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香和伍雪關上電腦,又檢查了一番電源,門窗,見一切都關閉妥當後,便出了客廳,鎖上防盜門,沿著半山腰的階梯下山。


    路上,伍雪挽著陳香的胳膊,對陳香說:“香香,今天中午咱兩一起去外麵打個牙祭吧,你說咋樣?”


    “還打牙祭呀?昨天晚上不是還吃了一大碗牛肉拉麵麽?好幾片牛肉,應該算打牙祭了吧?”


    “那算什麽牙祭?牛肉薄得像紙,還不夠塞牙縫呢!”伍雪扁了扁嘴,不屑的道。


    “你呀,現在的嘴巴是吃叼了。想當初,咱倆去食堂打份葷菜,都要期待好久,吃了之後也會回味好久。現在幾乎天天都有肉吃,你還不滿足,一天到晚盡想著什麽打牙祭。由儉入奢易,由奢變儉難!雪雪,咱兩真的應該是收收嘴了,不然,到時候回到家裏還怎麽得了喲?怕是父母煮的飯菜都吃不慣了。”陳香瞅了眼伍雪,眉眼帶笑的說。


    “這不是此一時彼時嘛。現在既然還在學校,那就說學校的話;等回到家,在到什麽山,唱什麽歌,節約鬧革//命嘛!香香,咱倆今兒中午就去外麵吃一個黔江夾雜,要個小鍋,十五塊錢,美美的吃一頓,你說好不好?好不好嘛——”伍雪拉著陳香的袖子,嘴裏拖長聲音,麵帶撒嬌,軟軟的祈求道。


    “……”


    兩個女孩,一邊下山,一邊討論著中午的午餐。陳香是想節約一點,去食堂隨便打個飯菜填飽肚算了;伍雪卻慫恿著陳香,要她去外麵吃她期待了好幾天的黔江雞雜。當兩個女孩七彎八拐的從山上走下來的時候,勝負也分了出來。


    “雪雪,中午去吃雞雜也可以,不過,這是離校前最後的大餐了喲?過兩天我還想去三峽廣場逛逛,給我妹妹還有爸媽買兩件衣服。”陳香看著伍雪的臉,認真的說。大概是想到了自己的父母和妹妹收到禮物後意外而又歡喜的模樣,她的小臉上不由露出了期待、幸福的神情。


    “一定一定!今天中午是最後一餐,下不為例。我也準備給我父母和弟弟置兩件過年的新衣。說到買衣服,我們一家人有好多年都沒買新衣服了喲!”伍雪連連點頭的道。想到了家人,伍雪也不禁開始憧憬起來。


    既然準備去外麵吃,下了山後的陳香和伍雪便沒回宿舍,直接拐彎朝校外的商業街走。


    兩人在農貿市場旁邊的雞雜店要了一份雞雜小鍋,伍雪還破例要了一瓶啤酒,看到陳香想用筷子打她時,立刻笑嘻嘻的一閃,說:


    “香香,別打,先聽我說。這學期咱兩經常被老板喊去吃飯是吧?吃飯的時候老板跟他的那些同學,朋友都要喝酒,是吧?你看他們喝得多麽的灑脫,隨意,咱兩呢?沾一點酒就搞得滿臉飛霞,我感覺好丟人,好沒麵子哦!別人甚至不需要看咱們穿的衣服,聽咱們說的話,僅僅從給咱兩斟杯酒咱兩的反應,就能看穿我們的底細。


    “OK,咱們即使不考慮其他人的眼光,但是王勃呢?他的想法總得考慮吧?現在咱兩也算是半個上班族了,如果不提前鍛煉一下酒量,以後怎麽幫你那位親愛的老板擋酒呀?”伍雪朝陳香迅速的眨著眼睛,一待說完,身體便迅速的後仰,提前躲避著陳香可能的追打。


    想象中的追打卻並沒到來,陳香隻是白了自己的好友一眼,小臉紅紅的說:“想喝酒就直說嘛,還找那麽多理由!王勃哪次吃飯強迫我們喝酒了?都是讓我們量力而行,隨意好不好?”


    “老板那是體貼咱倆,但咱倆不能不知趣呀?咱兩雖然不能像他的女友那樣為他紅袖添香,但是陪他喝兩杯酒,助助興也是可以的嘛?”


