃的大姑一家一年前也住在這附近。這個農貿市場主要賣家禽,家畜,生猛海鮮一類的生貨和鮮貨,張家院子的那些賣水平鴨子的都在這裏租得有攤位。


    四方人喊的所謂的水平鴨,說白了就是將活鴨子殺死,去毛去內髒後的鴨子,沒什麽稀奇。最早城裏人買雞買鴨,都是買活的,回家後自己燒水拔毛,放血去內髒,很是麻煩。後來有人嚐試著不賣活鴨子活雞,而是自己預先處理一次,直接賣半成品,卻沒料到生意奇好。其他人見了之後馬上有樣學樣,跟著賣起了半成品鴨子。然後有人給這種半成品鴨子取了一個名字,水平鴨。


    王勃騎著自行車在大市場內隨意轉悠,尋找著張靜家的攤位,沒過多久,他就看見了無所事事,正在跟隔壁鄰居閑聊的張繼發和李桂蘭兩口子。


    張伯李娘王勃將自行車騎到兩人的攤位前,招呼了一聲。


    呀,是王勃嗦你是來買水平鴨的嗎李桂蘭看見是王勃,有些意外,以為他是過來買水平鴨的。她的臉上雖然帶著笑,但明顯有些勉強,說話的語氣也有些不冷不熱。


    誒,王勃。張繼發朝王勃點了點頭,臉上是常見的憨厚的笑容。


    不是的,李娘。我過來是想讓你們告訴張靜一下,因為我們家最近在城裏麵開了家米粉店,我每天都要在米粉店幫忙,沒得啥子時間,隻有下午米粉店沒得生意的時候才比較有空,所以,如果張靜她想找我問問題的話,就隻有下午到米粉店裏來。對了,李娘,這是一本我以前也用過的數學參考書,我覺得還不錯,當時中考數學能夠考滿分這本參考書起了不少的作用。你幫我拿給張靜吧。王勃將行李框裏麵的參考書拿出來,放在了鋪子的台麵上。


    啊,這囊個好意思喃還讓你破費那我就代靜靜謝謝你了哈,王勃。李桂蘭雲銷雨霽,滿麵堆笑的把參考書收了過去。


    在張靜連續兩次去王勃家找王勃都無果後,李桂蘭很是氣憤,覺得王勃這娃兒太假,說一套做一套,虧當初自己還讓女兒給他家帶了隻鴨子,真的是喂狗了


    現在一聽王勃的解釋,才明白誤會了人家,跟著便大感興趣的打聽,對了,王勃,你剛才說你們家在四方開了家米粉店是真的嗎在四方哪個地方喃


    就在四中門口附近。曾嫂米粉


    啥子曾嫂米粉王勃,你說你們家開的米粉店叫曾嫂米粉這時,一個聲音突然響起,但卻帶著明顯的質疑和不相信。


    王勃隨聲音望去,見說話的是張小軍,臉上一直保持著溫和笑容的他也不笑了,淡淡的道:是叫曾嫂米粉。


    張小軍跟張繼發一樣,算起來也是王勃一家的近鄰,和張繼發一家都住在張家院子。在賣水平鴨之前,張小軍的日子過得很是造孽。他的親生父親在他幾歲的時候就死了,然後跟著母親改嫁來到張家院子。張小軍的繼父和王勃的繼父王吉昌差不多一個德行,都是屬於那種好吃懶做的類型。家中有這樣的男人日子當然不會好,以至於他結婚的時候,連個像樣的彩禮都拿不出來。


    至今,在王勃的記憶中還留著一個關於張小軍的十分深刻的情景:一個大冬天的早上,衣衫襤褸的張小軍背著他一歲的孩子出門散步。由於身上的衣服穿得不多,加上天氣實在寒冷,鼻子被凍得通紅的張小軍一邊不停的跺腳搓手,一邊時不時的用力吸著順著鼻孔流出來的兩條長龍。有時候鼻涕流得過快,張小軍來不及吸進去,幹脆伸出舌頭一添,卷入口中,然後一聲咳嗽,呸的一聲混合著嘴裏的口水吐出老遠。


    王叔好曾娘好經過王勃家門的張小軍看見了比他大一輩的王吉昌和曾凡玉,趕忙點頭哈腰,忙不迭的問好,態度怎是一個好字了得。


    王勃的母親同情張小軍的遭遇,覺得他母子二人跟自己算是同病相憐,於是經常叫張小軍去自家後院的自留地摘菜。他母親帶著他的兒子張科到自家來耍,隻要自己家裏有,無論是瓜子還是水果,母親都會大方的拿出來給張科吃,一點也不心疼。


    張小軍倒黴悲催的日子在張家院子開始賣水平鴨後很快就迎來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跟著張繼發這些老輩子前輩一起做生意的張小軍迅速的致富,建房子,買摩托,沒幾年就過上了樓上樓下,電燈電話的日子。


    張小軍富了,成為了隊上最先富起來的一批人,然後,當張小軍再次從王勃家門口過的時候,鄰裏之間的問候不見了,招呼也沒有了,張小軍的標準動作隻剩下了兩個:要麽把頭轉向一邊;要麽高昂著頭,做出一副雄雞公狀,無比驕傲的騎著摩托車前行。


    迅速改變的不隻是他自己,還有他的母親謝德翠,那個謙卑,和善的老人仿佛在一夜之間,就變成了一個傲慢,勢利,甚至頗為蠻橫的老太婆。


    張小軍的兒子張科慢慢長大,幾乎完全就是他老子和奶奶的翻版,鼻孔朝天,誰都瞧不起,誰都看不上。


    唯一沒變的,大概就隻有他的老婆薑梅了。隻要不是跟張小軍或者謝德翠同路,薑梅看見王勃一家人都會打招呼,王叔,曾娘,勃兒的叫著。


    張小軍的老婆薑梅,算得上是周圍四鄉八裏的一枝花。一米六幾的個子,端正的五官,白白的,完全不像農村人的皮膚,讓薑梅一出家門,就能引來隊上那些男人和女人的目光。據母親告訴王勃,這薑梅是山裏麵的人,家裏麵窮得很,能夠走出大山,嫁到平壩,也算是脫離苦海。母親這麽一說,王勃倒有些明白了為什麽張小軍這麽倒黴悲催的家夥都能夠迎娶這麽一位如花似玉的婆娘。


    不過客觀的說,張小軍本人雖然長得不高,一米七都不到,但一張臉卻是有棱有角,頗為帥氣。薑梅能夠同意這門親事,恐怕跟張小軍小白臉的長相也不無關係。


    畢竟愛美,不光是男人的天性,女人也是。


    子係中山狼,得誌便猖狂,說的就是張小軍這一家老少。


    當然,他婆娘薑梅除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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