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國喪(二)


    夜半,一抹慘淡枯黃的光芒將整個王宮籠罩著。嘉妍夫人睜開雙眸,看著屋頂上搖搖晃晃的燭影,心思悲痛。


    她側著身,正欲起身,發現溫焉伏在她的床邊,淺睡著。


    溫焉睡得不深,嘉妍夫人稍微動了一下身體,她便醒了。


    “母後……”溫焉揉了揉紅腫的雙眸,聲音顫抖的說道,“母後,你終於醒了!”她一下子撲到嘉妍夫人的懷裏,將頭深深埋在她的心口處。


    “母後,現在父王已經離開我了,我就隻剩下你了。所以……所以……你一定要好好地活著,哪怕隻是為了我這個自私的女兒。”


    嘉妍夫人輕輕拍著她的頭,聲音沙啞的說道:“嗯。”她抬起頭看著門外,天上的月色在地上鋪了一層蒼白的顏色。這顏色,如同她此刻的心境一樣。


    第二日,嘉妍夫人領著一眾王公子弟跪在趙王的奠堂前,她垂著頭,朝著火盆不停的扔紙錢。現在宮裏宮外的事全都有趙遷接管了,她不必管這些煩心的事了。


    溫焉看著趙遷忙碌的身影,這才意識到曾經那個愛哭耍鬧的趙遷早已經在不自不覺間成了一個男子漢了。也或許是在一夜之間,父王的死促使他不得不成長。此時的溫焉,還不知道露姬娘娘已經去世了。整個王宮都在忙碌趙王的事,又有誰還會在意她呢?


    “韓國使節到!”門外太監尖細的聲音突然響起。


    溫焉這才想起來,按照習俗,今天其他國家的使節要來悼唁。


    韓安自知道趙王駕崩後,就快馬加鞭,立即奔來了。他想見的人是她,在這樣的一個時刻,他知道她一定不好過,所以他要留在她的身邊安慰她。


    韓安剛走進來,趙遷便走到他的麵前,神色平淡的道:“安太子來了,有失遠迎。”


    韓安在路上就已經知道趙王宮的變化了,他聽到這些消息時,為趙嘉深深歎息了幾下。當年他就覺得趙嘉的性格實在不適合在王宮裏勾心鬥角的活著,那樣溫文爾雅的人隻適合做一個無憂無慮的雅士。卻沒有想到,還真被他給猜對了。


    韓安目光打量著眼前的趙遷,臉上卻是一派肅然的表情:“大王客氣了。”他喊他為大王,而不是其他稱呼。


    趙遷在心裏冷笑幾聲,這韓安真的很會做人。


    “嗬嗬……安太子真是會說笑,我趙遷哪裏是什麽大王?”


    “怎麽會不是呢?等大王登基那天,我韓安定來祝賀的!”韓安麵色掠過一絲笑意,卻不敢笑太多,畢竟現在是在靈堂前。


    “魏國使節到!”門外太監的聲音再次響起。


    韓安立即拱手,道:“大王,我就不打擾你了,先行去為先王拜祭。”


    “好。”趙遷也不再看他,腳步朝門前走去,去迎接魏國使者。


    韓安看著那些跪在地上身披白布的人,視線仔細的從她們的麵龐掠過去。直至落在了嘉妍夫人身旁的那個身影上,溫焉垂著頭,他看不清她的麵色。隻是感覺,她消瘦了許多。


    溫焉似乎感覺到頭頂上傳來的一道視線,她微微抬起頭,目光在半空中與韓安相交。


    韓安看見她那雙原是烏黑明亮的眼眸,如今卻變得空洞茫然,心裏就莫名的疼痛起來。他多想走到她的身邊,將她眼裏的悲傷都給拂去。


    他嘴角微微翹起,算是對她打招呼。她露出一個苦笑,然後垂下視線。


    韓安拜祭過趙王後,就在趙遷安排的居所住下。


    “太子,你剛剛為什麽不直接去找溫焉公主呢?”他身邊的小太監好奇地問道。身為他的心腹,小太監自然是知道韓安此次來這的真正目的。


    韓安歎了口氣,身子斜靠在椅子上,搖晃著腦袋說:“我也想去直接找她,可是這於禮不和。她父王駕崩了,她應當是守在奠堂前。如果我貿然拉著她跟她說話,隻怕她會更加厭惡我。”


    “哦,那太子你就這樣默默的看著她?國君可是要我們在明日就啟程回國啊!”


    韓安這次來趙國,可謂是先斬後奏。待韓王知道時,他早已經離開了邊境。韓王氣的差一點兒將心血吐出來,快馬加鞭送過來懿旨,要他去趙國祭拜後,翌日便回國。


    “哎……父王真是讓人煩心,我們不必管他的懿旨!”韓安不耐煩的擺了擺手說道。他父王不僅很反對他來趙國,而且更反對他要娶溫焉。說什麽秦王要的女人,他們不要去招惹是最好的,免得會惹來什麽麻煩。可是從現如今的局勢看來,這麻煩他已經惹定了。


    秦軍目前陳軍在韓國的邊境,蠢蠢欲動。想必不久,兩國就要打起來了。


    奠堂前,溫焉已經連續跪了好幾天,膝蓋早就磨破了。可是她卻沒有什麽知覺,身體的痛是怎麽也比不上心裏的。


    “秦國使節到!”


