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繡珠,清秋望著那張支票出神,繡珠對著燕西的感情很複雜,雖然繡珠明白自己和燕西不合適,但是從小長大的情分也不能一下就放下。在繡珠的心裏燕西基本和半個家人是一樣的,金家出事,燕西從以前備受寵愛的小兒子一下子成了別人眼裏坑老子的敗家子,這裏麵的落差不是一般人能想象的。金太太固然死心疼小兒子,但是她也不能表現的太過明顯,燕西以前備受寵愛,忽然一下子從天上跌倒地下,肯定是身心俱疲。燕西的情形和寶玉竟然有些相似,賈家大廈傾倒,寶玉肯定也是飽受煎熬。


    隻是燕西還有繡珠的幫助,寶玉呢,沒了親戚,也沒朋友,他一蹶不振也隻有懸崖撒手了,可憐了寶釵,一個人苦苦掙紮。她就是再有上青雲的心思才幹又能如何呢?“少奶奶,楚環小姐來了。”桂花的話打斷了清秋的思緒,當初在學校的時候清秋和楚環關係極好,又是一個宿舍的舍友,現在清秋在家做少奶奶,正愁沒有個朋友說話。


    “嘖嘖,真是做了少奶奶,有了孩子,和以前真的不一樣了。看你滿麵春風的樣子,真叫人羨慕啊,我可要被功課給壓死了,你卻優哉遊哉的,叫我怎麽能心裏平衡呢。”楚環上下打量著清秋,半是挪揄半是羨慕。


    “你的嘴越發的厲害起來,我在家悶著整天被孩子拴住,還羨慕你單身一個,想做什麽就做什麽,不收拘束呢。快要暑假了,你還有時間來看我,不忙著複習功課麽?你要是等著求我幫你作弊,我是不管的。”清秋吩咐人拿冰激淩招待楚環,她看楚環穿著件淺綠色的喬其紗旗袍,頭上梳著發髻,和平常在學校陰丹士林旗袍的簡樸裝素判若倆個人。


    “你是專門看我換的衣裳?穿著這麽隆重,是有什麽好事?”清秋打趣著楚環,拉著她去自己的書房坐著說話。楚環站在巨大的書架前順手拿出來一本書慢慢的看:“呸,你就往自己臉上貼金,今天沒課,我和母親出來,路過你家附近想著順路來看看你。這個書房怎麽全是你的書?”楚環環視下書房,發現三麵牆都是可著牆壁的尺寸打造出來的巨大書架,上麵放著滿滿的書,南窗下放著一張花梨木的書案,上麵也是精致的文房四寶。楚環恍然大悟:“看起來你這個少奶奶做的真不錯,這個書房是專門給你用的吧。看起來白先生對你可是捧在心坎上了。”說著楚環坐在書案背後的椅子上,盯著清秋一個勁的看隻是不說話。


    清秋被楚環看的毛毛的:“你一個勁的看我做什麽,還是趕緊吃你的冰激淩,等著化了就不好。我整天在家看孩子,人都懶怠了。”楚環還是個無憂無慮的學生,自己卻已經為□□為人母,清秋下意識的整理下頭發,想著自己是不是該整頓精神,重新把學業撿起來了。


    “你是該振作精神了,我和你說你不在學校這些日子,可是有點新聞呢。你家先生兼任了曆史係的課程你知道吧。如今生你們家先生可是得了個積極好學的好學生,把全校的學生放在一起也沒見過她那樣整天粘著教授,請教問題的學生了。你還在家做悠閑的少奶奶呢,按著我說你還是趕緊收拾了心思回學校去。學校裏麵不少的教師,因為和女學生混在一起,休掉了老家纏小腳不識字的原配夫人也不是新鮮事。雖然你家先生不會那樣薄情,可是架不住花花草草的要往他身上粘啊。我是實在憋不住了,才和你說的。你可不要和別人說。”楚環皺著眉,下了決心把心裏話和盤托出。


    清秋扇扇子的手一頓,她微微蹙眉,仔細回想這幾天白紹儀並沒特別反常的舉動,隻是言語之間露出來疲倦的神色。清秋心裏有了計較,她對著楚環點點頭:“你放心,我們是好姐妹,我是真的拿你做朋友看,自然不會說什麽。那個事情你可是真的看準了,我或者是有學生請教問題,我不分青紅皂白的就起疑心,反而是顯得我沒成算了。你仔細和我說說,不行我親自看看去。”


