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太太一聽見燕西和金銓起衝突頓時眼前一黑,兒子的性子根本和小孩子似得跟這金銓較真起來,肯定會把金銓給惹惱的。道之趕緊扶住了搖搖欲墜的母親,對著小紅說:“現在呢,父親是為了什麽和燕西生氣呢?”金燕西在公園和歐陽於堅動手怎麽會這樣快的傳到金銓耳朵裏麵,莫非是那個人在父親跟前告狀了,導致和金太太心有靈犀,她們交換下眼神,金太太帶著道之趕緊過去勸架了。


    剛進金銓的書房,就看見燕西正捂著臉氣呼呼的梗著脖子站在當場,金太太頓時心如刀割,若是為了別的事情金銓教訓燕西,金太太絕不攔著。誰知丈夫竟然為了個私生子大了最寵溺的小兒子,金太太對著蘭表妹一家更加厭惡了。她到底是更了解丈夫,也沒上去就心疼的抱著兒子,她板著臉對著燕西:“你這個孩子越發的不像話了,你姐姐和我說了,人家歐陽於堅可是好好的,你跟著往前湊什麽熱鬧?”


    金燕西沒想到母親竟然會站在父親一邊,生氣的哼一聲,不服氣的說:“四姐根本不知道是怎麽回事,我和清秋好好的說話,你們不知道哪個歐陽於堅也不知道從哪個地方鑽出來,抓著清秋就是一統的說教,我看不慣他的樣子,好像別人都是傻子,世界上隻他一個聰明人!”


    “人家和冷姑娘說話,你在邊上添亂。不是哪個姑娘不喜歡你,你還往上湊?”金太太似乎鐵了心把責任推到兒子身上。


    “我和清秋雖然不能做戀人,也能做個朋友的。雖然談不上很親近,可是點頭之交還是有的。她也不很小氣的人,我是男人,更不能比個女孩子還小氣。本來我們說的好好的,那個人上來就說清秋不該來這個虛偽的場所。他說遊園會根本是權貴們顯擺財力給自己臉上貼金罷了。我一生氣就和他爭辯幾聲,他竟然說咱們家都是虛情假意的人,還叫清秋不要和咱們家走的太近了,我一生氣就和他打起來了。父親倒是好,一進來不分青紅皂白就訓斥我,我想分辨卻被打了個耳光!”金燕西雖然驕縱,但是這點眼力見還是有的,母子兩個說的可憐,道之又在邊上敲邊鼓:“父親,燕西說的沒錯,我雖然沒聽見那個和弟弟打架的人說了什麽,隻是遠遠地看著他先走到弟弟跟前說話的。我不敢說是誰先挑釁的,隻是我事後問了冷小姐,她說的和燕西說的一樣。”


    “算了,你父親這幾天事情多,脾氣急躁。燕西不管這次是誰的錯誤,你和人家在公眾場合動手都是你的錯誤。你越活越回去了?一點禮貌都沒有,傳出去人家會說總理家的公子仗勢欺人,你小時可是很乖巧聽話的從來沒和人家起衝突。道之你帶著燕西出去,明天不準出門,跟著我去給人家上門道歉。”金太太一番話把金銓的老臉說的有點掛不住,金銓哼哼兩聲,還想說什麽,誰知燕西早就被道之帶走了。


    “你這是何必呢,男孩子們打打鬧鬧的都是常有的,何必要親自上門道歉,其實他對著我們有怨言也是意料之中的,這些年他們母子辛苦,那個孩子未免心裏有怨氣,燕西我也不會罵他了。至於你親自去看也不用了,我會把事情安頓妥帖的。我想和你商量件事情,你看這些年過去了,其實蘭表妹也是個可憐的人,你就當著――”金銓很不耐煩的擺擺手,帶著些為難的語氣開腔了。