    溫焉一聽到秦國這兩個字,身體一顫。目光不受控製得向門外看去,她眼底充滿了希望之色。然而在看清來人時,希望的火焰瞬間化為絕望的灰燼了。


    成蛟受嬴政的命令,前來趙國吊唁。其實以他心裏的想法,前不久秦國才與六國交惡,所以現在完全沒有必要假惺惺的來悼唁。但是嬴政還是堅持如此做,想必是為了宮裏的溫焉公主。


    “長安君來此,有失遠迎。”趙遷麵無表情的說著這話,從早晨開始到現在,他已經不知對多少人說了,隻是每次都換過稱呼而已。


    成蛟麵色凜然,語氣沉穩:“殿下請節哀順變。”


    趙遷聽見他的稱呼,心裏又是冷笑,真是一個比一個聰明。好一個殿下,即可以理解為君王的稱呼,也可以理解為太子王子的稱呼!


    “多謝長安君關懷!長安君長途跋涉來趙國,想必已經勞累至極,來人呢,引長安君下去休息。”趙遷剛說完話,他身後一個太監便出來了。


    成蛟拱手道:“請讓我先為先王拜祭一下。”


    他走上奠堂前,拿著香,態度頗為虔誠的祭拜了幾下,然後隨著太監下去了。


    溫焉見他下去後,才抬起頭盯著他的背影。


    他的背影,看起來很像那個人,很像很像。她眼裏蓄積已久的淚水,慌亂的落了下來。


    勞累了一天後,天色又漸至黑暗。


    溫焉看著嘉妍夫人慘白的臉色,心有不忍:“母後,你先回去休息吧,這裏麵有我和遷弟、九姐就夠了。”


    “不,我想要一直在這兒陪著你父王。”嘉妍夫人抬起頭看著眼前的棺槨,神色蒼涼。以前他活著的時候,她都沒有怎麽陪過他。等他到生病時,她想要去陪著他卻來不及了。


    生時未珍惜,死後陰陽隔。


    這是上天對她的懲罰嗎?


    “母後,”溫焉看著嘉妍夫人的神色,知道她又多想了,“母後,你已經在這守了好幾天了,如果在這樣下去,隻怕你又要暈倒。要是父王在天之靈,看見你如此的不珍惜自己的身體,他怎麽會走的安心?”這是嘉妍夫人之前勸告她的話,現在又變成她來勸告她了。


    “溫焉,你不必多說,我是不會……”嘉妍夫人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溫焉給打斷了。


    “母後,我知道你是舍不得父王,可是你也要為你自己考慮一下啊!難道你希望我在這個時刻還要為你的身體而擔心嗎?”溫焉一步一步勸說著。


    嘉妍夫人看了一眼溫焉,發現她眼圈烏黑,神色泛黃,心裏不免酸痛起來,所以便有些妥協:“好,我可以回去休息一下,不過你也要休息!”


    “嗯。”溫焉立即點頭。她先把母後騙回去休息後,自己才來守靈。


    嘉妍夫人身體搖晃著站了起來,明顯是勞心過度,氣力不足。溫焉趕緊扶住她,小心翼翼的攙扶著她走回去。


    溫焉看了一眼趙沁,趙沁對她點了一下頭,示意她可以安心回去。


    嘉妍夫人看著前方的路,感覺像是永遠也走不完。她的腳步很虛浮,如果不是有溫焉扶住她,她早就摔倒在了地上。


    “溫焉,你說你父王是不是在天上看我們呢?”嘉妍夫人忽然出聲說道。若他一直在看著她們,那他應該知道自己所做的這一切了。她違背了他最後的心願,她沒有輔佐趙嘉,反而貶謫了他。她讓他那個向來不爭氣的兒子當上了君主,所謂的目的,就是要亡了趙國。若他在天上知道了這一切,此刻一定是恨死自己了。


    “嗬嗬……”嘉妍夫人苦笑出聲。


    “母後,你不要想那麽多,父王如果真的在看著我們的話,他是一定不會希望我們為他傷心的。”溫焉緊緊握住她的手,想要給她一絲安慰。


    嘉妍夫人眼神茫然空洞,語無倫次的說道:“我將來怎麽有臉去見他?我怎麽能夠去見他?”她的聲音越說越大,越說越激動。露姬都可以和他合葬,而自己卻永遠沒有機會接近他了。


    “母後……”溫焉看著嘉妍夫人的眼神,知道再這樣下去,母後一定會瘋的,所以她趕緊將嘉妍夫人扶進屋裏,喚來丫鬟為她煮靜心粥。


    “母後……”溫焉輕輕為她蓋上被子,聲音細細的說道,“母後,你有溫焉在身邊。我是你永遠的支撐,而你也是我永遠的支撐。現在父王已經離開我們了,所以以後我們母女倆就要相依為命,在這亂世謀得一席安身之地。”


    嘉妍夫人神色茫然,不知道有沒有聽見溫焉的話。溫焉一直坐在她的身邊,直至她閉上沉重的眼皮,沉沉睡下去,溫焉這才起身離開這裏。


    溫焉走出門後,一個黑色身影悄然躍了進來。


    安殷看著床上的嘉妍夫人,語氣沒有一絲波瀾的說道:“嘉妍,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馬上就要離開這裏。以後在這趙王宮,就全靠你了。”


    嘉妍夫人聽到他的話語,猛然驚醒。她看著眼前的人,猶如在看一隻妖魔。


    “安殷,他都已經死了,你們還想要幹什麽?”


    安殷看著嘉妍夫人望著他的眼神,心裏莫名的惱怒起來,他是她的王兄,而她卻用一種看著惡魔的眼神死死的提防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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