    “我其實在心裏憋了很久了,想著和你說了擔心你著急生氣,若是拌嘴吵架,影響夫妻關係我倒是成了罪人了。但是不說每天都看著那個女人和橡皮糖似得黏著你家先生,著實是氣不過。如今學校裏麵雖然還沒風言風語,但是你們班上和我們班上早有同學看著她不順眼了。我和你說那個女生是新生,在曆史係讀書,叫做曹青萍的……”楚環不愧是法學院的嘴上很利索,撮其要刪其繁,把事情的經過很三下五除二的就講清楚了。


    原來又是女學生對著男老師從崇拜到敬愛的戲碼了,曹青萍據說是靠著自己努力,考上大學的貧寒人家的女孩子,她性格活潑,人長得雖然不算標致,但是活潑熱情,在男生堆裏麵吃得開。這個學期白紹儀兼了曆史係世界史的課程,於是曹青萍就幾乎每天都要和白紹儀請教問題了。請教問題本身無可厚非,隻是她請教問題的頻率太頻繁了。因為楚環是班裏幹事,像是收發作業,做教授和同學的聯絡什麽的。她是經常要去教授辦公室的,她每次去都能看見曹青萍在白紹儀跟前做孜孜不倦,請教問題狀。開始她以為是低年級的學妹,可是她逐漸發現這個曹青萍根本不是法學院的學生,她隻是纏著白紹儀一個教授請教問題。


    楚環對她漸有疑心,私底下打聽了下,白紹儀兼任的這門課程不是最要緊的,那個女生殷勤好學的有點可疑。“我仔細打聽了,別看著她長得不怎麽漂亮,可是追求她的男生不少,裏麵還有不少家境不錯的。以前她還和幾個追求她的男生有曖昧,誰知這學期開始沒幾天,她就和那幾個男生斷了聯係。我還打聽到――”楚環壓低聲音湊近清秋神秘的說:“她很羨慕師大有女生攀上教授,說就要敢愛敢恨,衝破束縛。愛情是自己爭取來的。你說別的是我多心,但是狐狸總是藏不住尾巴。言為心聲,你要小心了。”


    清秋自從嫁給白紹儀,也經常跟著他參加些教授之間的人情來往和應酬,加上胡夫人很喜歡清秋,時常來找她說話或者邀清秋去她家玩耍,對於有些做老師的移情別戀喜歡上年輕思想先進的女學生,拋棄家裏不識字纏小腳的糟糠之妻,清秋是早有聽聞的。隻是她沒想到自己也會遇見這個事情。看著清秋的臉色變了變,楚環擔心自己說的太重了,趕緊解釋:“你放心我看白先生對你是很好的,雖然那個女生自己硬要黏上來,但是白先生對她不怎麽樣。我和你說的意思是,叫你留神。我媽媽說過男追女隔層山,女追男隔層紗,男人比女人更貪心,平白掉下來個肥肉誰不吃。你可要把自家籬笆紮緊了,省的外麵的野狗進來叼了你家的肥雞。”


    清秋被楚環說中心事,心裏正不是滋味,卻不防楚環說出來那樣的話,被她給逗笑了:“嘴裏說的都是什麽,怎麽兩天沒見你成了悍婦了。我竟然不知道你還知道那樣的話。還說的言之鑿鑿,跟自己親身經曆似得――”清秋看一眼楚環恍然大悟,指著她抿嘴一笑:“是誰叫你感悟這麽深啊!”


    “你這個人,都這個時候還打趣我,這沒什麽害羞的,家裏安排了相親對象,我見了幾麵還算投緣。其實你知道的,我們一大家子人,什麽話不聽。我二叔屋子裏熱鬧的很,我做姑娘的不問不聽還被灌了滿耳朵的東風西風,姨太太們爭風吃醋的話呢,男女之間也就那回事了。我可不會像二嬸那樣做賢惠人,白叫便宜了別人。我的男友,我的丈夫就要寸步不離的看著他。他們家裏叫他出去留學,問我的意思,我可不會在國內傻等,我跟著他一起出去。”楚環左手握拳狠狠地砸在右手心上一臉堅定。


    清秋看著楚環自信的表情,笑著拍拍她的肩膀:“你的想法不錯,隻是提醒你一下,小心抓的太緊,就把人勒疼了。張弛有度方是正道。”


    清秋和楚環說了一會私房話,等著清秋送楚環出去,在等著車來接的時候楚環低聲的說:“後天學校有遊園會,我親眼看見曹青萍給你家先生送票啊,還嬌滴滴的要你家先生一定去看她的表演。你是沒看見她那個矯情勁,惡心的雞皮疙瘩都掉一地。你一定要小心小心啊!”