    “老爺這話是幫著表妹求情呢,還是在說我小氣。當初老爺一顆心都在她身上,就連著老太太也幫著她說話,我是如何對她的?現在老太太沒了,我生了六個孩子,這個家裏,外麵的官場上,還求親戚家,誰不知道我才是金家的太太,梅麗的娘和三姨娘對著我恭恭敬敬的。我還會擔心一個進門的新人麽?這些年來,我知道你總是覺得是我做了什麽手腳害的蘭表妹傷心離開,沒想到我們做了幾十年夫妻,你仍舊是懷疑我。你可想清楚了,那時候老太太還在呢,她說什麽就是什麽,叫梅麗的娘和她一起進門的話是老太太親口說的。我對著二姨娘如何老爺親眼看著,為什麽我會容不下她?是誰改變了主意要回家嫁人?我為了把她留下來,好話說盡了,我當著老太太的麵前說了隻要蘭表妹願意留下來我帶著鳳舉幾個孩子回娘家,守著孩子過一輩子。你還要我怎麽樣?那個時候鳳舉才三四歲,鵬振剛出生,莫非要逼著我抱著老三跳了蘇州河她才能滿意不成?她鐵定要嫁人,我和妹妹給她看好的人家一概不要,非要聽信家裏什麽做活的下人說的“好親事”,老太太都拗不過,隻能按著她的意思放她嫁人。結果呢,害的老太太著急傷心,老太太是上年紀的人了沒幾年身體越發不好。今天你一回來不問清楚先打了燕西,我就知道你的心意了。原來是你們怪我當初沒肯給你們騰地方。好,如今兒女們都長大了,我帶著六個孩子出去,二姨娘和梅麗她們願意留下來還是跟著我,看她麽母女的意思。”金太太越說越生氣,把前麵幾十年來爛帳都翻出來,說的金銓臉上掛不住了。


    他趕緊拉著的金太太的手,放低身段哄著妻子:“我的太太息怒,當初的事全是誤會,你是咱們家的大功臣,我沒別的意思,隻是覺得於堅那個孩子這些年跟著他母親無依無靠的很可憐。燕西的麽,算是我錯怪了,雖然他以前鬧的不像話,不過最近還好多了。我覺得應該叫於堅把學業完成了,他是個男孩子總也不能沒本事傍身吧。”


    “這話是正理,老爺是知道我去看過他們母子的,我還跟著紹儀說了,叫他幫著跟學校說一聲,退學了能不能再回去上課,咱們家孩子裏麵都是大學上完的,就連著道之她們幾個女孩子還有梅麗,也是一樣的,潤之和敏之還說預備出洋,我想蘭表妹願意叫兒子出洋這個也可以安排。結果她不願意,不過可能是她嫌棄我,認為我是在看他笑話或者有施舍的意思,表妹不肯接受。老爺可以親自看看,和她好好地談一談。多少年過去了。別在揪著以前的事情不放了,兒子是她養的,別耽誤了孩子的前程,把上一代的矛盾轉嫁到孩子身上。”金太太微微蹙著眉頭很擔心和金銓商量著歐陽於堅的前途。歐陽於堅的身份,注定了不能和鳳舉他們一樣,頂著總理公子的光環出現在人前。


    金銓聽著夫人的話個感慨站起來,對著夫人鄭重的作揖:“夫人,多謝夫人寬宏大量,我金某能娶到你做我的妻子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啊。我會找個時間悄悄的看看她,好好地商量下孩子的未來安排。”金銓覺得自己太幸福,太偉大了,家裏夫人一點也不生起忽然冒出來的私生子還肯真心的幫著歐陽於堅籌劃未來,自己見到了心頭的一點白月光,相隔多年還有個女子在一直等著自己,他又成了表妹心裏救她出水火的英雄了。


    金太太似笑非笑的閃身,嘴上輕輕地啐一聲:“呸,你個老不正經的,我不理你了。出國留學的事情,我要和紹儀問一聲,趁著姑奶奶沒回來,好請她做擔保啊。對了敏之和潤之不是也吵鬧著要出洋麽,幹脆三個孩子還一起辦吧。”


    “好,她們的學費和置裝費你也該預備了,還有到了那邊房租和生活費什麽的,你和妹妹多商量著些辦,對了紹儀,他從小在在國外上學的,很知道那邊的情況,叫敏之她們多請教下。”金銓很大方的揮揮手,金太太聽著丈夫的話嘴角輕鬆地翹起來很歡喜的點點頭:“那是自然的。她們可是妹妹的親侄女!做姑姑的不管誰管呢?”


