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婆婆發話了,清秋也就不管了,當天晚上清秋就留在了家裏陪著白夫人,金瑛一個人在家,忽然有人陪著自己也很高興。婆媳兩個吃了晚飯,坐在燈下說閑話。“繡珠這幾天去你那裏沒?聽雄起的媳婦說,繡珠和燕西看不出來好壞。你也算是她的嫂子,你看繡珠和燕西的事情能成麽?”白夫人對著繡珠也很疼愛,雖然燕西是她的侄子,可是她也不忍心看著繡珠在婚姻上被耽誤了。


    “最近繡珠也沒到我這裏,唐家的二公子對著繡珠很有好感,她正在為難呢。燕西和她從小一起長大,即便不是男女之情,也是耳鬢廝磨,能說斷就斷了麽?唐家的公子,出國留洋回來,我看言談舉止很得體,對著繡珠也上心。且看看再說,繡珠的婚事還有大哥做主。”清秋想這幾天繡珠和她打電話的情形,總覺得繡珠還是放不下燕西。感情的事情不是別人能左右的,或者燕西便是繡珠的劫難,她不在燕西身上栽個跟頭,沒準一輩子也不能醒悟。


    你說的也是到底是兩家子的事情,紹儀這個孩子就給我寫了兩封信,他肯定不會冷落你。也不知道紹儀在上海怎樣了?白夫人似乎知道了些什麽,漫不經心的問起兒子的情況。清秋擰著手絹,把那天唐家遇見趙一涵的事情說了。


    “這個趙一涵,沒想到竟然還能恬不知恥的在你跟前示威,別怕,我的兒子我清楚。紹儀當初是被那個女人給迷住了,現在他和你感情那麽好,怎麽還會在一個坑跌倒兩次。其實趙一涵的家在上海,她在北京有一段時間了,聽說趙一涵本來算打算在京城謀一個教書的職位,也不知道哪個學校肯請她。這段時間她的父親身體有點不太好,她就是回去看看。況且上海那邊富商不少,她那樣的女子是很會給自己未來謀算的。你還擔心紹儀禁不住她的誘惑,再做傻事不成?”白夫人給清秋大派定心丸,清秋笑著對白夫人說:“母親說的話我都記著了,時間也不早了,醫生叫多休息,我陪著母親上去休息吧。”


    白夫人攜著清秋,叫人去浴室放水:“也是該休息了,我沒什麽要緊的,卻叫你跑一趟。明天你還是回學校去,休息不好上課沒精神,仔細叫先生責罵。”婆媳兩個人安息不提。


    一輪圓月照在京城白家,同樣的光輝也灑在了上海白紹儀的窗前,本來他是預備要住在旅館裏麵,李律師一向好客,他幹脆請白紹儀住在家裏,既方便一起商量案件,也能閑暇的時候大家聚在一起互相切磋下專業。忙完了一天的事情,白紹儀坐在寫字台前提筆給清秋寫信,紀家六小姐和兄長子侄們的析產案在上海灘很震動,大報小報全盯著案件的進展。法官和原被告雙方度承受著家族和社會輿論的雙重壓力。白紹儀是第一次在國內接手案件,國內的法律體係和英國大大不一樣,一開始他還有點不適應。好在清秋每天都在信中鼓勵他,或者她對著案件發表一點自己的看法。紹儀驚喜的發現雖然他的妻子對著法律程序不怎麽熟悉,對著法條什麽的更是一竅不通,但是她極其聰明,能敏銳的察覺出來各方人等的心思和算計。


    白紹儀覺得有了清秋的判斷自己能很快上手這個案件,他歎口氣,默默地寫著:“外麵月光如水,忽然想起和你在西山月下散步的情景。奈何分隔兩地,隻能在夢中回味以前親密的情景。想你。”寫完最後的幾個字,紹儀有些惆悵的低低的歎口氣,把寫好的信仔細的折成個心形,放在信封裏麵,封起來寫上收信地址,放在桌子上預備著明天早上叫人發信。


    你外麵的夜色正好,白紹儀歎口氣,想著要是在北京,他們或者正在月下散步呢,這個時候上海的天氣越發的熱了,可是北京城的春天剛開始,草木萌發的氣息總給人很舒暢的感覺。白紹儀躺在床上沒什麽睡意,幹脆拿著清秋寫給他的信一封封仔細看起來。清秋的回信白紹儀不知道看了多少遍,可是即便是能把每封信都看的滾瓜爛熟熟記於心了,白紹儀還覺得自己看不夠。


