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的眾人本來對戰局已經持有十分悲觀的態度,此刻聽了馬西米蘭船長的這番話,頓時感覺到精神一振。


    “寧可我們馬耳他號全軍覆沒,我們也不能讓其他戰艦被英國人全殲!快點,扶我上去!”


    士兵們找來了一個裝食物的桶,不過此刻已經是空空的了,他們將重傷的馬西米蘭船長放到桶中,讓他能夠將頭露出來,然後就抬著桶來到了甲板上。


    甲板上已經到處都是火焰,嗆人的濃煙讓每一個人都感覺仿佛要窒息了一般。甲板上沒有人救火,因為所有人都知道救火隻是徒勞,馬耳他號在幾個小時內就會永遠的沉入海中。


    “享受這在海麵上的最後時光吧。”馬西米蘭撫摸著斑駁的船體,緩緩說道。


    然後,他的語氣驟然嚴厲了起來,說道:“馬耳他號立即右側轉向三十度,從那兩艘戰列艦中間穿過去,我們去攻擊他們的旗艦!”


    遠處,馬西米蘭船長隱隱能夠看到英國艦隊旗艦先鋒號的桅杆,上麵飄著英國人的米字旗。


    “是!”副官下達了一係列的命令。


    馬西米蘭無比沉重的目光看向了遠處的先鋒號,那是他們的最後一搏。


    法國艦隊的中央集團損失慘重,英國人的損失則微乎其微,不遠處的共和號已經開始緩緩的下沉,用不了多久就會徹底的沉入大海之中。上麵所有的船員都跳下了船,此刻正水中掙紮著。


    “我們有多少救生艇?”


    “五艘。”


    “立刻放下去,能救多少人就救多少!”馬西米蘭命令道。


    副官遲疑了一下,還是照做了。


    很快,五艘救生艇被放下了船,開始打撈一個個落水的水兵。共和號上的水兵死傷慘重,幸存下來的人已經不剩下多少,五艘救生艇完全足夠了。


    而就在這個時候,馬耳他號終於完成了轉向,準備強行穿過前方兩艘戰列艦封鎖的海域。


    “前方是英國人的熱誠號和提休斯號!”副官大聲的喊道,“我們現在風速還可以,迅速穿越這兩艘船的封鎖。”


    “炮手準備,一會兒進入火力封鎖區,就立即開火!”


    被濃煙和黑暗籠罩的海麵上,馬耳他號飛速的穿越了很長的距離,然後就進入了交叉火力封鎖區。兩側突然響起了猛烈的炮火聲,有些聲音聽起來很近,有些聽起來至少有幾百米的距離。


    炮火有馬耳他號的,也有英國人的,一片一片的炮彈如同雨點一般襲來。馬耳他號猛烈的搖晃著,本來就已經被炸的不成樣子的船頭此刻燃起了熊熊大火。馬耳他號最近剛剛粉刷過油漆,此刻這些油漆竟然成了最好的助燃劑!大火迅速的在甲板和各處船體上蔓延,火勢非常大,用水已經完全無法使其熄滅。


    馬耳他號仍然不改變航速,飛快的穿梭在火力封鎖區中,一發發炮彈擊中了船體,而更多的炮彈卻落入了海中,激起巨大的浪花。


    馬耳他號左側的提休斯號迅速的貼近馬耳他號,這艘戰列艦是74炮的,遠遠沒有龐大的120炮戰列艦馬耳他號巨大,不過在順風的優勢以及船體較小,本來就移動速度很快的提休斯號更是迅速的接近馬耳他號。


    這個時候,還是法國海軍的攻擊策略暫時的拯救了馬耳他號。


    在路易十六時代,法國海軍的行進速度已經完全的超過了英國海軍,所以法軍采用了更高的炮彈彈道,以攻擊敵方的桅杆和動力係統為主,而英國人則采取保守的攻擊方式,其彈道較為低平,主要攻擊法軍艦船的吃水線。


    而馬耳他號在混戰之中,竟然粉碎了提休斯號的一根桅杆。提休斯號的行軍速度頓時減慢,而法軍火炮開始不停的發射鐵屑彈。這種炮彈能夠非常有效的擊毀敵方艦船的船帆,大量的鐵屑碎片對船帆的損傷非常大。


    失去一根桅杆的提休斯號速度減慢了下來,而馬耳他號也漸漸的開始遠離火力封鎖區。


    終於,英國艦隊的旗艦——先鋒號,出現在了馬耳他號的眼前。馬西米蘭船長之所以如此執著的攻擊英軍旗艦,就是因為英國人的旗艦上有一個人。


    沒錯,十八、十九世紀最傑出的海軍將領,納爾遜。所以,無論如何,這個人必須死,哪怕整個馬耳他號與他同歸於盡。


    “全速航行,我們直接撞上去!”馬西米蘭船長大聲的喊道。


    馬西米蘭感覺到有些頭暈,這是失血過多的症狀。水手們沒有發現他右肩上的巨大傷口,就在剛才,一發炮彈在他身邊爆炸,彈片撕碎了他的右肩,血根本止不住的往外噴湧。估計過不了幾分鍾,他就會因為失血過多而暈過去。


    馬耳他號飛速的接近先鋒號,終於,先鋒號做出了閃避的動作。可是任何一艘船加速都需要時間,先鋒號的速度還沒有完全提上來,馬耳他號就如同一發炮彈一般,拖著耀眼璀璨的尾焰到來了。


    而此時,馬西米蘭船長船長已經感覺到自己的意識正漸漸的模糊,而讓他坐在裏麵的木桶就仿佛成了他的棺材一般。


    一個海軍將領應有的棺材。


    “把手槍拿給我!”


    副官不明所以,但是還是將手槍遞給了他。


    “現在我的意識已經不清楚了,再指揮下去很可能會作出錯誤的決定。這次海戰的責任全都在我,是我欠了你們所有人一條命。如果還有下輩子,我會加倍償還,當牛作馬都行。”


    副官驚愕的看著馬西米蘭船長,他已經將槍頂在了自己的太陽穴上。


    “在離開之前,我將下達最後一條命令。立即傳令艦隊後衛,現在就撤離阿布基爾灣,讓他們最好回到土倫去,那裏才是最安全的。艦隊中軍頂住英國攻勢,能逃的盡量逃走,逃不掉的就直接跟英軍火拚了。即使是全部戰死,也不能讓英國人好過。記住,你們代表的是不是你們自己,是法蘭西共和國。”


    “再見了。”馬西米蘭船長聲音有些嘶啞的吐出這幾個字。


    然後,他扣下了扳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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