    金銓虛虛對著太太的方向點點:“你啊,聽見花錢就高興了。敏之和道之是親侄女,那個孩子也是――”


    “我何曾虧待過他們?都是咱們家的孩子,我一向是公平對待的!”金太太嚴肅地對著金銓說:“老爺可能覺得以前虧待了,要大大的補償才好。可是也該想想別的孩子的感想的,燕西會和老爺頂嘴是還不是為了他覺得有人要把自己的父親搶走了?”


    金銓仰著頭想想,忽然笑道:“燕西這個孩子都多大了,還和孩子一樣,你放心我會處理好的。”


    等著金太太回了自己的房間,道之正在等著她呢,燕西卻不知道上哪裏去了。見著母親回來道之看著母親擔心的問:“父親怎麽說?我剛才勸了燕西好一會,他現在一個人在房間裏麵生悶氣呢。這件事總瞞不住的雖然長輩的事情晚輩不敢隨便插手。可是父親太偏心了,燕西錯了也不是全錯,可是挨罵的卻是燕西一個人。”


    金太太坐在沙發上很疲憊的揉著太陽穴:“你把敏之道之都叫來,我有話和你們說。”一下子把孩子都叫來太顯眼,金太太決定把事情按輕重緩急分出來,一樣樣的辦好。道之擔心的蹙著眉頭:“母親是不是也該和大哥他們通氣,也省的那個哥哥說話不小心和老七似得惹父親生氣?”道之到底是成家的人,想事情比燕西成熟多了。


    “我想把你兩個妹妹送出去念書,至於那個事情,我還嫌丟臉呢。咱們家的孩子我知道的,斷然不會有那種糊塗的人。可惜你嫁人嫁的早,我想也該給你增加些,隻是擔心你三個嫂子會說什麽。不如我和你父親說一聲,守華回來了,也該給他謀個好職位。他好了你才能安穩。”道之嘴角上帶這含糊的笑容,淡淡的說:“老靠著嶽丈到底部沒麵子,叫他自己奮鬥吧。”道之沒等著母親說什麽轉身走了的。


    金家一切如常,總理大人依舊是很忙,金太太還是每天在家裏主持家政,倒是金燕西再也不去學校做先生了,每天還是跑的不見人影子,剩下的幾個孩子,敏之和潤之昂忙著選國外的學校,剩下的人日子還是一天天的過去。隻是白紹儀卻明顯的察覺出來,舅舅家的氣氛有點微妙。金太太幾乎一天把賬房先生叫來三四次,鳳舉和鶴蓀和鵬振再也不會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了,幾個少奶奶有事沒事的聚在一起不知道在嘀咕什麽,三姨娘整天跑出去,買回來不少的化妝品和新衣裳,把自己裝扮的花團錦簇,隔著老遠就能聞見一陣香水味。


    金家的變化誰,白紹儀沒什麽興趣追究,他隻是暗想著若是就此金家的幾個男孩子認真做事,不再整天混日子也算是歐陽於堅的一大功勞了。


    隻是不管金銓是最後交歐陽於堅認祖歸宗,還是歐陽母子仍舊在外麵過他們的小日子,這和白紹儀沒一毛錢的關係,頂多是成了親戚們的閑話的材料罷了。白紹儀很無奈車過來一本學生的作業,興致缺缺的批改起來,明天下午有自己的講座,要在大禮堂上課的。他看過了教務處送來的選課學生名單,清秋的名字赫然在列。最近金太太總是打電話叫他回去,害的白紹儀幾天不知道清秋一點消息。也不知道她過得怎麽樣了,那些可惡的男生是不是還和蒼蠅似得在清秋身邊打轉轉。


    白紹儀端著個杯子裏麵裝著他自己煮的咖啡慢悠悠坐在大禮堂隔壁休息室內,離著上課還有幾分鍾,白紹儀的習慣是在上課之前先一個人靜靜,把教案什麽的都在心裏過一遍先進入上課的狀態,既能減少課堂上出錯的可能,也能給自己片刻沉思自己的時間。既然選擇了做教師,也該盡力做好,不能敷衍了事。可能是今天來的太早了,學生還沒多少過來,外麵的走廊上靜悄悄的,沒幾個人過來。