    忽然急促的電話聲打斷了夜晚的安靜,白紹儀皺著眉頭,心裏疑惑著這個時候會是誰打電話呢。他接起電話,那邊卻沒立刻出聲。一個念頭浮現出來,電話是趙一涵打來的。“是趙小姐麽?你有什麽事情麽?”白紹儀憑著直覺就知道電話那邊的人是趙一涵。


    這個時候她打電話過來做什麽?趙一涵不是在北京麽?怎麽會在上海?那邊趙一涵無助虛弱的聲音傳來:“紹儀,我爸爸出事了。”電話那邊趙一涵哭的傷心無助,白紹儀聽一陣心煩,他甚至後悔接電話了。對著趙一涵他已經有點避之不及的意思了,可是趙一涵的父親,趙仲華,白紹儀不能拉下來臉裝著看不見。在白家和趙家沒鬧翻之前,趙仲華是白文信家的常客。白紹儀記得小時候,趙仲華經常把他抱在腿上給他講故事。其實在白紹儀心裏,對這個趙伯伯還是很有感情的。當初若不是白夫人金瑛生氣趙仲華的隱瞞,若是趙一涵不是外室所生,他們或者已經做了夫妻了。


    可惜世界上沒那麽如果,趙家和白家逐漸疏遠,白紹儀和趙一涵連朋友也做不成了。“發生了什麽事情?你慢慢說。”白紹儀被趙一涵哭的心裏貓抓似得難受,隻能耐著性子問詳細的事情。


    原來趙仲華生了急病,白紹儀暗想著趙仲華沒別的嗜好,就是沾染上了名士脾氣喜歡喝酒。他最近仕途不順利,難免是借酒澆愁,喝高了唄。趙一涵就不能自己打電話吧父親送到醫院去麽?他無奈的說“你去翻一下你們家的電話薄,找出來醫院的電話請他們派車過來。現在晚了,我明天要開庭,等著開庭之後我回去看伯父的。你哭哭啼啼也不能緩解他的症狀,要是有什麽要緊的事情你再給我打電話。”


    白紹儀忍著脾氣,叫電話那邊哭哭啼啼的趙一涵冷靜下來。花費了點口舌,趙一涵總算是冷靜下來,她怯生生的說:“我當時嚇壞了,家裏隻剩下我和媽媽在,我爸爸你知道,他總是喜歡喝酒生。剛才他一下子倒下來,還臉色蒼白很嚇人的。你說的對,我不能失去理智。以前我一個人在外麵都能很好的應付生活,現在也能一個人照顧好父親。對不起戴維,打攪你休息的時間了。好好休息,祝你一切順利。”趙一涵逐漸恢複了正常,她帶著歉意對打攪他休息表示歉意。


    掛上電話白紹儀躺在床上,窗戶外麵月色依舊,他卻有種光如隔世的感覺。剛才趙一涵在電話裏麵的語氣叫他想起來很多東西。他幾乎忘記了趙一涵這樣怯生生又故作堅強的樣子是什麽時候了。可能是的他們剛見麵的時候,那個時候趙一涵還是個紮著辮子,初到異國言語不通的小丫頭。那雙黑黑的眼睛,就像是鳥窩裏麵羽毛還沒長全的小鳥,白紹儀頓時成了童話裏麵拯救公主的騎士了,可是小鳥成長是很快的,一轉眼趙一涵成了成熟自信的女人,後來的事情不提也罷。白紹儀下意識的把過去的事情推到內心深處不願再想起。


    白紹儀伸手從枕頭下把清秋的書信拿出來,信封裏麵掉出來一枝被靜心壓製好的海棠花,他們的小院子裏麵有一株西府海棠樹,在白紹儀離開北京的時候,海棠樹的枝頭還是空落落的。沒想到現在已經是花朵滿枝了,清秋隻在信中說:“猶記當時共賞海棠之約,奈何君歸期未定,隨信寄上海棠一朵,與君共賞。”白紹儀的心情平複下來,他把海棠湊到鼻尖輕嗅著,如同置身在春天的暖陽下和清秋在花下漫步。


    清秋並不知道上海的情形,她在城裏陪著白夫人幾天,白夫人身體完全康複,就對著清秋說:“你每天早起趕去學校怪辛苦的,我身體好了,你就回去吧。等著放假了再來看我就成了,你不如先去娘家看看你母親,反正在一個城裏麵,她肯定也想你了。”婆婆發話,清秋樂的回娘家看看冷太太。


    冷太太見著女兒回來了自然是高興的,她忙著扔下正在拾掇的針線:“你怎麽回來了,不是說姑爺去上海了。你一個人亂跑什麽!”冷太太擔心是女兒私自回家,忙著趕她回去。“媽媽真的一點不想我麽?紹儀在上海,我婆婆前幾天感冒我來陪她幾天,她現在好了,叫我回家看看。我早就回來看媽媽,隻是沒機會。等著我――”清秋忽然臉上一紅不說了。


