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燈光將屋內婦人單薄的身影投在窗戶上,她抬手挑了挑燈芯,燭影晃動間越顯出她的孤清。


    “打擾女施主安息,貧尼深感抱歉,告辭,告辭。”我說著給陸華濃遞了眼色,想叫他一同撤退,他卻戳在原地不動,似是在等待什麽,良久,窗內窗外俱是沉默,知道屋內婦人輕輕開了門:“長夜漫漫,過客可有興趣聽我說一段故事。”


    “不……”我的‘用’字還在嘴裏,陸華濃便迫不及待行至門前:“如此再好不過。”


    白瓷茶盞裏是微涼的濃茶,不曉得是不是燭光微弱的關係,茶色看起來極深。屋內熏著瑞腦香,冰片的味道嗆入鼻腔,平白為這淒冷的也又添了幾分清寒。婦人挽著出嫁女子的髻,露出高高的額頭,雖然她輕紗掩麵,但從她那淚水汪汪的杏眼也能對其美貌窺得一二。


    “世人都當我是鬼。”婦人幽幽道,似有幾分怨懟,又夾雜著些無可奈何:“然他們不曉得,半年前也同他們一樣活在豔陽下笑著樂著,也是活生生的人。”


    瞧她眸子低垂,語速極慢,聲調飄渺,果然不像很有生氣。


    她眼神流露出些許抱歉,慢悠悠道:“已是半年未同人說過話,語無倫次處煩請二位見諒。”


    “夫人可是遇到了什麽事?”陸華濃此時倒是彰顯了出家人的慈悲。


    “在古刹這半年我也悟到了一些道理,世間這一段段故事豈是人遇上的,不如說是老天事先譜好的,就等著時辰一到硬塞給你,雖是不能不接受,但也始終不甘心。然凡人何其渺小微弱,怎可同天想較量?”婦人這番話說的有理有據,乍聽之下竟比我這個師太還像師太。她微微彎了彎眼睛,凝視著茶湯裏漂浮的茶葉,淡淡道:“既已接受,那痛苦也是我一個人的事,隻不過想把這些故事講給別人聽,不用品評,也無需銘記。”


    夜風不辭辛勞穿林打葉,她平緩的呼吸讓縛麵輕紗不是抖動幾下,我已深深嗅出這將會是一個被命運作弄的故事。


    她說她叫水蘇,她說自己是昌州城裏酈家二小姐,她說:“我將真心負起濃,他們卻……負了我。”


    望著麵前這個同我差不多年歲的女人,竟說出如此冷清的話,眼裏看不到一絲希望,心下便十分好奇究竟是生了什麽才讓她在古刹夜夜啼哭。


    酈家在昌州城裏名聲赫赫,祖上出過幾個進士,也有戍邊大吏,雖說傳到這幾代人丁稀薄,也沒再出什麽了不起的人物,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酈家人出出進進也極受尊崇,尤其是酈家那一胞所出的雙生女兒模樣俊俏,豔名遠揚。


    雙生姐妹形容酷似,等閑人分不清二人誰是姐姐,誰是妹妹,隻家裏人十分清楚,姐姐木梓活潑張揚,妹妹水蘇沉靜內斂,一動一靜謂之酈府雙姝。


    酈夫人誕下她姐妹二人,老爺愛憐至極,將祖傳珠玉項鏈拆成兩串瓔珞佩戴在姐妹二人頸上,寓意同根同源,不離不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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