    晚上白紹儀回到家,和往常一樣放下東西先去看孩子。元元正在扒著小床的闌幹想要站起來,隻是她還是力氣太小,扒著闌幹站起來到一半就累的氣喘籲籲的滾成個圓圓的肉團子,躺在床上氣喘籲籲的。白紹儀見著女兒的臉漲得通紅,一雙眼睛亮閃閃的盯著闌幹還要再試,忍不住笑起來。白紹儀輕輕地把手伸到女兒的腋窩下小心翼翼的把她抱起來:“你這個小東西剛學會爬利索了就想著站起來生要走了。真是個不服輸的小家夥。”


    元元已經完全認識人了,她歡喜用胖嘟嘟的小胳膊抱著白紹儀的脖子,吧唧一下親到他臉上,嘴裏咿呀的說著火星話。白紹儀轉眼看看,有點詫異的說:“你媽媽上哪裏去了?她怎麽把你一個人扔在這裏了?我們找媽媽去。”元元雖然還不會說話,但是她能聽明白好些話了,聽著白紹儀說媽媽,元元立刻東張西望,要去找清秋。


    白紹儀抱著閨女預備出門,清秋正推門進來,她看著白紹儀微微的皺下眉:“你回來可是洗手了?把衣服換了再抱著元元吧。剛才母親叫我過去說話,你什麽時候回來的。下個月是我媽媽的生日,我和母親說了想帶著元元回去看看,你要是沒時間就算了,我帶著元元回去就是了。”


    “我肯定有時間,我還想著嶽母要過生日該熱鬧熱鬧,一個女婿半個兒,嶽母大人過生日我定然是要過去祝壽的,你看我們預備什麽禮物好?我想著母親未必喜歡花花綠綠,華而不實的東西。我上次看見一套不錯的黃金首飾,分量足,款式也好,已經付了定金。你那天去看看樣子,要修改要趕緊說。”白紹儀想的很周全,冷太太自從清秋出嫁也算是一個人了。上年紀的人最要有點家底黃金首飾既實用又能做本錢,送給冷太太再好不過了。


    清秋略覺意外,她愣一下才說:“謝謝你想著,我竟然沒想到那一層。其實樣子都是其次,我媽是個不挑揀的人。我抱著元元,你去洗換衣裳吃飯去。母親這幾天心情好了點,你可別再和她說煩心事了。”白紹儀還是躲不過金家幾個經常和他訴苦的表弟表哥們,因此白夫人的心情更低落了。


    “他們家的賬目算是算出來了,以前虧空的也沒法了。就算是明知道是賬房先生們搞的鬼,但是手上沒證據也隻能不了了之了。”白紹儀把孩子交給清秋,出去換衣裳了。


    清秋抱著元元站在當地出神,白紹儀轉身看著她,疑惑的說:“你好像有心事?怎麽了?”


    清秋一笑叫來奶娘接過孩子,挽著白紹儀的胳膊:“今天繡珠來了,她雖然和燕西分道揚鑣,可是還肯對燕西伸手相助,我是感慨女人總是比男人重感情,真是女子重前夫,男兒愛後婦。”白紹儀聽著妻子的話神色一頓,古怪的打量著清秋,沒等著他發話,清秋一笑拉著白紹儀走了。


    學校的遊園會按時舉行,每年夏初的時候學生畢業離校,遊園會也是為了慶祝畢業生順利畢業,師生齊聚一堂,一起緬懷大學時光。學生們在遊園會上表演節目,為畢業生踐行,也是展示自己的意思。按著往年的慣例,每個院係都要舉行遊園會。


    白紹儀坐在辦公室裏麵正拿在翻看學生們的文章,隨著幾聲敲門聲一個女生怯生生的推開門站在門口:“白先生,時間不早了。同學們都在等你呢。”


    “哦,是曹同學,我事情太多走不開,不能去捧場了。”白紹儀淡淡的看一眼那個女生,一臉我很忙,不想去的德行。


    “白先生,我們同學為了今天的節目花費不少精神,排練京劇莎士比亞戲劇可是前無古人,我們還要多謝你為我們講解英國曆史。今天的節目也有你的功勞啊,白先生要是不去我們都要傷心的。”那個女生看著辦公室裏麵沒別人竟然用撒嬌的語氣央求著,還走到白紹儀跟前,伸手要拉他的胳膊。


    白紹儀被曹青萍的舉動給嚇一跳,正想推開她,誰知清秋卻在這個時候推門進來:“你也是做人家先生的,既然是弟子們一片好意你就去吧。”


    作者有話要說:接下來真是慘不忍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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