    冷太太聽著女兒的話也就安心了:“那就好,你做了媳婦和做姑娘不一樣的。你整天跑娘家,婆家總有點不舒服。叫我看看,我的秋兒胖點沒有。在那邊沒受委屈麽?”冷太太疼愛的把清秋摟在懷裏,疼愛的撫摸著她的頭發。


    母女兩個說了半天的私房話,冷太太仔細端詳著清秋,看女兒渾身上下洋溢著幸福的小女人味兒,姑爺和女兒感情很好,婆婆也不是很刁難,她稍微放下點心:“你過得好我就安心了。他們那樣的人家規矩多,好在你婆婆很開明沒有挑剔你的出身,我也就安心了。你嫁給紹儀,我就擔心這個。”


    “媽媽放心,我會調停的。你現在也該歇歇了,還整天做針線!你的眼睛本來也不好,還費神!我叫人送來的補藥你都吃了沒。”清秋看著攤在桌子上的針線活,擔心的問:“家裏是不是生活不夠,媽隻管和我說。我每個月多拿寫家用給你。”


    “不是,我閑著反而難受。你送的補藥和補養身體的東西我都吃了,身體好多了。我每天閑著沒事,幹脆先給你做點小孩子的東西。你可有消息了?”冷太太給清秋展示著她的成果,刺繡精致小被麵。


    清秋臉上一紅,擰開頭:“媽媽就拿著我開玩笑,我不和你說了。”“你這個孩子,生孩子是自然不過的事情,你害羞什麽。你年紀也不小了,你不著急,姑爺未必不著急,你們小夫妻貪玩,你婆婆可是盼著抱孫子呢。”冷太太正色道:“有了孩子就穩固了,一對夫妻沒有孩子總也不能長久。”


    清秋紅著臉敷衍一下,趕緊借口時間不早回去了。冷太太忙著叫韓媽把自己做的點心給清秋裝上好多,囑咐好些話才送女兒出去。冷太太站在門口看著汽車走遠了,才依依不舍的回去了。


    等著清秋回到小家,天色已經有點暗下來了。她一進門就看見張媽和桂花臉色奇怪,“家裏可是有什麽事情?你們臉色怎麽這樣怪?”清秋把冷太太帶的點心教給張媽,好奇的問這幾天家裏的事情。


    “小蓮來了,她好像有點不對勁,我們問什麽她也不說,隻是鬧著要見少奶奶。”桂花擰著眉毛,她和小蓮在一起住了幾天,敏銳的察覺出來以前那個開朗的丫頭變了個人似得。


    白夫人的話在清秋耳邊響起來,小蓮和柳醫生的事情被人發覺了?


    清秋剛在沙發上坐下來,就看見張媽帶著小蓮進來。“少奶奶,我是偷著跑出來的,求你收留我幾天。”小蓮一下子跪在清秋跟前,眼淚止不住的掉下來。


    “你別哭,是為了什麽你跑出來?”清秋叫桂花和張媽把小蓮攙扶起來,叫張媽給她拿個毛巾擦臉,喝點水慢慢的說。


    原來柳春江知道了小蓮的身份還是不放棄,他在信裏對小蓮表示她是個丫頭也不妨礙自己娶她,柳春江預備親自上金家求婚。小蓮哪裏見過這個陣勢,頓時慌了手腳,偏生這個時候她和柳春江通信被大少爺鳳舉知道了。小蓮嚇得什麽也顧不上了,瞅了機會跑出金家。她無處可去隻能來清秋這裏。


    “你這個傻瓜,本來你和柳醫生是男未婚女未嫁,自由戀愛,誰能說什麽呢。頂多是你們的身份差的遠點,這也不是不能彌合。你一跑了,沒得大表哥以為柳醫生是拐帶婢女呢。鬧出去怎麽收場?我去給大表嫂打電話,你在我這裏先住今天再看吧。”清秋很無奈的想著本來不想卷進去,還是被無法避免的扯進小蓮和柳春江的糊塗賬裏麵了。


    “少奶奶,這是今天的信,有兩封信是從上海來的。”桂花拿著一疊信箋報紙進來。清秋先拿過來兩封信,暗想著白紹儀怎麽一天寫兩封信呢。誰知一封是白紹儀的,另一封上麵娟秀的字跡叫清秋心裏升起來一種不好的感覺。


    她先放下白紹儀的信,把那封沒落款的信先打開了,裏麵是一張報紙,清秋掃視下上麵的內容,在報紙的啟示版上一則被用紅圈圈起來啟示。清秋仔細看去,她一口茶全噴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啟示內容是什麽,下回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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