    白紹儀端著杯子慢慢的呷口咖啡,咖啡酸苦的滋味在舌尖回繞著,白紹儀半閉著眼,心思卻很難平靜下來。一想著等一會清秋要坐在地下,白紹儀的後背就有點冒汗了。對著自己的本事,他很有自信的。但是在清秋跟前白紹儀就忽然心裏沒底了!要是自己說錯了話,清秋會看笑話自己麽?白紹儀倒也不想清秋多崇拜自己,但是在心愛的女孩子麵前出醜簡直是個災難。白紹儀狠狠地灌了幾口咖啡,暗罵:“沒出息,當初做論文答辯也沒如此瞻前顧後,扭扭捏捏的。”


    “冷同學,請你站一下!你為什麽要這樣對我?”粗重的腳步聲伴隨著急躁的抱怨打破了寧靜。冷同學三個字叫白芍億的耳朵豎起來了,一定是哪個長著一臉青春痘的可恨男生在糾纏清秋了。


    “我想我已經把話說清楚了,還請你自重。”清秋不再是躲閃著那些追求者,她的聲音也變的更自信了。


    “你也不要太驕傲了,雖然追求你的人很多,可是一個女孩子眼光太高了就會叫人說你是勢利眼,你不要太得意了,好像一輩子都要人家哄著你,捧著你。你也不想想等著你過幾年,年紀大了誰還看得上你。那個時候你求我,我還正眼也不想看呢。女孩子的青春就那麽短,鄉下的女孩子比你年輕聽話多了!”白紹儀聽著那個男生憤憤不平的話,差點把嘴裏的咖啡噴出去。真是個沒眼光沒家教的鳳凰了,全家人嬌生慣養供出來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寶貝蛋,想著清秋被這個齷蹉的男子如此貶損,白紹儀很想出去教訓一下那個小子。


    誰知還沒等著白紹儀起身,清秋的聲音不疾不徐的響起來:“我選擇什麽樣子的生活不勞別人費心,至於你麽?覺得鄉下的姑娘好,那封信別浪費了送給她們就好了。祝你早日找到永葆青春,聽話又溫柔的姑娘。你要再糾纏我,我會把你的話原原本本的告訴你的教授和係主任的。”


    “你,你――哼,看你能得意多久!“那個男生支吾半天才擠出來幾個字,惱羞成怒的離開了。清秋鬆口氣,她成功了,不再羞於和人講話,也敢麵對諷刺挖苦糾纏自己的人,針鋒相,不再受別人的欺負了。雖然心裏還是很緊張,但是想著那個男生狼狽不堪的神色,清秋就覺得心裏很舒坦!她有能力保護自己,不需要依仗著誰!這些天,清秋漸漸地明白了,以前在大觀園中,她也不是沒察覺自己對著賈母和寶玉太過依賴,其實她心裏深處很清楚賈母盡管是真心的疼愛她,隻是和親孫子比起來,她這個外孫女還要靠後了。


    至於寶玉,他是時時刻刻吧自己放在心上的,但是遇見了長輩,寶玉也隻能放手了。她當初一味的躲閃,還不是自己騙自己,那個環境,要依靠自己,保護自己不可能。這個年代清秋可以有力量和自信保護自己了。她不需要依賴誰的力量才能活下去,她自己能過得很好。


    “好,你的口才不錯,可願意繳入辯論社麽?”一陣掌聲響起,白紹儀斜倚著門,對著清秋鼓掌喝彩。


    清秋臉上無端的緋紅起來,她狠狠地剜眼嬉皮笑臉的白紹儀,抱著書包看也不看的走了,白紹儀很無奈的摸摸鼻子,心裏有些遺憾的想著其實每個女孩子都有潑辣的一麵啊。隻是清秋以前被壓抑了天性,看起來很柔弱纖細,有的人就以為清秋是個很容易被欺負的人,一些學生就開始肆無忌憚的糾纏。看起來清秋被自己說動了,她不需要再擔心無聊的輿論了,以後清秋會變得很自信的。隻是越來越自信和獨立的清秋要怎麽追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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