    “……”


    談笑間,半熟的雞雜很快被服務員端上了桌,一起來的還有一瓶山城啤酒。服務員麻利的點燃酒精灶上的固體酒精,把裝著雞雜和配菜的鍋子端上小灶,又把啤酒用起子給兩人開了,說了聲“兩位妹兒,你們慢用哈”,轉身接待其他客人去了。


    兩個女生邊吃邊喝,一邊暢聊著對未來,尤其是對即將到來的過年的憧憬。以前,“過年”這個詞對別人來說意味著團聚,意味著收獲,意味著滿滿的幸福;但是對連學費都交不上,生活費也發愁,一直在貧困線上掙紮的她們來說,卻毫無期待感,如果可能,她倆寧願沒這個節日,那樣的話,她們還可以節約點回家的路費,然後呆在雙慶,多打兩天工,多找點錢,多替父母減少點生活的負擔。


    現在,卻是不一樣了。經過小半年的積攢,兩個人那張建行的銀行卡上,都有了一個讓兩人睡著都會經常笑醒的數字。這個數字,在有錢人家的孩子看來不一定打上眼,但是對幾個月前去食堂打份一塊五的葷菜都要考慮再三,忍了又忍的兩人而言卻是一個做夢都沒想過的數字。隻要一想到卡上的那個數字,而且那數字,每個月都還在不斷的增長,一種前所未有的幸福感便充盈在兩個女孩的心間。


    生活盡管艱難,但是隻要努力,未來就是可期的,也是陽光燦爛的,不是麽?


    “來,香香,咱兩先走一個。祝福咱兩的明天會更好,銀行卡上的那個數字越變越大!”伍雪朝對麵的陳香舉起泛著白沫的玻璃杯,明麗的臉上帶著幸福的光。


    “你個小財迷!”陳香橫了伍雪一眼,抿嘴一笑,露出好看的兩顆小兔牙。


    “這不是窮怕了嘛!快說快說!香香,你也說一句祝酒詞!”


    “那就祝……我們的小老板,生意蒸蒸日上,闔家歡樂,幸福美滿!”陳香笑著說。


    “唉,還是香香你的境界高,可惜就是小老板他不知道……嘻嘻,要不下次我當麵告訴他?”


    “你敢——”


    “咯咯咯……”


    這頓中飯吃得那是一個歡樂開懷,酒足飯飽。


    飯後,兩人手挽著手的漫步回校。原來熙熙攘攘的烈士墓商業街在西政和C外這兩所大學的絕大部分學生都離校後顯得有些清冷,沒了往日的熱鬧。不過在兩個對未來充滿了美好想象的兩個女孩兒的眼中,卻渾然感覺不到什麽清冷,隻感覺是異常的熟悉而又親近。


    以前,她們從未想過自己會屬於雙慶這個熱鬧繁華,一年一個樣的大城。她們的歸宿,便是畢業後按照學校的分配去那寒冷的西伯利亞給華人的墾殖農場當翻譯,賺錢還貸。


    現在,看著賬戶上那日益增長的數字,兩人第一次實實在在的感覺她們也是有希望,有可能屬於這裏的,是能夠留下來的,而不僅僅是一位匆匆的,無法留下任何痕跡的過客。原來感覺隔膜和疏離的學校,學校周遭的風景,商業街,也感覺親切跟可愛起來。兩人相信,隻要她們繼續努力,跟著那個人好好的幹下去,她們就不隻是過客,這裏,以及更繁華,更熱鬧的地方,都會成為她們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兩個女孩回到宿舍。


    伍雪回到寢室後就仰躺在床上,說想睡個午覺,喝了酒後有點迷糊糊的。


    陳香便說她們先去把王勃的公寓打掃了之後再睡吧。要過年了,王勃估計也回市區了,她們可以給他那裏做個大掃除。


    “嘻嘻,大掃除之後正好可以留在公寓洗個暖呼呼的熱水澡。美!”伍雪當即從床上彈了起來,揚手打了個響指說。


    “我也正有此意。”陳香眼睛一眯,笑了起來。


    兩個月前,王勃突然對她們說她們打掃完清潔後,如果想洗澡,可以留在公寓裏麵洗澡。衛生間裏麵的洗發液,護發素,沐浴露之類的玩意兒也可以隨便用,不用客氣。兩女最開始還不好意思,直到王勃有一次突然回來,碰見做完清潔,滿頭大汗的她們準備回宿舍,便老話重提,讓她們在公寓裏洗個澡,衝個涼,涼涼爽爽的再回去,兩人就知王勃不是跟她們客氣,是真的關心她們。


    從那之後,兩人每次去給王勃公寓做清潔的時候都會帶上洗換衣服,做完清潔後舒舒服服的洗個澡。


    陳香和伍雪從衣櫃翻出換洗衣服,提上做清潔的工具,開始朝王勃所住的留學生公寓走去。進了留學生公寓後,兩人發現王勃那台黑色的奧迪停在門口的空地上。


    伍雪的小臉頓時一垮,看著王勃的奧迪說:“香香,看來洗不成澡了!”


    看到王勃的車,陳香也有些意外,因為通常放假後學校裏就看不到對方的人影了,對方會選擇去市中心的公寓過周末。


    “洗不成下次洗好了。走,我們去問問王勃他是臨時呆在這裏,還是馬上要走。如果他隻是暫時回來,待會兒要走的話,那也是無關緊要的哈!”想了想,陳香衝伍雪道,一邊說,一邊從兜裏掏出鑰匙,準備萬一王勃不在家就用鑰匙開門。雖然對方的車在這裏,但現在是午飯時間,此時去外麵吃中飯也是有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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